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2

一大早卡卡西是抱着被子醒来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睡姿就朝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一直以来的平躺变成了侧卧，盖着的被子成了抱枕，枕头还是枕头，但是一睁眼，脑袋就会从边缘咣当掉下去。　　　　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然后看着因走神做多了的早餐，他坐在餐桌前沉思，在上课的路上沉思，转角不小心撞到人，他还在沉思。　　　　“抱歉，我……啊，今天又是面包当早点啊。伊鲁卡老师。”　　　　卡卡西看清被撞的人，有些话顺口就这么出来了。　　面前的年轻教师嘴里叼着一片面包，不知道是不是被呛到了，脸突然刷地通红。　　　　“伊鲁卡老师？”　　　　“啊……卡卡西老师，早啊。”一张嘴，最后一片面包就这么掉了，伊鲁卡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　　　　“抱歉，都怪我跟你说话……”　　　　“没关系没关系，那个，学校要上早课，我先走了。”　　　　伊鲁卡不等卡卡西说完就点了一下头匆匆忙忙地走了。　　　　果然是快到期末了忙起来就六亲不认了啊。卡卡西心想，以前就是这样子，平时看起来千依百顺的，但只要一涉及到学校学生的事情就变地异常拼命。　　　　长了一张唬人的脸啊。　　　　卡卡西心想，看着无辜躺在地上的面包片，突然前几天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又出来了。　　　　说起来这算是第二次了吧，自从那什么……闹掰了以后，先是上次无视他，然后今天也不把他的话听完。虽然说是忙吧……　　　　打住。　　打住打住打住。　　　　卡卡西揉了揉头发，转身就走。　　　　啊……真是，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上年纪了？昨天睡的很不好啊，今天难得的艳阳天，自己却没什么精神呐。　　　　上梁不正下梁歪。　　　　卡卡西今天莫名心情不太好，佐助和鸣人也跟着难得消停一会儿又开始拌嘴干架，最奇怪的就是小樱，平时大多数会站在佐助一方的，但，今天居然站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坐到树荫底下了，然后卡卡西也跟着想歇歇了。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微风和煦，本来是宜修身养性，领悟人生的好天气，可两个埋头干架，一个愁眉苦脸。　　卡卡西决定先让他们闹着，等没了力气再一并收拾。　　　　一个小时以后。　　“小孩子还真是精力旺盛啊。”他从书里抬起头，看到两个人还互相揪着领子打地不可开交最后被对方齐齐绊倒摔在草地上，不由得感叹一声。　　　　“嗯……是啊。”小樱托着下巴看着队友们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对彼此拳脚相向，皱了下眉。　　　　“怎么了？”　　　　“咕——”肚子突然小小地响了一声，小樱不由得涨红了脸。　　　　“那，那个……我……”她手忙脚乱地想解释些什么。　　　　“啊——没吃早饭饿了吧？”卡卡西瞬间了然。　　　　“我，那个……只是，嗯……是的。”　　　　“不介意的话，吃这个吧。”　　　　卡卡西变魔术一样地拿出一个便当盒递给她，说:“今天早上做多了，正想着没办法处理呢。”　　　　小樱没有接过去而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和手里蓝色的便当盒，似有千言万语要汹涌而出却在张嘴之前刹车，眯着眼凑上去看了看:“这个样式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只是普通的样式啦，到处都有的。”卡卡西晃了晃手，扰乱她的视线:“要不要？”　　　　“要，谢谢老师。”她感激地接过便当盒，心里却偷偷想，果然佐助说的对，卡卡西老师好像哪里不太正常。　　　　“你的话都写在脸上了哦，老师很伤心啊——”卡卡西耷拉着眼睛凉凉地说。　　小樱被呛了一口。　　　　“没，没有啦，我只是觉得这个蛋卷真是不错啊，甜甜的很好吃……还以为老师你是喜欢咸的呢。”　　　　小樱觉得自己的话应该算是有一大半的良心赞誉在里面的，只有一小半才是因为被看穿心虚想转移话题。　　　　怎么好像转到坑里了？　　　　卡卡西老师，你的珍藏版被你捏皱了哦。小樱内心小心提醒。　　　　“我只是放错了。”卡卡西平静地说。　　“哦……哦。”小樱顺着他点头。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居然又开口。　　“……小樱。”　　“是，卡卡西老师。”　　“早饭不要敷衍，尤其是不要经常吃面包。”　　　　还是那句话，小樱年幼。　　这话但凡是换给十年，五年，甚至三年以后的她，她都能顺着这个蛋卷和这句话猜出一套书名或者一串人名来，但放在当时，满脑子都是天真与直白与单纯。只想找人诉说心中不平。　　　　“我平时都有好好吃饭啦，今天只是意外——卡卡西老师，你不知道，昨天我和那个笨蛋猪吵架了……”　　简而言之就是一次尝鲜引发的战争。　　井野要了一道菜，谁知菜里有毒，接着嘲讽变成了互讽，最后险些变成互殴。　　　　小樱提拳一落两人中间的草地陷进去一个坑，卡卡西在烟尘之中悄悄收起书打算不插嘴继续做一个美丽安静的倾听者。　　　　“本来是约好一起吃饭的结果却吵到不可开交被店主轰了出来，最后还牵连了鸣人和鹿丸。”　　　　“我一怒之下就扭头走了，围着大街走了三圈！走地我肚子都饿了，因为赔了店里的东西钱都要不够吃饭的了，真是超级——”　　　　小樱抬头突然一脸严肃看向卡卡西:“老师，这件事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我保证。”所以可以放开我的肩膀了吗？卡卡西保持着和善地微笑，以及保持着比土地还坚硬的意志。　　　　小樱这才松手放心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又走进一家店，打算一个人吃饭，结果没想到进去就看见了那个笨蛋井野猪……”她叹了口气，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两个人的钱凑起来只够买那份谁都不喜欢吃的菜……啊，真是够了。”　　　　既然如此你们各自回家吃不就好了吗？或者再换一家店什么的，何必还要硬凑在一起吃饭呢。　　不是一般的麻烦啊。　　卡卡西怎么也搞不明白所谓女孩子这种纤细的神经奇怪的思想。　　　　“那个菜啊——真是难吃死了，卡卡西老师你知道吗？粉色的啊粉色，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到不行吧？她自己都撑不下去了一边吃一边哭，我吃的今天都觉得肚子不舒服。”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所以今天才这么没精神。　　　　“然后呢？你们接着吵？”　　　　“没有，吃完饭就又一起回家了。”　　　　“……”　　　　“因为——吃着吃着看到她傻瓜一样的脸，实在忍不住就笑了，然后就又损了她好几句，接着就开始聊天什么的，吵架慢慢就忘了。”小樱往嘴里丢了一个章鱼腊肠，含含糊糊地说:“其实我们经常这样啦。”　　　　“这不是挺好的嘛，和好了啊。”虽然我完全不懂就是了。　　　　“嗯，我吃饱了，多谢款待，老师。”小樱把便当盒收起来说:“我拿回去洗好了再给您送回来。”　　　　卡卡西本来想说不用了，结果又决定随她去了，反正明天早餐绝对不会多做的。他想。　　　　“你和山中的关系很好啊。”卡卡西随口问道。　　“啊？嗯，虽然我们总是吵架，老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意见不和，还，还是情敌……什么的，”小樱抬眼看了一眼依旧和鸣人滚草堆的佐助，突然笑了一下:“但其实我也最喜欢她了，我要和她做一辈子朋友。”　　　　“啊，这个老师也要保密啊。”小樱竖起一根手放在唇边冲他眨眨眼睛。　　他觉得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但却莫名心情好了一点，眼睛弯成了一轮小小的月牙。　　“我保证。”　　　　一辈子啊……有多长呢？　　　　风吹落几片树叶，在空中交缠着绕了几个轮回，最终却还是轻易地地四散分离，隐于远方。　　　　我们也许一辈子都会这样子，意见不合吧，卡卡西老师。　　他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说起来那个死板又内敛的人，平日里怎么也不肯跟他说些这样那样花里胡哨的漂亮话，唯有两次，狠狠把他连人带心撞了个爽。　　　　除了上面那句，就是我喜欢你。　　　　但，一辈子和喜欢，却没有连在一起。　　　　他总也说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而自己也回应不了他的期待。　　就像树上落下来的叶子总归要四散飘零一样，留下再多的习惯与印记，最后还是分离。　　不同只是，树叶是无可奈何，而他们，是自己选择。　　　　卡卡西，你真的要冷静。　　　　傍晚下课，一行四人往回走，小樱半路跑去和井野见面，不用刻意都能听见两个人还在互相嘲讽。鸣人惆怅地说她们两还没和好啊，卡卡西却无意间看到两人互撞了一下随即勾着手臂越走越远。　　　　“啊——我也好想和小樱去约会啊。”鸣人自言自语。　　　　“哼，吊车尾的，与其白日做梦还不如早点回家洗脸睡觉。”佐助凉凉地插着兜在一边浇他冷水。　　　　“可恶！佐助你说什么？！”　　　　“怎么，还要我重复吗。”　　　　“你偶尔也该发挥一下团队精神安慰一下我吧！”鸣人指着他头上的护额说。　　　　“我已经陪你吃了三天拉面了还不感恩戴德，你才是给我注意一下团队精神吃点别的吧。”佐助俊秀的眉毛不停抖动，眼睛都给他气地要翻过去。　　　　“什么啊佐助，原来你心情不好啊，那我大发慈悲把我最喜欢的口味让给你好了。”　　　　鸣人拍着佐助的肩膀，一天之内终于换了第一个个笑脸给佐助，佐助的脸却更黑了。　　　　两个家伙被他修理了一顿还是半点不见好。　　　　疲惫，烦躁。　　　　卡卡西看着他们一路掐架最后还是坐到了一乐拉面的凳子上，觉得不止女孩子，他好像连男孩子也搞不懂了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智商好像不够解读他的情商了？或者他的情商什么时候已经和智商背道而驰了呢？　　　　都是这些小鬼害的。他想。　　　　太过纠结以致于卡卡西完全忘记了，自己从前，是个智商情商反差都凌驾于这些小鬼几倍之上的更让人费心的小鬼。　　　　而让他无语的是，今天连一乐拉面的大叔和女儿菖蒲都好像在闹意见，似乎是因为不满意女儿喜欢的某个男人发生了争执。　　　　还以为两个不一样的人才会吵架，但现在看来，一脉相承的人才吵的更是厉害。　　　　这个面味道真是绝了。　　鸣人吃完了悄悄地鼓起脸抱怨了一声，卡卡西觉得味道不太合口味自己加了料平衡了一下，而佐助，却破天荒原封不动就这么吃了个精光。　　　　人和人真的差距好大啊……卡卡西盯着杯子里晃动的水纹，像极了那天床头摆的那杯。　　　　也许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但在我看来，那简直难以置信！卡卡西老师，我无法接受。　　我是为了你好，在那种情况下，我如果还抓着你不放，那就太自私了。　　你这样想才是自私。你明明知道……　　抱歉，但我有时在想，这也许才是保护你的最好的方法……　　你真是……　　　　“太过分了吧！难得想请你一起趁节日庆典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呢，你却还要跑去值夜班啊——伊鲁卡，你这家伙不要老是这么好说话啊。”　　外面有人说话路过，卡卡西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　　鸣人呲溜就窜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扑到伊鲁卡身上。把外面两个人着实吓了一跳。　　　　哼。　　哼。　　卡卡西和佐助同时对视一眼，又同时猛地别开。　　　　他撩起帘子扫了一眼，伊鲁卡跟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站在一起，低头和鸣人微笑地在说话。　　　　看看，还是那副样子，手里拿着书，教案，试卷，还有面包。　　　　……嗯……怎么又是面包。　　　　“伊鲁卡老师，要不要我那天陪你值班？”鸣人拍拍胸脯自豪地说:“我熬夜什么的一点也没问题！”　　　　伊鲁卡感动地摸摸他的头，开心地说:“你好好去和朋友玩吧，等有空了我们一起吃拉面。好吗？”　　　　“嗯……好吧。”鸣人皱皱脸，答应了。　　　　“伊鲁卡，你是认真的吗？”旁边的人一手搭上他的肩，表情里是一言难尽的酸楚。　　　　“就是啊，伊鲁卡老师，你这话说的就像开玩笑一样，是没睡醒吗？”　　　　伊鲁卡领子上突然也搭上了一只手，不知何时站在背后的卡卡西稍一用力，伊鲁卡整个人都被提起来猛晃。　　　　旁边的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回了手。　　　　“卡，卡卡西老师！”伊鲁卡被晃地头晕眼花，一停下来就回头想叫他不要恶作剧。结果反倒被耳边的声音震到险些失聪。　　　　“注意休息比较好哦。”　　　　习惯多么可怕，能让一个人轻易就栽在另一个人手上。　　　　“……我说过讨厌这样子对话吧。”　　　　“那好啊。”卡卡西一把把他转过来，两手扶着他的肩:“那我们就这样说吧。”　　　　伊鲁卡盯着他微微颤抖，估计是气的。　　　　旁边的那个人本想插句话，结果想了想选择闭嘴站着。站了一会儿，问鸣人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口味。聊了一会儿，就带他坐进去了。剩下两人在外面，进行着无比“友好”的会谈。　　　　“卡卡西老师，心情不好的话也请不要捉弄我好吗？”伊鲁卡想拨开他的手。　　“我没有心情不好啊。”卡卡西却一动不动。　　“骗人，我一早就看出来你心情不好。”伊鲁卡用力抬他的手。　　“你看错了吧。”卡卡西还是不动。　　“卡卡西老师，我要迟到了。”伊鲁卡放弃了挣扎。　　“啊啊，值夜班是吧，最近都没有见面，都不知道，伊鲁卡老师很辛苦呢。”卡卡西继续保持那个姿势。　　“只是临时帮忙而已。”伊鲁卡话是对着他说的，但眼睑却朝下一阖。　　　　卡卡西，终于生气了。　　　　“没事吗？”　　“过几天好好睡一下就好了。”　　“还有好几天呢吧。”　　“啊，还好。”　　“伊鲁卡老师——”　　“卡卡西老师——”　　伊鲁卡终于抢过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他，语气是说不出的温和:“谢谢你的关心，我没关系的。毕竟，我晚上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卡卡西，生平唯一一次智商掉线。他说了一句听起来又亲切又亲近，但也几乎是最愚蠢最傻瓜最没脑子的话。　　　　“晚上还有很多作业和试卷要改吧吧，最近不是期末吗，怎么会没事。”　　　　伊鲁卡愣了一下之后，缓缓地笑了。　　　　“卡卡西老师，我们果然，永远都合不到一起。”　　　　自那天以后，在长达两个月里，两人再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