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间我才见到傅伯远,从年前他去到现在我竟是六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他穿着一身的戎装,脸被西北的大风刮得坚毅粗糙。一进屋瞧见我的肚子直直的楞在了那里。    我见他呆怔也是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肚子方道:“回来了?可用过饭食?”    他呆呆地不做声,半晌才似反应过来一般急急行了过来,伸出手想要抱住我。手拿起了几次又悻悻放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见他这副模样,紧张感却奇异的消失了。    我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手:“怎不说话了......”    他一把抱住了我,我虽觉得不适仍是渴望他这般抱住我,只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蹭了蹭便由他了。    “可还辛苦?怎不曾告知我?”他在我耳边问道,声音低沉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吸了吸鼻子。“孩子很乖,我并不辛苦。母亲本要写信给你的,只我怕你分心便拦了下来。”    他缓缓放开了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的肚子。    我握住了他的手往我肚子上抚去,他有些瑟缩:“可会伤到孩子?”    我失笑:“自是不会的。孩子知道是爹爹不知道多高兴呢。”    他笑了笑,眼睛晶亮。    我见他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只能吩咐了小月将晚膳摆上。他果真没有吃饭,坐下一顿狼吞虎咽。    饭毕便叫人抬了水进来沐浴。我坐在床前等着他想着待会儿同他多说说话。半晌却听到他唤我,我忙走了进去。    水汽氤氲,他坐在浴桶里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我被瞧的脸红,许是在军营里呆了半年多,他浑身气息变得肃杀,眼神犀利而又深邃就像是一头蛰伏的豹子。我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竟觉得十分陌生。    “晚书。”他眼睛有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半晌低低的唤道。    我浑身僵硬,绞紧手头的帕子,觉得他这般甚是陌生。    “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他唤道,似是含了无尽的思念。    我羞赧不已,踌躇了许久终是走了过去。    “帮帮我,嗯?”他揽了我,冲我耳边道。    我心里乱的很却又抵不住他这般哀求只得点头应了。    蒸汽迷蒙,他额头滴下的汗珠似乎都带着热气,脸上满是迷离的潮红,忽的仰了头叹息一声,我红了脸竟觉得他是那样的有魅力。    只小腹隐隐作痛,我极力忍了仍是痛楚不堪,手抖的几乎要握不住,好在他极是快乐并没有发现。    那天晚上,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我,手掌抚着我的肚子。我晕眩不已,小腹半是疼痛半是酸涩终于睡了过去。    模糊间他紧紧地抱住我,“晚书,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嗯。”我不堪其扰只得低低的回了。    第二日天一大早我便醒了来,睁开眼看着身旁熟悉的那人才松一口气,昨日原来真不是做梦,他当真回来了。    正感慨间,他却睁开了眼。    “不认识我了?”他低低笑道。    我见他如此倒真的有些想念,呆呆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叹息一声抚了抚我的脸。“我回来了,嗯?”    我点了点头,拉住了他在我脸上的手,迟疑道:“明月可回来了?她一个女子若是同大军一起怕是吃不消罢。”    他笑了笑:“惦记她作甚?当时我还想你不愿来西北随意塞了个丫鬟过来,怕是嫌弃我了罢。果真一起床便想着那劳什子明月,若非她比我还要得你心不成?”    我听了气的瞪了他一眼,背转过身不愿见他。    谁知他在身后疑惑的笑道:“我在西北打仗时见过怀孕六七月的妇人,身材臃肿行动迟缓,没想到你倒是灵活,翻个身也是极快......”    我气的不行,恨恨掐了他的手臂。昨晚那个他哪去了?现在的模样用老人家口中的话来说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笑得更是开怀。“晚书可得使些劲头,夫君在西北打仗每日刀枪火箭的这点痛真不值一提!”    他虽是说笑我却知他是真在西北吃了苦头,不禁心软,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他见我如此只温存的抱了我:“莫气,夫君今后都不走了陪咱们孩儿出生可好?你若是再生气就掐我好了。”    我瘪瘪嘴觉得十分委屈。“人家不过是问了一嘴,偏生你强词夺理不知说的什么话。当时情况紧急,我又身子不便,你当我愿意找个丫鬟在你面前晃眼么?你若是,若是将她收了......”    “我将她收了又如何?你便要将我推给她么?”他紧了紧手臂。    肚子忽的一片阵痛,我装作没有异样般,只盯着他看。    “我哪管得了这个?你若是喜欢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喃喃道。    他叹息一声。“若说女子你当西北没有么?西北女子甚是胆大热情,周边将士春风一度也十分快活。你可知我为何不去?”    我听他所言十分的气闷。“我怎知?你若愿意自去就是。”    他笑了笑:“若我去了今日可还能这般同你温存?你平日里虽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骨子里再嫉妒不过。”    我十分不忿。“你不也是!当初我不过去街上一次你便那般骂我。”    他低低一笑,吻了吻我的耳垂。“是了,咱们都是善妒之人。我在西北不见你才知自己竟这般着紧与你,怕你生气怕你受委屈。你呢晚书?你可着紧与我?”    我面上不显心内却像是喝了蜜一般甜,似那痛楚也减轻了一般。“我,我自是同你一样的。”    他如释重负的笑了:“同我一样如何?”    我不语,只捏了捏他的手臂。    “不过此次回来明月倒是要劳你安置了。”他低低的道。    我一听他说要将明月安置了心内十分气闷。果真假惺惺的一番甜言蜜语最后还不是要将人纳进来?不顾身子不适手忙脚乱的要挣扎着起来,愤愤想着离这花言巧语的人远点才好。    他却不依牢牢地箍住我,声音懒懒的道:“又是怎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又在闹什么?”    我十分委屈,哪是我在闹分明是他一直在骗我耍我。    “要你管,我就是闹了。你若不喜便去找那劳什子明月去!”    他大奇:“我找她作甚?男女之防你难道不知。”    我一听气得咬牙:“你还知什么男女之防!你若知了现在那还需要我去安置她!”    他笑得狡黠:“唔,她在西北同姨父的一亲卫两情相悦求到了我跟前,我见她心诚则答应了。想着她在西北照料我还算尽心便想着回来便替她指婚,也好风光嫁了。只不知娘子善妒连个婚事也不愿替她操持倒是为夫的罪过了。”    我哑然,这才得知他是在寻我开心,只一肚子的气却发不出来。    “你又不说清楚,我怎知......”    “为夫不过说了一句你便胡思乱想,哪还有时间解释清楚呢!”    我哼了一声,他明明就是故意的!他不知我有多害怕他将明月收了。明月是夫人赏给他的,若我去了她对我孩子不好傅伯远又可会替我孩子主持公道?    ......    傅伯远回来还带着军功,自是许多人家前来巴结,一时间丞相府前人往不绝。他像是极得将士敬重,日日都有西北回来的同僚前来请他出府游玩。他一概拒了,只说在家休养旧伤,不见外人。    这日有将士送来一些特产,说是当时在西北傅伯远没有分到的,特意送来尝尝鲜,我十分高兴,忙让小月妥善归放了。    不过多时小月进来,脸色多有犹豫。“少夫人,送来的物事中有一坛桃花酿,说是,说是萧公子送的......”    我愣了愣,有些怅然:“仔细收好罢,莫折损了。”    她道了声是,欲言又止的退下了。    我素喜桃花,那时萧尧便笑道若是婚后生了女儿,定亲手酿制一坛桃花酿埋在地下,等到女儿成年后宴与宾客。如今我嫁与他人,他却将这些话记了清楚。    我叹息一声,在心内默默地念道:“萧尧,映秋是个好姑娘,我很高兴她是你未来的妻子。我两无缘来世我便向你赔罪可好?”    想着怅然,谁知肚里孩子知我心绪,踢了我一脚。我笑了笑,摸了摸显怀的肚子,怀胎虽然辛苦又何尝不是苦中带甜?    如今我很是满足,肚子里的孩子们日渐长大我只想将他们好好生下,其余的便不做他想。只孩子还有两月便要出世,我十分不安恐自己挺不过去,总想着替他们备好今后的物事才好。这些日子我除了出门散散步便是窝在房内给他们做些衣裳,如今也已做得差不离了。    晚间傅伯远来了,瞧着我做得专心,不由得道:“你如今有孕,何必做这伤眼睛的活儿?那么多的下人让她们做便是了。”    我抬头瞧了他一眼,笑道:“不必他人,我想亲自给孩子做套衣裳。他出生酷夏,针线细致些我好放心。”    他坐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撤了针线篮子。“我知你欢喜这孩子,只是时辰不早,明日再做吧。”    我想了想,含笑应了。    他抱了我,在耳边叹道:“如今才五月份还有三月多孩子才出生罢。”    我挠了挠有些痒的耳朵,笑道:“可是想见孩儿了?我也念得紧。”    他低笑一声:“唔,确是想得紧了......”    他笑得暧昧,尾音拖得长了在我颈上轻轻咬了一口。我不禁一阵颤抖,羞红了脸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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