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见我如此，朗然一笑。“此番还有消息告知你，你大嫂，咳，已有身孕。我出门时大夫说已有两月了。”　　我猛然抬头，见哥哥极力忍住却勾起的嘴角喜不自胜。　　哥哥成亲两年，与嫂嫂感情甚笃，只一直未能有孕实乃遗憾。此次大嫂怀孕了也算是了却了遗憾。　　“晚书在这里恭喜大哥了！”我忙道。　　他笑得意气风发。　　又聊了不过半个时辰，他看了看天色便道：“正午了，我这就去章府给外祖母贺寿去，你便回丞相府罢。”　　我听了虽依依不舍也只能应了。　　“兄长慢走。”我听得哥哥出了门，傅伯远送别道。　　想着哥哥所言我与傅伯远互有情意，心中竟不知是何感想。　　“兄长已走，咱们便回去吧。”他进了门柔声道。　　我点了点头。　　他带着我出了别院径直回了丞相府。　　自他回来便不再出去，只呆在房内翻着我的游记。　　半晌似是想着什么，笑道：“你可还记得那日问我寻得《志趣怪文》？”　　我睨了他一眼：“当然记得。只某人忘了给我寻来，莫不是耍我玩呢。”　　他看了看我，挑了眉道：“自不是寻你玩的，只回了房便不愿动罢。”　　我张了张嘴本欲说什么，见他一副意味不明的模样突然福至心灵，啐道：“整日油嘴滑舌，不知讨了多少姑娘的欢心！”　　他忽地一笑：“好好地怎又骂我？这是咱两新房，我不愿动又如何了？”　　我脸一红，哼了声不开腔。　　他讪讪的翻起了书，半晌又意味不明的看我一眼。　　挨到晚间，我沐浴完后见他还是拿着本游记，不由得道：“今日你已看了一天了，真如此好看？”　　“唔，还可以。”他含糊道。　　我惊奇：“往日我瞧了那书也没你这般神往。你若是喜欢.......”　　我见他没有声音不由得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眼神深切又热烈。我被看得又羞又窘，有些气恼脸便红了。　　“晚书......”他唤我，声音太过低哑，我脚步有些软。　　“天色已晚，歇息罢！”他从背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说道。　　我耳根发热，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气息，竟想不起来拒绝。情到浓时他捂住我的眼逼我声声唤他的名字......　　早晨起来时想起昨夜种种我忍不住脸红，原来，原来那事也可以这样......我动了动身子一阵酸痛。　　“醒了？”傅伯远躺在我身边笑着道。　　我不敢看他，小声的道：“嗯。”　　“我先起床洗漱，你再躺会儿吧！”他声音愉悦，翻身下了床。　　我躺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快洗漱完了才唤来小月为我更衣。小月暧昧的看着我笑，我忍耐不住瞪了她一眼。她稍有收敛却忍不住偷偷瞄我，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何事叹气？”傅伯远走进问道。　　“.......无事。”我无精打采的回，“夫君何时把《奇趣杂谈》带过来？”　　他轻笑。“还记着那书么？我还以为经昨夜你必忘了......”　　我脸“刷”的一下全红了，顾不得想着小月心里怎么打趣我，恨恨地推了他一把。他倒像见着什么乐趣一样，止不住的笑。我恼怒得很，却又无可奈何。　　“行了，我定不忘给你把书带来，别气！”他极力忍着笑。　　我索性让小月出去，自己穿戴起来。　　“青天白日娘子怎如此着急......”他还在戏谑，我终于忍无可忍向他扔了枕头。　　我近来有些恹恹，食不知味。傅伯远见了很是忧心，请了大夫来看都说是苦热食欲不振。我见他面露失望，心中也不免有些怅然。　　有时房事之后他眼光会若有若无的抛向我的肚子，我见着了然。傅伯远已经不小，京中与他一般年岁的男子儿女成群的也不在少数，像傅伯远这样膝下无一子的倒是罕见。所以他着急想要个孩子也是情理之中。他这些日子辛勤耕耘，没想到还是没有收获.......　　我本也想要个孩子，只是没能如愿。　　第二日去见丞相夫人时，她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般神情我已经半月不见了，自从那日我晕倒之后她对我虽不热络但还算客气前些日子她塞了一个貌美丫鬟说是给傅伯远做妾，傅伯远一声不吭的将人送了回去。瞧着她那样神情，我虽不耐但也不欲与她计较。想着挨一个时辰就回去，省的在这儿受气。　　“夫人，少夫人，少爷来了。”一小丫头禀告。　　“让他进来。”丞相夫人看了我一眼道。　　“是！”　　不过片刻傅伯远就走了进来，我瞧着他昂首阔步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儿子给娘请安！”他施礼道。　　“起来吧。怎么想着来看娘了？”丞相夫人道，“可是怕我欺负了你媳妇”　　“娘哪里话，正好今日无事，儿子是特地来看您的。”傅伯远恭敬的道。　　丞相夫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傅伯远像是没见到她的不满一样，走到我身旁位置坐下，悠闲的拉起家常。　　到底是亲儿子，不一会儿丞相夫人就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我就默默的喝茶充当着隐形人。等过了半个时辰，傅伯远才拉着我告辞出来。　　“下次机灵点儿，多说点好话哄哄娘她不就不生气了么！”等出了丞相夫人院子，傅伯远对我道。　　“我与母亲找不到那么多话聊。”我小声的道。　　“怎么没话聊了？你与你娘平常可是找不到话说？”他反驳道。　　“我娘又不会因为我怀不上孩子就对我摆脸色！”我听他提起我娘忍不住气道。　　“行了，我知道你委屈。我这不是一大早就赶来救你了吗？”他见我真生气了，忙道。　　“我不生气，我是晚辈哪能生气。”我长吸一口气，闷闷的说道。　　“这模样不是生气是什么？娘也是想抱孙子，大不了今晚我再努力点......”他戏谑的抬起我的下巴，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　　我狠狠拧了他一下，他疼的龇牙咧嘴。“你这妇人怎这么心狠，夫君也掐！我看是我最近太宠你，现在哪还有刚刚嫁过来时的知书达理。”　　我解了气，瞧着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他见我笑了才如释重负的道：“我知你委屈，但是娘是长辈，你让让她好不好？”　　我沉默一会儿点了点头。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出了府。　　“少夫人，少爷对您可真好！”小月笑。　　好么？我想这半月确实是好的。他对我予取予求，就连丞相夫人那里也为我做了让步。他一个孝子还为了我顶撞了丞相夫人。想着最近自己越来越骄纵，估计真如他所说是被宠坏的。　　“少爷如今对您情根深种，其他下人可不敢得罪咱们，咱们院里日子都好过了呢。”小月继续道。　　我有一瞬的怔然。情根深种么，倒不见得。傅伯远当初对秀娘更好，不也只是逢场作戏么。　　想着我神色敛了敛，不禁告诫自己做好自己本分，其余的不要多想。想的分明可心中又是一阵怅然，今世我竟再也找不到真心相待之人。　　“小月，今后不许再言这般不庄重之语！夫君与我是夫妻，恩爱是常情。”小月见我动了怒，不敢再言，只诺诺称是。我见她神情，心中歉然又苦涩，再没有刚刚的悠然，觉得看着什么也索然无味。　　九九重阳遍插茱萸。我收到了安贵人的请帖，帖中说重阳佳节倍思亲，安贵人思念家中故特请我这个表嫂入宫一聚。　　我拿着那烫金的请帖心中一叹，安贵人家中双亲具在，那还要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嫂以慰思念之情？　　傅伯远亟亟过来，见了我踌躇道：“阿乔，安贵人给你下帖子了？”　　我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他怔然，半晌才道：“如此便去罢。安贵人心思单纯，可与之结交。”　　我嗤笑一声：“贵人相邀，哪是我推脱得了的？我一介平民哪配与贵人相交？”　　他拧了眉，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　　我自是梳洗一番入了宫。安贵人一袭桃红宫装，头上只簪了一支翡翠宝石的金步摇，摇摇娉婷。她眉目如画，肤色纯白，惹人怜惜。　　我低眉顺目的向她行了礼，她忙道：“表嫂不必多礼，今日倒是本宫麻烦表嫂了。”　　声音清脆如铃，面上带有二八少女的天真，我暗暗惊叹。怨不得皇上与傅伯远都痴情与她，连自己也不禁为那美貌痴迷。　　想着傅伯远，心中却是闷了块大石，郁郁不得出。　　她忙唤了宫人扶我起来，赐了坐。　　“表嫂成亲已有半年了罢？本宫不曾拜见表嫂，倒是失礼了。”　　我见她满目歉然，忙道：“贵人折煞民妇了！民妇哪当得上贵人的礼！”　　她轻笑一声。“表嫂可是见外了，本宫与表哥自小相识，表哥护我众多。今表嫂进门，本宫自该以小妹之礼拜见。”　　我听了心中惴惴。“贵人多礼了。夫君常与民妇说贵人千金玉体，能为贵人驱使也是万分荣幸。只是常常告诫民妇虽自小将贵人看为亲妹，贵人入宫便是主子，切不可乱了分寸。”　　她怔了怔，冷然一笑。我忍着心头颤意，不动声色。　　她恹恹的道：“罢了，表哥多礼倒是忘了往日兄妹情分了。今日请表嫂过来便是本宫想起丞相夫人年迈，想为之抄写一册道德经聊表思念之情罢。只是本宫身子乏得很，还请表嫂替本宫抄写吧。”　　我叹了口气，仍作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道：“贵人言重，民妇乐意之至。”　　她便不再看我，只吩咐了宫人将我引到佛堂前抄写那经书。　　佛堂很是狭小。只是一桌香案，案上摆了一尊菩萨像，另有香蜡。宫人将我引了进去后便只剩一人替我磨墨，连那房门也紧紧闭了起来。　　我心知今日怕是必要将那道德经抄好才得离开，只得静下心来认真抄写。　　经书晦涩，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些云里雾绕之感。我暗叹一声，只得强打起精神来。　　佛堂闭塞。不知已过几个时辰，我只感觉握笔处酸麻难忍。无奈旁边还有一宫人，连休息都不得。　　恍惚间听得内侍唱道：“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