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

叶朔扒拉开彭燃的爪子，抬头后仰活动脖子。碧蓝的天空上白云飘过，像不远处那个白色的身影，他半眯着眼睛，在心里思索彭燃的话。　　　　他说那番话时是有点着急了，如果稍微冷静一下，他能想出很多合理的借口。　　　　比如剧组时间赶，他时间排不过来，比如他要同时指导其他演员的打戏，能亲身上阵的时间有限，比如那个镜头太专业，他不得不用替身。　　　　随便一个理由都比那个赌气的话要合适得多。　　　　可是余珊那姑娘说话咄咄逼人，他又特别不想让阮苗知道自己因为她受伤，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叶朔觉得，和阮苗相处太久，他的脑子大概是不好使了。　　每时每刻都会不自觉地想到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目光瞥向那边，那姑娘正和她闺蜜有说有笑地聊天，时不时笑得前仰后合，叶朔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叶朔，这边有一个试镜的人需要你来看一下。”郭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因为时间太赶了，剧组都已经开机，有几个角色还没定下人来。　　不过庆幸这些角色戏份不多，可以推到后面再拍。　　　　叶朔这个人太倔强，万事都要求做到最好，之前的几个试镜艺人他一直不满意，就拖到了现在。　　　　闻言转身，看见一个笑颜如花的女人走了过来。　　“叶朔哥。”她一开口，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叶朔的神色却不是很好看。　　　　“你到这里做什么？”他蹙眉。　　“我来试镜啊！”谭巧巧笑着，作势就要扑进叶朔怀里撒娇，结果那个男人迅速退了一步，避开了她。　　　　“你不要胡闹，谭叔叔前几天还在托人给你介绍工作，他送你出国读书，可不是让你回来当演员的。”　　　　“可是我喜欢啊，叶叔叔也不喜欢你做演员，你不是也在演戏吗？”　　　　“谭巧巧。”叶朔语气严肃起来，“我的剧组，从来不给任何人开后门，所有演员要么是演戏经验丰富的，要么是科班出身的新人，你是哪一个？”　　　　谭巧巧她根本就不是学表演的，她本来也不想做演员，只是回家这些天，听爸妈说叶朔在这边拍戏，她就跑了过来。　　　　没想到叶朔这么不客气。　　　　“叶朔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叶朔冷眼看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最好想清楚了，我爸他最讨厌的就是娱乐明星，我自己做演员已经让他很不爽了，他是绝对不会容忍我再找一个同样做演员的女人的。”　　　　谭巧巧似乎被说动了。　　　　她喜欢叶朔这些年，这个男人对她一直客客气气的，该帮的忙从不拒绝，但也从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谭父和叶父是老同学，两人是希望他们在一起的，对谭巧巧来说，叶父是她能和叶朔在一起的唯一指望，是她最不能得罪的人。　　　　郭宇从一旁过来：“怎么样，叶朔？”　　叶朔瞥他一眼，“这种人是怎么有试镜资格的。”　　　　郭宇低头，有些心虚。　　他知道谭巧巧和叶朔的关系，不敢随便得罪这个女人，才把锅推给叶朔，不想这个男人根本不给人留情面。　　　　对面的工作人员大喊：“叶哥，到你的戏了！”　　　　“让她回去吧，别再来片场胡闹了。”叶朔吩咐完，起身欲走。　　　　“叶朔哥，过几天我爷爷七十大寿，你会过来吗？”谭巧巧在后面喊他。　　叶朔顿住脚步：“最近没时间，叶菁应该会代我去吧。”他说完，头也没回，直接朝化妆间走去。　　　　谭巧巧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咬着嘴唇，想追上去但又没敢。　　　　“郭哥……”谭巧巧不甘心。　　“别。”郭宇忙阻止了她，“你和我说没有用，这部剧是叶朔砸钱投资的，他是老大，选谁来演这个角色，那都得他来拍板。”　　　　他说完，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徒留谭巧巧一人站在那里。　　　　化妆间里，叶朔刚刚换好衣服，上妆完毕，等剧组的灯光人员做前期准备。　　　　阮苗坐在一旁，她刚刚送走余珊，本来她今天的戏已经拍完了，可是听说叶朔还要拍，她便留了下来。　　　　“还没去休息啊。”殷绮娜从身后走过来。　　　　经过热搜那一件事，阮苗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但脸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是啊，我想再看看其他人演戏，和这些前辈学一学。”　　　　殷绮娜还是那副不变的笑容，脸上和打了胶一样：“我听说叶朔中午又和你吵起来了，他这个人是不太喜欢演员用替身，现在还好一点，以前演打戏需要撞墙的时候，他都要求真的撞上去的。”　　　　不知怎么，阮苗觉得殷绮娜的脸上带有一丝得意。　　她似乎很高兴看见叶朔训斥自己。　　　　于是她笑笑：“不是吵起来，是我朋友误会了而已。”　　　　“哦，那就好。”殷绮娜微笑：“我看了剧本，你接来就有一场城墙飞下来的戏份，你又要辛苦了。”　　“哪里，不辛苦。”阮苗一脸淡然。　　　　殷绮娜说了几句就离开了，不过她有一句话，阮苗还是听进去了，如果叶朔真的如她所说那样严格，那她接下来可真得更努力了。　　　　真的要撞上去吗？阮苗有些纠结，他马上就有一场戏，要从城楼上飞下来，撞到对面的墙壁上。　　　　在剧组这些天，叶朔是个什么样的人，阮苗多少也了解了，如果按照他平时的严格程度，好像真的会让演员撞上去。　　　　撞就撞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点感谢殷绮娜了，专门来提醒她这件事，不然一不小心又惹怒叶朔，她可怎么办。　　　　阮苗脑子里突然闪过第一次吊威亚时，叶朔曾警告她，女主角这个角色，剧组还在不断试镜其他人，表现不好随时可以把她换走。　　　　刚刚坐在一旁休息的时候，她就在看郭宇，这位副导演今天试镜了好几个女演员。　　　　阮苗内心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可别半路被剧组赶出去啊，那也太丢人了。　　　　“又想什么呢？”叶朔看她一个人在那里发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叫醒了走神的阮苗。　　　　他此刻已经换好戏服，正准备上场，束身的戏服穿在他身上，阮苗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差点又被他这幅打扮迷住。　　　　叶朔笑笑，忍不住伸手摸摸她头上的一撮毛，也不说话，转身上场。　　　　这场戏是他一个人的，月色下，叶朔坐在亭子里，一个人对月饮酒，脑子里想着白天刚刚和她交手的小姑娘。　　　　那个有些嚣张又有点可爱的小姑娘，偏偏是他仇家门派的小师妹，此时叶朔饰演的角色心情极其复杂。　　　　整个表演没有一句台词，全靠叶朔用表情来展现出来。　　　　前期准备差不多了，工作人员也都各就各位，道具师突然匆匆忙忙跑过来：“那箱矿泉水呢，怎么不见了？”　　　　叶朔演戏当然不能真的喝酒，他们一早备了矿泉水代替。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应和：“矿泉水被他们搬到屋里去了，去里面倒吧。”　　　　道具师拿着酒坛子，正要去拿，阮苗起来了：“我去倒吧，反正我也没事。”　　他看见道具师忙得脚打后脑勺，需要他准备的可不只是一瓶酒，于是就自告奋勇帮忙了。　　　　阮苗拿着酒坛子，进里面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瓶子水，打开之后倒了进去。　　　　回去的时候，才看见大家都准备好了，阮苗把酒坛子放到片场指定的位置，退出了镜头前，导演一声令下。　　　　“《绝世剑情》八场一镜一次！”　　　　摄像机下，叶朔稳稳提起面前的酒坛，对着嘴里准备灌下去。　　　　他动作潇洒利落，脸上挂着明显的想念思绪，又带着三分失落之意，一旁的人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拿了影帝的人。　　　　但就在叶朔右手微倾，酒水洒下来时，他脸上表情突然一怔，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还是被远处的导演捕捉到了，不过很快，仅仅一秒钟的时间，叶朔就恢复了正常。　　　　一坛酒下肚，喝了一半，洒了一半，这是导演想要的效果。　　　　“卡！”　　　　导演非常满意，叶朔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完美，就在他喊停后，这个人瞬间恢复了平时松散的姿态。　　　　砰地一声，他把酒坛子放在桌上，目光环视四周，语气十分不善：“刚刚是谁去倒的水啊？”　　　　阮苗在一旁听到他这样问，战战兢兢起身：“是……是我去倒的。”　　　　叶朔看了她一眼，双眼微眯，小姑娘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慌。　　“你过来。”他说。　　　　旁边的人不知道叶朔又发什么疯，他是不是欺负这姑娘上瘾了啊。　　　　阮苗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在离叶朔一米远的地方停住。　　　　“你再说一遍，这是什么？”叶朔指了指面前的酒坛。　　“矿泉水啊。”阮苗不解。　　　　“你过来，喝一口。”叶朔把坛子塞到她手上。　　　　阮苗抱着那坛子，不知道叶朔今天是怎么了。　　终究是不敢违逆这个男人的，阮苗捧着坛子，喝了一口。　　　　结果她嘴唇刚刚碰到里面的液体，就差点把手上的坛子扔到地上。　　　　“咳咳。”她把坛子放到一旁，开始咳嗽起来。　　　　那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矿泉水，而是不知多少度的烈酒，辛辣无比，被她误当成水倒了过来。　　　　“现在知道是什么了？”叶朔挑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