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威亚

下午，第二场戏准备开拍，这次是阮苗一个人的戏，她需要吊威亚。　　　　这场戏里，她饰演的小师妹要从飞檐上一跃而下，中间还要拍摄一个她转头的面部特写。　　　　阮苗看着那高高的架子，心里开始发抖。　　她好像恐高。　　　　回头望了望，叶朔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不在这边，阮苗心更加慌了。　　　　彭燃从一旁走来，“有问题吗？”他指了指威亚。　　阮苗硬着头皮答了一句：“应该……没问题吧。”　　　　威亚衣其实就是几条带子，像一个短裤一样套在身上，阮苗穿好后，威亚师把绳子挂在她身上，让她沿着一旁的梯子爬到飞檐上去。　　　　阮苗颤抖着腿爬了上去，她仅仅是往下看了一眼，头就有点晕。　　　　“你等一下记得俯身一跳，双臂张开伸平，心里默数两个数，然后回头看身后的镜头，做出表情。”威亚师大声朝她喊。　　　　阮苗撩去额头上的一缕碎发，点了点头。　　　　“灯光摄像准备！”导演在一旁命令。　　《绝世剑情》五场二镜一次！　　　　飞檐上是砖瓦，虽说不滑，但毕竟是倾斜的，阮苗的脚有些不稳。　　　　本来她做好了心里建设，闭眼睛往下跳就行了，可是当她站在那里时，发现自己不敢跳了。　　导演看着她迟迟不动，正要喊卡，阮苗脚上一滑。　　然后她双足失去重心，从飞檐上跌了下来。　　　　还好威亚师及时拉住了她，惊魂失魄的一刻，阮苗哪还有心思做动作做表情，勉勉强强在威亚师帮忙下落地。　　　　威亚的绳子勒的她大腿根和后背生疼。　　　　落地时脚还是软的，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叶朔黑着脸站在她面前。　　　　这边没有他的戏，他刚刚去B组盯了一下，不想一回来就看见阮苗从上面张牙舞爪跌落下来。　　　　那一刻叶朔觉得自己心脏差点骤停，过了一瞬间他才反应过来，阮苗身上是有威亚的，不会有事。　　但他身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此时此刻，他看着低头不说话的阮苗，越看越气，脸色铁青正欲发作，彭燃连忙上前把他推开。　　　　“行了叶哥，小姑娘第一次吊威亚，出问题是正常，只要人安全没事就行。”彭燃倒是非常好说话。　　　　他挺喜欢这姑娘的，其他人被叶朔那么骂，早就已经吵起来了，何况人也是叶朔自己选进来的，彭燃觉得不能全怪阮苗。　　　　倒是一旁的叶朔，听了这话，他突然笑了出来。　　他说：“行啊，第一次，做的不够好，我可以原谅。”　　　　阮苗直觉他没那么好说话。　　　　果然，他随即话锋一转：“那马上就是第二次了，这次总可以了吧！”　　　　阮苗连忙点头保证：“我这次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叶朔抬手一指外面：“你看见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试镜，郭宇在挑人。合同上面可说了，剧组可以中途换人，你若是接下来表现不好，或者有更好的人选，你就可以离开了。我可承受不起剧组出人命的事。”　　　　他刚刚差一点以为这姑娘要完蛋了。　　　　叶朔这话出口，软苗当即神色一暗。这是她这些天来，受到的最大打击。　　要知道，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也太渴望得到这个角色了。　　叶朔这样一说，她眼眶有些发红。　　　　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叶朔放缓了语气，“你再上去一次吧，记得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看住威亚，你按照剧本要求，做好动作。”　　　　阮苗又爬上了那架梯子。　　这次是叶朔亲自帮她拉威亚。　　　　老实说，她这次表现得也不是很好，但总归是完成了动作，叶朔看完回放，并不满意。还是导演王家辉说，阮苗的表情特写是可以的，大动作如果问题太大，回头让替身再拍一下。　　叶朔这才勉强答应了。　　　　阮苗脱下威亚衣，准备到一旁休息。　　　　她现在还是腿软，最关键的是，那个威亚衣刚刚卡在她身上，大腿根和后背非常疼，她估摸着是破皮了。　　　　可是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戏服，她也没办法脱衣服查看。　　就算是脱了衣服，荒郊野岭的，也没有药能给她用。　　　　阮苗一手捂着自己的后腰，腿上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　　　　这一切被叶朔看在眼里，他眉头拧紧，看着那姑娘消失在视野中。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戏都很简单，阮苗早就驾轻就熟了，拍完后她脱去戏服，卸了妆和剧组一起吃盒饭，最后跑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在房间里，脱了裤子，阮苗才发现大腿根的肌肤已经红肿破皮，手轻轻一碰就疼得要命。　　后背也很疼，她甚至不敢仰躺着，只能侧身趴在床上。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呀？”她问。　　“是我。”叶朔的声音响起。　　大晚上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阮苗急忙套上个裙子，然后给他拉开了门。　　　　叶朔一身休闲装，和那天晚上差不多的打扮，正站在她门前。　　他好像刚刚洗过头发，半湿不干的样子，上身的衬衫前襟也沾了水，露出了健硕的胸膛。　　阮苗一时间看愣了。　　　　“怎么，不想让我进去？”叶朔一手扶着门框，笑吟吟看她。　　阮苗微微侧身，把叶朔迎了进去。　　　　“这么晚了，叶前辈到这里……”　　“我白天和你说什么了？”叶朔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她的椅子上，似笑非笑。　　阮苗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不明所以。　　　　“我让你叫我什么？”叶朔觉得这姑娘有时候真的是傻乎乎的。　　比如根本不明白自己对她说的话，比如大晚上随意给一个男人开门。　　　　过了好一会，阮苗才想起叶朔的意思。　　她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叶朔，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叶朔抬头扔给她一个小药瓶。　　　　阮苗接过，仔细看了一下，那是一瓶创伤药。　　她明白了，低着头小声道了谢。　　　　男人把药扔下就要走。仿佛想起了什么，阮苗突然抬头：“今天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哦？”叶朔回头看她。　　　　“我是真的觉得，看医生是个挺正常的事，没想到会那样。”　　　　阮苗母亲是医生，在她的教育下，阮苗一直觉得一个人压力太大，求助医生是很正常的行为。　　所以白天那件事，她确实是诚心诚意的想帮叶朔，没有故意让他出丑的意思。　　　　叶朔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这小脑袋瓜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阮苗眨着眼睛，心里很忐忑。　　　　他突然就笑了，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这个角度看上去，她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明澄澈，一脸无辜。　　叶朔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眼神了。　　　　他心里突然泛起不可名状的感觉，他想一直看见这样的阮苗。　　　　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眼角，阮苗眨了眨眼睛。　　“以后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其他男人，明白了吗？”　　他俯身凑近，低沉的声音涌入她的耳蜗：“会诱人犯罪的。”　　　　阮苗还没反应过来，叶朔已经起身，推门离去，留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卧室里。　　　　那管创伤药还在她手上，冰冰凉凉的，像那个人一样。　　　　她觉得，自己怎么，突然看不懂这个男人了呢？　　　　创伤药的效果很好，阮苗大腿上的伤痕第二天就褪去了，只是后背她根本够不到。　　她和剧组的人还不熟，不好意思找人帮忙，公司给配的助理也还没到。　　唯一熟悉一点的人就是叶朔，可是怎么好意思找他，阮苗陷入了忧虑。　　　　而第二天，又是繁忙的拍戏。　　　　叶朔此人，坊间传闻，各种打戏亲自上阵，绝对不用任何替身，但是这一天的时间里，阮苗看见叶朔用了好几个替身拍戏。　　包括一场很激烈的打戏，一场跳进河里的戏。　　　　阮苗倒觉得没什么，其实用替身这种事也没什么的，一些剧组为了效率，连文戏都会用替身。　　　　比如组里的殷绮娜，她这几天在B组拍摄，那么阮苗这边，A组的很多镜头，都是文替上场。　　　　没有要吊威亚的戏份，阮苗轻松了不少，可是背后的伤一直在叫嚣。　　　　她拍了一上午的戏，穿着厚厚的戏服，深秋的天气也硬是捂出一身汗，沁在身后的伤口上，火辣蜇人。　　阮苗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可是她还在场上 和叶朔对戏。　　她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阮苗终于眼前一黑，向后倒了下去。　　身后的男人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他一把就感觉到了阮苗背后的冷汗涔涔。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低头问：“你后背的伤处理了吗？”　　阮苗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叶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手把她抱到一旁的休息间，先让她在小沙发上休息。　　　　“赵姐！”叶朔出门，喊组里的一个美术师。　　另一个美术师过来，“赵姐今天有事，请假不在，有事要处理吗？”　　“没有没有。”叶朔连连摆手，他脑子里迅速过了一下，好像除了她，剧组没有其他的女人了。　　　　他们A组这边，甚至连女演员都没有。　　　　无奈叹了口气，叶朔折返回去。阮苗还躺在沙发上，可能是背后伤口没好的缘故，她微微侧着身子，看上去气若游丝的。　　　　叶朔抬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