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我起床梳妆,许是昨晚睡得不好,有些恹恹。  “乔园那边少爷可有什么话?”我强打精神问小月。  “没有传话过来。”小月一边忙着给我挽发,一边回道。  我不再多言,细细想着母亲提过的将军府的事。去年年末方敏的祖母去世,将军府一直守孝,闭门不出。这次是今年头次设宴,许多贵人和夫人小姐都要去,而不知为何丞相府也只请了我一人.......  也不怪傅伯远心心念念的要我带着秀娘去,毕竟只要秀娘结识贵人,她在府中地位也就不同了。我嗤笑傅伯远把我当傻子,我难道会因为他留宿一夜就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只是不知这是秀娘怂恿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我梳洗妥当,带着小月与其他两个丫鬟出了门。到了将军府,各家车辆把马路围得水泄不通,我耐心的等待着马车行进。  没过多久,我听到马车外有小厮声音:“是丞相家少夫人罢!我家二小姐请您过去。”  我失笑,方敏行事还是这般风风火火。我扶着小月的手下了马车,方敏一看见我就迎了过来。“晚书!你可来了。快随我去见我爹娘。”  我跟着她挤过车辆往将军府门去,威远将军正站在门口迎客。他比我上次见时要清瘦不少,估计是家中长辈去世的缘故。身后站着的是他的长子,方敏的亲兄长,名叫方益。我唤一声益表哥。  我忙上前拜见。  “晚书来了。快进去陪你姑母说说话。”他慈爱的看着我。  “是,晚书这就去见姑母。”我向他和表哥施了一礼,从侧门往姨母院子里走。  一路上我和方敏说说笑笑,好似把这些日子的委屈、悲伤都忘记了一样,十分开怀。方敏仍是那样活泼可爱,一点都没烦恼的样子,我都不禁嫉妒了。  “听闻你那夫君十分宠爱府里一小妾?真是不识好歹!”她义愤填膺,“表姐你如此美貌,性情也好。却偏偏宠一低贱的小妾!你那夫君真是有眼无珠!”  我无奈的看着她,今日人多嘴碎,她怎这般口无遮拦。再者,当着我这做妻子的面,数落我夫君的不是,若是寻常女子定要与她绝交。  我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小声些。“这些话可不能在他人面前说,当心传到丞相府里!”  “那傅伯远做了还怕人说吗!你就是性子太软弱才让人好欺负!”她还是忿忿不平,“当初你刚入京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就和那迎春花一样朝气勃勃,受了什么委屈也要想方设法的还回去。可你看如今,你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怎么也不去宫里让太后娘娘给你讨个公道!”  “我哪需要什么公道,再说太后娘娘事务繁忙,我又怎能将这夫妻私事麻烦于她!”我拽着她快步走,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  并非我不愿进宫麻烦太后,实是我不能进宫。想起傅伯远要纳秀娘那日我进宫时的情形,不禁毛骨悚然。  太后还是与我新婚拜见时的打扮一样。她端坐在上首,一身宫装庄重威严,神情早已没有那日的温和慈爱。等我说完来意,她就一言不发地盯着我。我被瞧得心头发冷,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  “傅伯远竟是要纳妾?我记得你二人新婚不过半月。”  她声音平静,我被吓得只敢跪下磕头。  “你可知当日哀家为何钦点你?”她扶着嬷嬷的手缓缓向我走来。  “晚书不知!”我以首叩地,不敢抬头。  “你父亲不过二品武将,母亲娘家还只是世家之末的章家。你何德何能得以嫁入当朝丞相府?”她斜眼看了我一眼,“哀家听闻广西叶氏好女,身姿窈窕,容貌秀美,能让丞相公子痴心相付。”  我心中苦涩。原来是这个原因!我嫁过来竟是做妲己、褒姒之流,但谁又问过我曾愿意嫁入丞相府!  “晚书不敢妄想,请太后娘娘明鉴!”我一刻不停的磕头。  “罢了!也是个不中用的。此后好自为之吧,哀家老了,这些事也管不动了。”她走进内殿。我不敢起身,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嬷嬷来见我。  “少夫人怎么如此执着?您娘家在广西,离京城路途遥远。现在整个京城可只有太后娘娘能给您撑腰。若是违逆她老人家,您难道要依靠丞相府那风流成性的少公子不成?”  我强忍心中惊惧,假装不解的问:“嬷嬷此言晚书不懂。我与夫君不管如何只是家事,又如何劳太后娘娘这般费心?”  “少夫人可曾见过那马戏园里的猴子?”她意味深长的笑,“老奴曾见过,毛茸茸的甚是机灵讨人喜欢。可那小畜生机灵得很,平时就爱好藏食,等藏够了呀就再不肯听人的话了。”  她扶我起身,“这畜生只有等主人一一找出它藏食的地方饿它几顿才会又对人摇尾乞怜。可找这些食太过麻烦,主人只能到处翻找。后来就想呀,要是有谁能一直盯着这畜生,保管能轻松找到这藏食的地方。”  “少夫人,您说这是不是一个好办法?”她目光锐利。  “嬷嬷说笑了。晚书虽长于山间,却是不曾见过猴子。”我匆匆行礼而去,狼狈不已。  我回神,强压心中忐忑。  “敏敏,我既嫁进丞相府,就与夫君休戚与共。这般私事我是万般不愿传入宫内的。”我看着她,目光认真。  “好啦好啦,我不说便是。”她见我严肃,终是不再说这些。  院里言笑晏晏,想是好些夫人小姐都已经到了。  我进屋,姨母正与一位夫人寒暄。她与母亲容貌有七分像,只是保养得更好,丝毫不见老态。一身金丝软烟罗裙看起来高贵又美丽。我想着母亲掺白的发,心中涩然不已。  “别楞着呀,我母亲就坐在上方,你赶紧上前拜见!”方敏见我不动,急的推我。  我忙上前拜见。“晚书拜见姨母。”  “快让姨母好好看看。”她很是激动的下来拉着我的手,“见你气色甚好,姨母就放心了。当时家中新丧实在不好去丞相府贺你新婚,可不要怪姨母。”  她眼眶微红,我见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当时将军府老夫人去世,我因要新嫁,不好来吊唁,只有哥哥一人前来。而我新婚时,将军府也没能来人,只有一份贺礼。进京这般久,我才得与姨母家相见,想着不胜唏嘘。  “姨母不必担心,晚书知晓您不易。”我亲昵的扶着她,“如今都在京城,想见就方便了。”  “说的正是。你要来这将军府,我自是欢喜得很的。”她拉着我坐到她下方,“说来丞相公子对你也是好的,此次宴会也陪着你一起......”  我来没来得及惊诧,自进门就没找到机会说话的方敏急急问道:“傅伯远来了?怎未见到?”  “你这孩子!那是你晚书表姐的夫君,你该叫一声表姐夫,怎可直呼其名。”姨母嗔怪道,“想来是新婚脸皮薄,与你表姐分开进门来的。早在一刻钟前你父亲才派人向我回话说丞相公子后你表姐进的门,还要等宴后接你表姐回府。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和方敏对望,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我早前可从未听说傅伯远要来,而且还说是和我一起来的。难不成他想先把秀娘带来,到时候当着众人面要我照顾她,让我不能拒绝?但看姨母这般高兴,又不像是这样。  “傅......表姐夫这样说的?”方敏不敢置信。  “可不是!”姨母笑容满面,“晚书啊,如今你二人共同赴宴,倒是打破那些流言蜚语。如此甚好,我也不用整日担忧。”  “让姨母担心了,晚书惭愧。”我施礼。  “这便是丞相府的少夫人?可真是花容月貌。”忠义侯府的夫人见我与姨母寒暄,走过来接话。  看她这般熟络的样子,我不禁冷笑。当初声声嘲笑我不受夫君待见时可不像这样温和有礼。不过是当初我嫁人时无亲人来贺便以为我好欺辱,如今看着我与威远将军府亲厚想要讨好罢了。  忠义侯府当年的老侯爷陪先帝打下这江山,先帝登基后封了侯。只是以武起家的忠义侯府,子孙骄奢淫逸,不学无术,如今再无一人能进武试,衰败的不成样子。这侯府的当家夫人这样谄媚,没有骨头,合该忠义侯府衰落。  是了,当今京城武将之首当属威远将军府。我那表姨夫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就连我刚刚及冠的表兄也是武艺了得,被皇上钦点御前侍卫,长伴君侧。威远将军府多年掌管军符,加上皇上信任,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晚书,想必你已是见过,这是忠义侯府夫人。”姨母对她也不冷不热,我心里有些暖。  “将军夫人,这便是嫁与丞相公子的广西提督之女吧。”我好奇的朝声音处看去。  “可不是!这便是我长姐的次女,唤作晚书。”她声音愉悦,“晚书,快来拜见慧明公主。”  我忙跪下,冲她行礼。“晚书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这孩子,怎行这样大的礼。”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拉我起来,“倒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我这只白玉簪倒是称你的肤色,拿去戴吧。”  她从头上摘下只簪子递给我。我诚惶诚恐的接住,不禁有些羞窘。也是被太后吓得,如今我见着宫内的人心里就打颤,不怪乎做出这样唐突的举动。  “晚书失礼,还望长公主恕罪。”我行礼赔罪。  “行啦,你这孩子就是多礼。长公主,要不让下人领了晚书去花园走走,别在这儿又失了礼数。”姨母见我脸色不好,向慧明公主告罪道。  “小姑娘许是在这里闷了,去园子里走走吧。”慧明公主体贴道。  我忙告罪去了花园。  我扶着小月走在去后厢房的路上,一路郁郁葱葱,瞧着姨母调理得十分好心中也是高兴。  “少爷,乔园那儿有消息了,果真是有些古怪。”  我恍然间听到一树之隔的地方有两男子说话声音。  “哦?可探听清楚了?”有声音传来,十分熟悉。  我轻手轻脚的拂过树枝,瞧着的不是傅伯远又是谁?  “属下还需再探,不过已有些眉目了。”另一声音恭敬道。  “如此便好。本公子再陪着宫内的周旋罢。”傅伯远嗤笑一声,“府内可要防好了。”  “是!”  片刻,又听得他道:“少夫人那儿也安排些人手。”  我瞧着他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哪还是在我面前只知呼朋引伴的那个纨绔?  想着之前所听闻,背后又是一阵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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