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陈王院子里面跑出来,脚尖还是惦着跑的。  陈王方才的眼神太可怕,虽不曾瞪眼,也不曾喝她,但是看着就是很吓人的,也难怪陈王府的丫头们都是极规矩的,王爷身边也只有福顺、福贵这一类阉人伺候。  似这样的爷,朱红也是伺候不起,磕了个头于是慌慌张张的跑了,刚出门就遇上隔壁府上的两个小姐许茵茵和许芊芊。    “三小姐、四小姐。”朱红微微屈膝,许茵茵在许府六个姐妹里面排第三,许芊芊在六姐妹里面排第四,皆是差不多大的年纪,两人这个时候相伴同行,大约是来许府找许安安玩的。  这两姐妹自幼便跟自持过高的许采芩合不来,结伴来玩,多半是找许安安的,因前段时间许安安病着,两姐妹好久没来这边。    许茵茵笑道:“看你慌慌张张的从王爷住处跑出来,不会是让王爷赐了你什么贵重物件吧。”王爷不会轻易赐给下人物件,除非是爬了床,她这话意有所指,又是对着大丫头说的,朱红眼眶一红,直接给喷回去。    “三小姐这话说的,国公府里的家教甚严,即使丫头没有什么想法,也得主子点了头才行的,三小姐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小姐有什么意图似的。”朱红咄咄逼人,并不惧她是个小姐,她好歹也是跟在许豫身边好几年的丫头,什么人没见识过。  许茵茵自讨了个没趣,恩恩呀呀的对付了过去。    这两个小姐从二老爷的府里来许安安住的小叠院,原本是不用经过陈王殿下住的瑨松苑,不知道为何会绕到这一处来,朱红原来跟在老爷身边,多有见过这样的女子,绕了多少道弯弯,那心思还是能叫人一眼瞧出来。    “三小姐是来找我们小姐的吗?”  “白天见你们小姐跟五妹起了些冲突,我们两姐妹过来瞧瞧她,她也是个可怜的,母亲走的早,若不是有姐妹们照拂着,在府里的日子越发寂寞了。”说这话时,许茵茵有意无意的往瑨松苑里面瞧,陈王在里面看书,连片影子都没让她瞧见。    朱红暗暗好笑,她一个刺史的女儿,满上都寻个什么好男儿没有,为何要瞧上自己的姐夫,难不成国公府的大小姐生不出来孩子,就会给这些女子腾位子不成,还是自家小姐有眼力,不该起的心思绝不会起。  许茵茵见朱红嘴角弯弯,似乎在笑她,她也知道国公府这些丫头的厉害,能够跟在主子身边做大丫头的,要么忠心,要么忠心且厉害着,谁也不会为了一个不知道爬不爬得上去的床,白瞎瞎的丢了大丫头的身份,她想要探究的,无非是许安安到底跟陈王有没有瓜葛。    陈王住进府里才几日,日日进出都有人瞧着,他也是一个年轻男子,年轻俊美,又有王爵,比之学堂那些还没考中举人进士的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府中一双眼睛原本都盯着许载德看,但许载德是哥哥,许茵茵,许芊芊之辈不能打哥哥的主意,好不容易府里来了一个柳侯世子,世子倒是风流倜傥的,但是眼下被许采芩盯上了,许茵茵自知不该讨那个晦气,于是把主意打到陈王身上来。    显然陈王于她人无意,据说昨天瞅着空,往许安安房里送了不少东西。  许茵茵知道许安安是个什么人,自小看似柔弱又好欺,其实暗地里不知道见过多少好东西。安安那个醉鬼老爹把什么底都会掀开给自己最疼爱的幼女看,许安安大略也是眼高手低,不屑于给陈王做妾。  许安安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即便是给陈王做妾,也是王爷的妾,许采乔在陈王府一无所出,许家不管谁能生出来孩子,往后都是嫡子。    两个小姐并一群丫头,各怀心思的去到许安安的小叠院。  许安安刚吃了一个蛋黄酥又喝了一杯羊乳,不饿了,这会儿正在灯火下练字。    书房里点着几盏灯,书桌前亦点了两盏,许安安坐在灯火深处,抿着唇,写字写的极其认真,许茵茵一晃神,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群小丫头很腻烦坐在那里半个时辰不能动,许安安却很能坐得住,练字练得很是认真。  许安安自小就是这样,读书不见得有几把刷子,可做起事情来是个轴脾气,认真的不得了,她打小爱写字,不写完旁人是不得打断的,因此一手簪花小楷和行书都写得极好,老太太在生的时候还多番赞过孙女的书法,十岁的小丫头,写的字便有名家风范了。    只可惜病了一场,许安安的神仿佛回不来,写的字也不如以前的□□,因此她还在刻苦练习。  若不是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写字,脑子一乱便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人,他站在廊下,那眼神不像是第一回见过她的样子,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在过往的十几年岁月中,与他并无交集,她觉得自己应当是疯了,怕他怕到疯魔。    许茵茵等人进来之时,就看见瘦削如杨柳一般的堂妹坐在书案边上,一笔笔认真写着簪花小楷,好像是在抄书。  不曾记得顾先生有罚她抄书,但她却比受罚的学生还要认真些。    快十四岁的女孩子,渐渐长开了来,一年比一年变化大,今年看起来,许安安倒脱了往年那些稚气,不过还是一副孩子样,她应该是上都最标志最有气质的闺秀。  许茵茵想起学堂里面柳谈在她面前笑嘻嘻的变出来一颗糖,陈王送来了满满一妆匣的珍宝首饰,皆是她想得而不能得的,她的心里恐怕比许采芩还要酸些。    许采芩是对柳谈一见钟情,认定了这个人可以做自家的女婿,而许茵茵只想找个好的人嫁了而已。  翻过了一年,她就十五岁了,所议的亲事不多,靠得住的更少,她更属意去陈王府与长姐同侍一夫,做一对娥皇女英,不为别的,就说满上都哪有陈王那样的男子。  如同许采芩认定了柳谈一般,许茵茵认定了陈王以后,便怎么看都是好的。    “三姐四姐来了?”许安安放下手中的狼毫小笔,抿唇儿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天真可爱,男人看了爱,女人看了都喜欢。  许茵茵攒了一肚子的酸水波涛汹涌,倒是许芊芊毫无机的就是喜欢这个妹妹,她走到书桌前,看着安安写完的满满一张字,赞道:“难怪顾先生要赞你了,这么好的小字我是写不出来,你是如何写得这么好的?”    安安淘气的笑着:“你们小时候偷偷采花扑蝴蝶的时候,我都在写字,若说针织女红,我也比不上你啦。”许芊芊的绣活做的极好,小时候扑蝴蝶的时候她便盯着蝴蝶看,回来就绣在帕子上,活灵活现。    许茵茵又是一肚子的酸水没处去,芊芊是贵妾生的女儿,而她是通房生的,果然在安安心里,连庶女都是有等级的,安安自然不屑跟她亲近了。  其实安安哪有这样的心思,许芊芊年纪跟她更近一些,加之平时跟人聊天的时候多数都是鼓励别人,所以安安愿意跟四姐亲近,而许茵茵这个人心眼儿多,一句话讲的没入她心里去,又要跟人生起龃龉。    许茵茵撵起一张晾干了墨迹的字,有意无意的看着:“刚才我见你的大丫头从陈王殿下屋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的,莫不是你们主仆跟殿下还有交情?”安安心道乖乖,我刚才一气之下只顾着要朱红去送东西,也没叫个人陪着,若是让其他人看到传了出去,以为自己跟陈王私下有往来,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陈王前几日送东西过来也是大张旗鼓的送来的,自己退回去也不必要搞得跟偷鸡摸狗似的,她请两位姐姐坐着,又命翠雀上了一些点心,三姐妹围着小圆桌边聊着边吃。    “我倒以为是什么事情,前几日大姐姐在我府里落胎,虽说太医说了多亏我扶上一把,但好歹是自己家的姐姐,陈王送了那么重的谢礼来,我怕人知道了会说我许家的姊妹多计较,你说是也不是?”安安捻着一块豆糕轻轻的啃着。    这话说的很是妥帖,对于陈王送礼来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单单只说陈王好礼,送礼是为了王妃,自然没有什么不妥的,许安安不贪图小利,退礼皆是因为姊妹之情,两人皆是大公无私的。  出了这个门,也免得旁人戳陈王的脊梁骨,省得他怪罪到自己。  总之这辈子,要离得这个人远远的才好,他与自己来说,是个灾星没错,许安安很坚定的在想。    姐妹几个聊起劲来总是没完没了的私房话儿,从小时候被先生罚站讲到那年去骊山泡汤池子,又讲到去年春天马场上那些个风劲的少年人……  烛火摇了三摇,存着满窝子的烧化的蜡烛找到了一个出口往下淌,破了这个出口,烛火又盛了些,安安瞧着许茵茵越发不对劲,她的话题怎总往陈王身上扯呢。  “殿下住在咱府上,也会跟大伯、伯妈他们一道用膳吗,他为何不宿在大姐姐那里呢。”    “这几日我去母亲房里,没有见到殿下过来,我与他到底男女大防,他又是亲王,并不曾在一起用过膳,至于他为何不宿在大姐房里,这问我就更不清楚了,我又不是他贴身小太监。”许茵茵来这一道是居心叵测,她若真有心,当自己去瑨松苑才好呀,也好叫他知道,许家也有姑娘是愿意替他生孩子的,虽血缘上比不上她跟许采乔亲近,但好歹也是一家子的骨血。  既然许茵茵自己往那处想,安安觉得没有必要拦着人家,不同人不同命,她若是自己愿意一门心思的往人身上撞,旁人怎么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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