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周六，武给晓雪打电话手机是关机。他们本来是约好今天搬家去晓雪那里的，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晓雪的身影，武有些着急了。他跑去晓雪家，敲门也没有回应。于是他跑到房屋租赁办公室，问人家有没有钥匙，他担心晓雪是不是生病倒在屋子里面。办公室的人说：“那间屋子的租客昨天把房子退了，还被罚了一个月的押金呢！”　　武整个人几乎傻掉了，不能相信。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搬家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武疯了似的给张红打电话，张红也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有安慰他，他又去大冢洗衣店问英雄，大冢英雄也是莫名其妙。　　这时宅急便的打来电话，说有他一个签收包裹，问他几点在家。　　回到家，武打开箱子，一个信封放在一摞衣服上，信封上娟秀的字迹他认得，是晓雪的。　　他双手抖得无法打开信封，半晌，终于艰难地将信纸从信封中抽出，晓雪的字迹展现出来：　　阿枫，你好！　　我们交往这么久，我还没有给你写过信，这是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了。　　和你相遇相识相爱，是我这二十二年来最浪漫最具神话色彩的事情了。谢谢你给了我266个美好的日日夜夜，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也知道了如何去爱一个人。　　谢谢你的爱，温暖了我一冬。　　可惜，再豪华的盛宴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刻，十二点的钟声还是敲响了，我的神话故事结束了，没有水晶鞋，南瓜车，但我终将离你而去。　　是的，就像你说的，我退缩了，我害怕了，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我想远离这些困扰和纷争。　　正如你哥哥说的，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我们本就不该相识。还记得新年我们在神社时我抽到的签子吗？　　舉步出雲端　　高枝未可攀　　昇頭看皎月　　猶在黑雲間　　这些日子，我终于明白了，我们没有未来！我们在一起，就只能在黑云间，看不到日月星辰。　　想着想着，我明白了一些道理，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摔倒了，只能自己弹弹尘土，继续前行。虽然我也留恋和你一起相伴风雨的日子，但我想，终究我们会在某个渡口离散，然后你我变得就如同日与月那般毫无瓜葛。人生中谁离开谁都可以继续活。　　阿枫，忘了我吧！开始你的新生活，你可以不和林小姐结婚，我只希望你要过你喜欢的生活，勇敢，坚强！　　阿枫，不要找我，这是徒劳无功的！保重！　　阿枫，此去经年，永成陌路；此去经年，彼岸花开！ 　　晓雪　　1995，6，10　　附：随信一并奉还之前的信物，你武家的这个东西太过贵重了，我受之不起，现在更是留着也无用，请收回吧！　　武还没看完就已经泪眼模糊了，他不断地狠狠地擦拭眼泪，他想在晓雪书信的字里行间发现什么，他寄期望于他能够看到晓雪在最后说这只是愚人节的小玩笑，我骗你呢，傻阿枫。　　他把纸箱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手机掉了出来，他绝望了，他失去和她联系的工具，再看到那个金镶玉的镯子，他明白了，晓雪是要和他武家决裂。　　他绝望地抚摸着那个镯子，仿佛依然能够感受到晓雪的体温。他口里念叨着：“晓雪不要离开我！晓雪！”一口血吐了出来。　　武嘉怡正好进屋，被这场景吓得惊叫起来，她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来了。　　急诊室里，武两眼无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武嘉怡一旁垂泪。武嘉诚也赶到，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弟弟，只有不住地叹气。　　医生给武检查完身体，对他们说：“病人并无大碍，吐血是因为他受到强大的精神刺激导致的。我给他打了镇静的药针，过一会儿他会睡一觉，你们开导开导他，不要再刺激他了！”　　嘉怡让嘉诚先离开，准备自己劝劝阿枫，不希望他看到嘉诚又激动起来。　　三个小时后，武醒了，他有些怀疑地看看四周，忘记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看到嘉怡，他想起来了所有前尘往事，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阿姐，晓雪她离开了！她不要我了！”他哭得像个几岁的孩子。　　嘉怡心疼地搂着他，拍着他的肩膀，象是哄小朋友一般。　　“阿枫，乖，不哭！她不爱你了，走了，那就让她走！我们阿枫这么出色的男生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女孩子吗！”　　“不！我不要！我就要她！”　　“阿姐，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她，她是我的生命！没有她我活不了！”　　“没出息！这世界上没有了谁你都得活着！”一个声音从病房门外传来。武俊仁迈步进门。　　“爸爸！”嘉怡赶紧站起来。　　武把脸转到一边不理他。　　武俊仁看着阿枫，一脸的不屑：“没出息！为女人这个样子！为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女人，你真是让我瞧不起！”　　“爸爸，医生说不可以让他再激动了！”嘉怡在父亲耳边低声说。　　武俊仁还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忍住了。　　“阿枫，这种女人注定是要和你分手的，因为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懂吗！她现在要的是合法身份，安定的家，你给不了她，她自然会走！”　　爸爸的话让武警惕起来：“爸爸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是你对她做了什么？”武嚯地从床上坐起来，苍白的脸由于激动微微泛红。　　“一说到她你就这个样子！”武俊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阿枫说：“告诉你，在夜总会陪酒的小姐根本就不可能做我武家的媳妇！他们都是下贱不要脸的东西！”　　“爸爸，不许你这样说晓雪！”武气得发抖，然后他看着父亲，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好呀，爸爸，大不了我不做这武家的孩子好了！我不给你们丢脸！”　　“啪”的一声，武俊仁抬手狠狠地给了阿枫一记耳光。嘉怡和嘉诚不约而同地扑上去，用身子挡在阿枫前面。　　嘉城对父亲低声说：“爸爸，你忘了妈妈对你的恳求了吗？不要这样！”　　武俊仁放下抬着的手，看着这个小儿子，他想起阿枫妈妈临终前含泪向他恳求，不要强迫阿枫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他是答应了的。于是他色厉内荏地说：“我懒得跟你说话！我明天离开，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想想，然后回大马和林家订婚！”　　“爸爸，这是不可能的！”武怒目圆睁地盯着父亲说。　　嘉怡见状赶快打圆场：“爸爸，你先回去吧！放心，阿枫交给我，我会慢慢劝他的，爸爸，医生说了他不可以生气。我们不理他。我送你回酒店吧！”　　正说着，医生进来了，他很不高兴地说：“怎么回事！这么吵！不是说了吗，病人不可以再受刺激了，你们还吵架！都出去！” 　　武在姐姐的照顾下，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然后就开始了寻找晓雪的日子。　　他跑到夜总会去问莉香妈妈，因为晓雪已经和妈妈桑打过招呼，所以她只是说晓雪辞职不干了。　　武不肯罢休，在店问口等着，一直等到姑娘们下班陆续出来，他拦住一个叫阿月的台湾姑娘问：“阿月，这几天你有见到过晓雪吗？”　　阿月同情地看着他，说：“武桑难道不知道吗？晓雪要和一个日本人结婚啦！”　　武脑子嗡了一下，他不信，声音晦涩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和谁结婚？”　　“就是前几天，好像是入国管理局的来查非法打工，结果晓雪被说是超时打工，也是违法的，要被遣返，后来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常来的一个客人说晓雪和他已经订婚了，他们马上要结婚。这样晓雪就没事了。”　　武从阿月的描述上可以肯定，那个人是林拓海！“我早就应该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不正常！”武心里先是恨恨地想。紧接着有一个念头浮现出来：“不对，这一定是假的，他们一定是骗入管局的人的！”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他又笑了起来。　　他依稀记得晓雪上次被白郎伤到后，有说过拓海家大概的地方。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就去那些地方转。　　晓雪在拓海家住了快一周了。她每天几乎总是窝在那间小屋子里发呆。拓海也不太敢跟她多说话。她会在他上班后出来打扫一下房间，把饭碗刷了，然后溜溜狗，在他回家之前把饭菜做好，虽然也就是那几个菜，但是，回家后有热的饭菜，有一盏灯等着，让拓海有了家的感觉。　　每每当他在楼下看到自己房间的灯亮着，心里就暖暖的。他几乎推掉了所有能推掉的应酬，尽量早一些回家，虽然常常进门后看到的是饭桌上留的饭菜和字条，以及晓雪关闭的房门，但是，他仍然还是每天都想快些下班回家。　　周五晚上，拓海敲开晓雪的门，说：“晓雪桑，我们是不是要商量一下，去入管局销案的事情？“　　晓雪晃了晃神，才想起来，的确，他们要在15天内去办理相关手续。于是点点头。　　拓海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说：“我们，那个，我们可能要先办个结婚登记手续，虽然是假结婚。。。”　　晓雪听到结婚计划才回过神，看着拓海，不禁心酸。日本人是以诚信为第一生命的，眼前这个男人只为了让她能留下，肯为她作假，跟她假结婚，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呀！如果这事情一旦败露，他的人生就毁了。　　她面对拓海坐正，然后认认真真对说：“拓海桑，你真的愿意这样做吗？我们是假结婚，你知道我只爱阿枫，不可能嫁给别人，可是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你将来还要找个你爱的女孩结婚生子，到时，岂不是就成了二婚了？这对你影响会很大的！这个情我还不起！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拓海微微一笑：“晓雪桑，我在夜总会那晚就已经想好了，我不在乎。你也别在乎！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就可以去办手续。我已经起草了一个协议，你看看。”　　晓雪看到他手里拿了两张纸，匆匆看了一下，内容就是林拓海和田晓雪的婚姻关系是假的，一年之后自动取消，两人无需尽夫妻义务之类的，总之，所有条款都是有利于晓雪的。看完后，晓雪很感动，她拿笔又加了一条，离婚时，女方不带走任何家里的物品及钱财。　　周一，他们就开始一个一个地跑结婚手续，好在拓海已经打电话预约了时间，所以他们办得还算顺利，只是当市役所（市政府）的人在填写表格时把晓雪的名字写成“林小雪”时，晓雪愣住了，拓海之前是有跟她说过，日本人结婚，女方都要改姓丈夫的姓氏，为了不穿帮，晓雪也得改姓，晓雪当时也没多想，现在，看着一切证件都改为林小雪了，她突然有些不能接受。　　“不可以！我不要改姓！”她突然站起来，冲出屋子。　　拓海被她吓了一跳，跟工作人员道了谦，赶紧追出来。　　他看到晓雪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就走上前去，温柔地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刚要开口，突然有个人冲过来，一把打开他的手，拉住晓雪的胳膊，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对，就是武！　　他两眼红红的，如同困兽一般看着晓雪。　　晓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武找了一个星期未果，忽然，他想到，去市役所户籍科问问林拓海的住址不就好了吗！　　于是他就看到晓雪从办公室里跑出来，蹲在角落里哭泣，拓海追出来安抚她。他更觉得他们是假结婚了！　　“晓雪，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离开！”他把晓雪推到墙上，让她无路可逃。　　“阿枫，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疼！你还知道疼！我有多疼你知道吗！告诉我，你们是假结婚对不对！你是被我爸爸逼得没办法才这样的，对不对！”　　晓雪不说话，只有一个劲地摇头。　　“晓雪，听我说！我们离开日本，我和你，我们去中国，美国，去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好吗！只要别离开我！”他忽然浑身无力，放开了紧抓晓雪的双手，痛苦不堪。　　原来拓海给了他重重一拳：“武桑，请你放开晓雪，她是我妻子。请你自重！”　　“别这样！别打他！”晓雪疯了似的挡在武的身前。　　拓海难过地看着晓雪，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把她拉到一边，轻声说：“晓雪，我到外面去抽只烟，你们谈谈吧。谈好了来通知我一声就行，你想跟他走也无妨，不用考虑我，我没关系的！”　　拓海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