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这之后的一周时间里，拓海果然没再来夜总会。倒是他的科长陪客户来过一次，科长还说，他们有几家固定的夜总会招待客户，但是拓海君每次都建议大家来这家店。晓雪本想问问拓海的情况，又觉得不妥，只好作罢了。　　再见到拓海已是四月初了。　　初春的东京，咋暖还凉，樱花陆陆续续地开放起来了。　　日本人对赏樱-花见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他们往往会三五成群或是家庭很多成员一起聚集在樱花树下，赏樱，吃饭，喝酒。更有甚者，在樱花树下架起卡拉OK机，唱歌跳舞。　　晓雪还抽空专程去了一趟上野公园看樱花。她被唱着唱拉OK的人群惊呆了，这让她不禁想起当年读鲁迅的《藤野先生》所描写的情景：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象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　　晓雪觉得这樱花简直变得有了几分粗俗气。　　这天，晓雪穿着长裙，外面加了一件米色长风衣，还系了条灰色长围巾。这让她可以感觉暖和一些。樱花烂漫的季节，经常是阴雨绵绵，湿冷湿冷的。　　在店门口，她看到半个月未见的拓海。“拓海君，好久不见！你好吗？”　　“晓雪你好！是呀，好久不见！你好吗？”　　“我很好！拓海君怎么这么久没来？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为什么生你的气？”　　“上次我放了你鸽子呀！一直想亲自向你说道歉呢！”　　“放鸽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失约。”　　“哦，你还记得！我都忘了。对了，不要再说对不起了！真的没关系的！嗯！”　　“好，好！你怎么好久都没来？”　　“不是晓雪桑让我少来的吗？你忘了？”　　“呵呵，这样呀！拓海君，你真是个好孩子！”晓雪皮笑肉不笑地调侃他。　　拓海笑了：“其实，我是出差去台湾了。呐，这个送给你。”他把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晓雪。　　晓雪接过来，里面是一大盒凤梨酥。她想起来，有一次他们聊天，拓海问她最喜欢吃什么点心，她说过她最爱台湾的凤梨酥。　　晓雪不由心头一热：“谢谢你呀，拓海君！这个一定比日本店里卖的正宗！嗯！好香！”她煞有介事地闻了闻盒子，很陶醉地说。　　拓海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很是欢喜。　　今天的晓雪，退去臃肿的冬装，这身打扮，仙气十足，越发俊俏动人，让他不禁想多看几眼。　　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他说：“那，我回去了，过几天我会陪客户来。”　　原来他大老远跑来，只是为了给自己送盒点心！晓雪心里更加不安了。“拓海君，这。。。”　　“好了，快进去吧，我得走了！再见！”　　“再见！多保重！”　　下班时，武来接晓雪。看见晓雪有点心不在焉的，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武问她：“怎么啦？有人欺负你？”　　晓雪摇摇头：“没事。”　　武突然拉着晓雪：“跟我走！带你看好东西去！”　　他们来到上野。　　深夜的上野公园，白天那些“花见”-赏花的人群消失后，没有了喧嚣，一切回归平静和安宁。盛开的花朵似乎都睡去了似的，静寂，安详。下过小雨的路面，反射着路灯昏黄的光，星星点点的落英洒落在地上，像是片片雪花。　　他们沿着繁花似锦的樱花小路，一直来到后面的不忍池。　　白天的喧嚣过后，不忍池边安静得只能听到鸟鸣和鸭叫。街灯和神社的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光撒在樱花上，在微风中，夜樱别有另一番妖娆风姿，神秘而妩媚，又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看到晓雪直直看花的眼神，武不无得意地问：＂如何？很美吧！和白天完全不一样！＂　　＂嘘！别说话！＂晓雪一根手指立在唇边，小声而神秘地说：＂听到了吗？樱花在说话呢！别打扰她们！＂他们就这么静静地靠在池边的栏杆上看着樱花，倾听着花语和鸟鸣。　　一阵微风吹过，初春的寒意让晓雪打了个冷战。她看看表，已经过了一点。＂糟了，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　　武把自己的大衣脱下给晓雪披上，忍不住又问：＂喂！说说嘛，感觉如何！是不是和白天不同！＂　　＂真的不同，白天的樱花因为喧闹的人群，显得有些苍白而无奈，娇弱无力的样子，就像娇滴滴的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现在这夜樱，则是妖娆妩媚而又灵动，更象日本艺妓，有一种神秘感。＂她捂嘴偷笑　　＂哇，你好会形容！可是我倒觉得晚上的樱花有一种高贵典雅，清丽脱俗的美，而且还有一种仙气，就像今天的晓雪！哪里就象艺妓了？！”他又指着池边的花树说：“特别是不忍池边的樱花，你看，她们拼命将枝丫伸向水面，有没有一种顾影自怜的感觉？＂　　＂哎哟！你现在中文突飞猛进呀，连顾影自怜都会说啦！＂晓雪调侃他。　　“来，老师再给你上上中华文化课！听过这首诗吗？唐代李煜形容樱花的词：　　樱花落尽阶前月，　　象床愁倚薰笼。　　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　　双鬟不整云憔悴，　　泪沾红抹胸。　　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武摇摇头，不太满意：“这首诗很悲凉，为什么落花都是凄凄惨惨的呢！我要改成‘远似去年今日，爱还同！”　　“哎呦，这都听懂啦！别说你以前中文不好是骗我的哈！”　　“跟你这个北京人学的，我中文当然进步很多，谢谢老师！”　　“不客气，乖学生！”　　“请问老师，我今天带你来这里还满意吗？”　　“不错，很满意！”　　“那有没有什么奖赏？”　　“想要什么奖励？”　　“我们打车回家吧，走回去太冷！”武吸了下鼻子。　　“啊？”晓雪赶紧退下武的外套给他披上，武没忍住打了个很大的喷嚏。　　两人都大笑起来，在寂静的夜晚，笑声异常响亮。　　自武从马来回日本后，晓雪就觉得他有些异样，但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儿。她会在夜里起夜时看到武一人默立在窗前，有时他们说话时，武会突然走神，若有所思。她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总是笑笑说没事，就是最近功课繁重累的。　　晓雪自从申请上大学后就很轻松，因为晚上在夜总会工作到凌晨，所以第二天都会睡懒觉起得很晚。看到武很辛苦地接自己下班，第二天还要上课/做实验，她就跟他商量：“阿枫，你不要每次都来接我下班了，看你累的，人都没精神了。我可以睡懒觉，你又不能！”　　“不要！我必须接你。万一你出事我会后悔的！”武固执地说。　　“哎哟，能出什么事呀！日本还是挺安全的。要不这样吧，如果太晚的话，我就打个车回家，这样可以了吧！”　　武想了想：“嗯，好吧！不过如果第二天没课或下午上课，我还是会去接你的。”　　周日，当晓雪来到店里，莉香妈妈急急忙忙地跑到她面前：“晓雪，今天有点怪，有几个说英语的客人指名要找你。看他们的样子倒不像坏人，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但是我们店里你的英语的确比较好一些，你看，要接吗？”　　晓雪也很奇怪，自己不是什么头牌小姐，一般都是一些常客才会点名要她陪同。今天这几位是什么人呢？　　“好吧，我可以去，不过妈妈还是帮我盯着点，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麻烦您赶紧进来哈！”　　“这是当然！如果你有问题也可以借口上厕所出来。自己多加小心！”　　晓雪来到包间，客人们已经到了，一共三个人，居中的那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晓雪觉得他眉眼间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像谁了。　　“我是晓雪，你们好！”　　“你好，请坐！”中间那位礼貌性地欠欠身，旁边的两个人马上站起来，立于两旁，晓雪感觉这两个人有点像中间这位的保镖。她默不作声地坐在那人身边。　　“请问先生想喝点什么？”　　那人点了两瓶很贵的洋酒，又点了很多吃的，然后对晓雪说：“开门见山，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武嘉诚。”他顿顿，看晓雪的反应。　　晓雪恍然大悟，难怪这人眉宇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呢！他是阿枫的哥哥。晓雪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感到很大的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来者不善。　　“你好，武先生。您在哪里发财呀？到日本是工作还是旅游呢？”晓雪不动声色地给他斟酒，夹菜。　　“不错，小姑娘很厉害，难怪阿枫这么喜欢你！”他看看晓雪的反应，接着用中文说：“既然这样，我也就跟晓雪小姐说实话吧！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和我弟弟分手吧！你不适合做我们武家的儿媳妇。我们武家不可能有当夜总会小姐的儿媳妇。说吧，你要多少钱可以离开阿枫？”　　晓雪完全明白了武嘉诚的来意了，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武自打从马来回来后不安焦虑和异样。　　“谢谢你这么开诚布公地告诉我这些。不过，我对做你们武家的媳妇这件事也不感兴趣。我只想做武嘉枫的女朋友，妻子。”她坐直身子，不卑不亢地看着武嘉诚说。　　她的态度让武嘉诚颇感意外。他设想过这个女孩会被他激怒，或是被他吓到，再或是听到钱会犹豫等等，总之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情，让你了解一下阿枫。阿枫呢，在马来是有未婚妻的。爸爸定的事情谁也别想改变！所以，你们不可能有结果的，唯一的结果就是，你做他的没有名分的背后的女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晓雪，然后说：“我看，晓雪小姐可不像能够接受这个结果的人吧！”　　“我知道所谓的未婚妻！那是你们家族强加给他的！他们已经解除婚约了。你们有人关心过他的幸福吗？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看来阿枫都告诉你了。对，这就是我们的悲哀！”他叹了口气说：“晓雪呀，我知道你们相爱，可是阿枫他既然是家族的一个成员，他就必须为家族出力，甚至牺牲，就像我和嘉怡。”　　“为什么？你们家族的利益就这么重要吗？你也知道我们是相爱的，那你就不能不把那些强加给阿枫吗？”　　武嘉诚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收拾了一下心情，他对晓雪说：“请你听清楚！我现在不是和你商量，而是警告你：赶快马上立刻和阿枫分手！不然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后果自负！我也知道你们中国留学生不容易，我不想为难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可笑！你以为威胁一下我，我就会就范吗！你太小看我了！”　　“这样吧，晓雪小姐，你好好想想，过几天我还会来，希望到时候你可以改变你的想法。今天我们包你到12点，现在你可以放心地下班回家休息。这是我开给你的分手费用的支票和文件，希望下次见面你可以签好字！”他把一个信封递给晓雪，然后对着手下的人说：“去结账，另外，今天所有费用的20%作为晓雪小姐的小费！”然后起身扬长而去。　　晓雪见他们全部出门后，跌坐在沙发里。这些小说连续剧里的情节居然发生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接下来该怎么办？她问自己。　　对，去问问武，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