“咻——!” 清脆,悠长的口哨声响彻操场,躲在树荫下休息的人群,顿时哀嚎四起,男生女生都开始慢吞吞地起身,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迈开步子往操场边走过去。个别胆大的,仍然坐着,悠哉地仰头喝着饮料,像是没听到那声集合的哨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教官沙哑的嘶吼声跟随而至, “速度快一点!” 散漫的人群只得加快了脚步,往集合地跑去,嘴里却各种抱怨各种不满, “靠,这才歇了几分钟,又要集合!” “这教官越看越变态。” “......” “那边躺着的!给我跑步过来!”又是一声嘶哑的吼叫。 不一会,有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 “教官别急,我们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 这一天的军训场上,几乎是一成不变的景象,教官严肃的面孔,沙哑的口令声,还有一个个萎靡不振,垂头丧气的高一新生。 程映初早在教官吹第一声口哨后,就匆匆拧上饮料瓶,放在树荫下,用手背轻轻抹去嘴角的水渍,快步朝操场上跑去。 她其实也很累,一天下来,两腿感觉一点劲都不剩,灌了铅一样的沉。身上过大的迷彩服,早已湿了干,干了湿,此刻粘在后背上,黏糊糊的难受得要命。 抬头看向天边,大片绚烂的晚霞笼罩了西边天际,似一幅绚丽缤纷的水彩画,明明是最美不过的景致,程映初此时却无比烦躁,这漫天的霞光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等到集合的队伍拖拖拉拉站好,又是一声魔音灌耳的口哨声,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小声咕哝, “靠,这破口哨,不吹会死啊......” 人群里有人吃吃地笑了一声,显然是听见了这小声的谩骂。教官此时正发号施令,吼得嗓子眼儿愈加嘶哑起来,自然是没注意到那个声音。 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一连好几个转向动作后,好多人都开始头昏脑花,又听见教官大喊一声, “跑步——走!” 程映初实在有些吃不消了,腿抬都抬不起来,浑身像被抽光了力气,一碰就能倒。 如果真能倒下就好了...... 刚想着,前面一团阴影以泰山压顶姿势朝她袭击而来,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接过那个身影,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扑通”一声,两人抱在一起,栽到在地。待程映初反应过来,已被那直挺挺倒下的身子压在了水泥地上。 好重!她一下没喘过气来。 头昏眼花中,听到人群开始惊呼, “有人昏倒了!”。 “朱大娟!” “靠,倒了俩人儿!” “......” 等被人七手八脚从地上扶起来,程映初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脸上惨白一片,豆大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手臂处更是一阵钻心的疼。 她前面那个昏倒的姑娘被教官抱着送去了医务室,二班的队伍呼啦一下松散开来,所有人又都起哄着涌向操场边的阴凉处。 程映初被陈冬霖搀扶着,慢慢走到树荫下,陈冬霖让她坐在地上休息,又跑到一边帮她拿来饮料, “你没事吧?要不要也去一下医务室?” 程映初随手擦了擦腮边的汗珠,小口啜饮着饮料,待缓过气来,才低声说道, “我没事,就是刚刚蹭了手臂。” 说完,卷起迷彩服衣袖,抬起手肘,凑到眼前看了看,那里蹭破了一块皮,此刻隐隐渗出血丝。 陈冬霖惊呼一声, “我靠!出血了!走,我送你去医务室!”不待她回应,就豁地一下坐起来,刚要拉她起身,就听见旁边有人在笑, “跑医务室干嘛,想偷溜啊?” 程映初和陈冬霖齐齐转过头,看向说话那人。 身后的树荫下,半躺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男生,正翘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地晃着。 程映初微微一愣,这不是昨天,昨天那个大嗓门男生么,怎么才一天时间,她就晒成这样了? “蒋振兴,你什么意思?眼瞎了没看到人都流血了吗?”陈冬霖朝他大声嚷。 “破了层皮就要去医务室,矫情!创口贴一贴不就行了。”蒋振兴切了一声,不以为然,看向她们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嘲讽。 程映初被他说得脸上一热,赶紧拉了拉正待发作的陈冬霖, “别,别去了,我没事......” “你听他瞎哔哔!他是大老爷们皮厚肉糙的,咱可不跟他比。我去医务室要创口贴,你在这等我。”陈冬霖说完就要转身往医务室方向跑,一旁的蒋振兴又嗤的一声笑了, “嗳,创口贴我有。” 陈冬霖转头望着他, “你有?那快点儿拿出来啊,废话说了一堆!” “不在我身上,在纪恒那儿。”蒋振兴懒洋洋道。 听到这个名字,程映初微微一愣,陈冬霖四下张望着,寻找那个身影, “他在哪儿?” “诺,那边躺着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不远处,一个高大身形的男生仰躺在树下,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似乎在闭目养神。 程映初也看到了他,心下惶惑,转回头,小声对陈冬霖说道, “其实不用创口贴也没事,回家我自己......” “大热天的,还是贴起来好。没事,我去问他要!”说完不待程映初回应她,就径直朝那个男生走去。 程映初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那男生慵懒坐起身,朝她那边看过来,她慌忙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拨弄着身下的草屑。 不一会儿,头顶就响起男生淡淡的嗓音, “哪儿磕破了?” 程映初抬起头,叫纪恒的那个男生已走过来,正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睛微眯,隐约有着淡漠的笑意。 程映初怔怔发愣,一旁的陈冬霖凑上来,抬起她的手肘,急乎乎地嚷道, “这里,破了好大一块皮,创口贴呢?你快拿出来啊。” 纪恒低笑一声,然后从迷彩裤兜里摸出来一张创口贴,扯下一片,递了过来。 陈冬霖接过创口贴,撕掉贴纸,正要往程映初蹭破的地方贴上去,却被纪恒出声拦住, “等等,有矿泉水吗?” “有,我有。”陈冬霖一只手从草地上拿起自己喝的农夫山泉,递给他。 纪恒没说话,从她手里接过来,拧开瓶盖,半蹲下来,抬眸对着程映初说道, “手抬起来。” 程映初被他那一眼看得心神慌乱,赶紧别开眼,惶恐地伸出手臂,纪恒敛眉垂眸,一声不吭地用矿泉水冲刷着她手臂那处磕破的地方。 随着清凉的流水刷过手臂,异样的感觉也从心底某处划过,一会儿,听到他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 “朱大娟那体型,你确定只有这个地方破皮了?” 程映初一时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倒是陈冬霖,等纪恒处理干净擦破的伤口,轻轻将创口贴贴了上去,手中动作一结束,抬头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朱大娟体型怎么了?碍着你了?” 纪恒满不在乎地笑,耸了耸肩,没说什么,站起身,走到那一处树荫下,又躺下去了。 程映初看着他的身影,有些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应该说声谢谢的。 军训结束,程映初没去食堂,拖着快报废的身体乘公交回家。 军训期间白天训练,晚上照常班级集合,虽然不上课,只是一些娱乐节目,程映初本来没打算回去,可一天下来,身上全是一股汗馊味儿,傍晚时候手肘又破了皮,便想着干脆回家吃个饭,洗个澡再回学校。 一回到家,顾玉玲有些惊讶, “不是说在学校吃晚饭的吗?怎么回来了?不习惯?” 对着她一连串的问题,程映初有气无力道, “回来洗澡。”话一顿,又开口问道, “家里有创口贴吗?” 顾玉玲正在准备晚饭的碗筷,听到她的话,手中动作一顿,皱眉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手臂破了点皮。” 顾玉玲已经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破皮?怎么会破皮的?你摔跤了?” 程映初被她问得心烦意燥,便简单解释了一遍,顾玉玲拉起她的双臂仔细瞧了个遍,终于看到那处贴着创口贴的地方。 怕她还要啰嗦下去,程映初抽回手,边说着没事边往卫生间走去。 顾玉玲无奈又心疼,一通埋怨后,到屋子里找来创口贴,快步走至卫生间门口,摸着门把正要推门进去,听到里面程映初疾声喊道, “妈你别进来!我自己,自己出来再换。” 门外顾玉玲怔住,慢慢地,有哀痛的情绪渗入眼底,好久,才慢慢散去。 洗完澡出来,换了干爽的衣服,人也神清气爽了不少,又重新贴了创口贴,程映初心情好了很多。匆匆吃完晚饭,就准备回学校去。 “几点放学,晚上还让程浩去接你吧,他这几天正好还没开学,”顾玉玲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回来。 “不用,晚上八点半结束,我乘公交车回来,才几站路,你就别担心了。” 走到玄关处,换好运动鞋,顾玉玲跟在身后,千叮咛万嘱咐,要她自己处处小心。 程映初听着有些心烦,随口问了句, “程墨最近回家吗?” “你哥这个周末回家,你爸也回来,你刚进高中,他们都想回来看看你适不适应。” “哦,他们可以不用回来了,我适应得很好。”程映初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你爸他回来一趟多不容易,还有你哥,为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嘛,哥说了这次回来带我去市里买水粉颜料,他那么忙,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忘了。” 顾玉玲嗔怪地看她, “你的事,你哥什么时候给忘记过?” “知道啦,快迟到了,我走了。” 程映初不等她发话,赶紧拉开门,跑了出去,任顾玉玲在后面大呼着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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