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撤去的瞬间,银色巨幕宛如从九天淌泻而下的天河,破碎得壮阔。    许是受了灵力变动的影响,五头巨兽变得更狂躁,仿佛嗅到了盘中美味那般,咆哮着扑上前来。    兮扬本能想躲开扑上来的穷奇,奈何方才抽去半数神力镇住冥界致使身子一时调和不过来,绵软的力道竟难以挪动半寸脚步,只得匆匆将天罗扇掷出,将穷奇挡了回去。    骨扇激起大片气浪,回到手中时已变作长剑,细长锋利,剑身镌刻着极简的纹案。    穷奇被气浪挡得后退了几步,巨大的脑袋摇了摇,口中发出类似犬吠的声音,只听见一声尖利凄清的凤鸣响起,与休芫争斗起来的神屠竟放弃了周旋扑棱着翅膀飞到穷奇头顶上,骷髅凤爪抓住穷奇背上皮毛,化作它的两翼朝着兮扬而去。    兮扬得了半刻时间调息已经恢复些许元气,却没料到这两头分开的妖兽又依生在了一起,她这筋骨许久没有活动过,着实没有以一敌二的把握。    神屠张口吐出一道火舌,穷奇一声嘶吼,竟将那火舌变作席卷而来的熊熊焰火,手中天罗变作圆盾正要去挡,忽而一双手揽上兮扬的腰,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身畔擦过热风,脚下不曾挪移,便已经被带着移出了几步远。    两人视线方才对视上,又匆匆忙忙移开,各执一剑分立两侧,一左一右击向袭来的穷奇和神屠。    穷奇这等凶兽大都皮糙肉厚,纵使手中所持是削铁穿金的神兵利器,若不能一剑刺破肝脏怕也不能将其制服,反倒会将其激怒,白晔与兮扬都深知这一点,并未硬攻,二人飞身跃起挥剑时不约而同朝向抓着穷奇的那双骷髅爪,剑风凌厉迅疾,生生将那两爪斩下,神屠哀鸣一声扇着翅膀朝上空扑棱几圈跌落地面,穷奇也因着失了助力从半空重重砸下,激起一阵尘灰。    远古凶兽皆有生长断肢的能力,只见神屠扑棱着翅膀逃离开,悲切的鸣声低低哀鸣,断了的双足正以可见的速度慢慢生长出来。    神屠挨了这一下,在断足长好之前必然不会再贸然上前来,两道剑锋不约而同同时指向了穷奇,神屠与穷奇互生,先对付了穷奇,神屠也就不足为惧了。    一银一紫两道剑光凌厉迅疾,强大的神力逼得穷奇怯怯退了两步,转头逃往梼杌处,扶婴一戟下去被梼杌躲了开去,回身正好迎上奔来的穷奇,手上力道加大了几分,欲配合追击上来的两人拿下这凶物,不想休芫一声惊呼,激得穷奇转了个方向躲了开去。    五头凶兽,五位上神,正好一人一头公正得很,打起架来谁也没有顾上谁,这时才瞧见和混沌斗执的休芫完全落了下风。    饕餮为祖龙九子之一,俍观原身五爪金龙,算起来也算是同宗,彼时的俍观虽然是个道行不高的上神,但此番俍观对上饕餮并未显出劣势,反倒是休芫,没有和神屠较量上,倒是被混沌死死压制着,这么瞧来,这八万年,三界倒是越来越衰落了。    白晔和扶婴转头已经和穷奇梼杌缠斗上,兮扬掷出去的剑收了回来,转身再朝着混沌扔去已变作细长的白色锁链,锁链一端缠上巨兽粗壮的后足,堪堪止住了向休芫扑去的势头,利爪向前挥抓几下碰不着身前的人,混沌一声粗暴怒吼,声浪夹带着巨大妖力击向四周,休芫猝不及防挨了一击飞身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跌了下来。    兮扬身上的护体灵光亮起抵抗这妖力的袭击,却也被吼得退了两步才稳住脚步,当即将灵力凝至手上,用力抽拉锁链,力道之大将混沌带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地上,混沌体型浑圆庞大,尚未挣扎着爬起身来,便被划破虚空的长剑来回划了几道剑痕,暗绿色的浑浊血液潺潺涌出,痛得混沌像受伤的幼犬那般蜷缩着身子低低嘶吼。  与此同时,穷奇也梼杌也一前一后被撂下,扶婴和白晔一戟一剑,一左一右站立在虚空之上,眼中是凛冽的肃杀之意。    但是,虽然将三头凶兽打趴下了,争斗却并未休止,远古凶兽自愈的能力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快上许多,它们在低吼挣扎着起身的同时身上的伤口已经在愈合,另一边神屠也已经复原了伤口,饕餮与俍观争战不休,凶兽只知食人厮杀不知疲惫,如此拖下去与他们倒是不利。    三人相觑两眼,已知彼此心中所想,当即分头而行。    神屠虽与穷奇相依而生,却比穷奇要聪明一些,久久在高空盘旋不下,连连吐出火焰主动攻击,扶婴与白晔分头夹击才将它从高空打下来,整整砸在刚爬起身的穷奇和梼杌身上,滚作一团。    几头神兽之中,饕餮最为凶残可怖,俍观与它相持不下也只是立于防守得当的基础上,并不敢与它硬碰硬地较量上,见兮扬前来相助,才使足了全身气力,两人联手将饕餮逼得连连后退,与另外几头凶兽挨在了一起。    一番争斗下来,几头凶兽已经彻底大怒,空气中的压迫之感越发明显,此处的妖气甚至连兮扬的上神之力的压制不住。    凶兽们围坐一团,像极了不久前他们五人的防守之势,不同的是它们身上煞气很盛,低吼着咆哮着,似要将他们撕裂分食一般。    “休芫受了伤,且让她在一旁休息。”兮扬举着天罗剑警惕着面前的凶兽,唤住了要去扶休芫过来的俍观。    后者不放心地看了休芫一眼,应了一声回到方才的位置上,并白晔、扶婴四人围成四角之势。    /    四人分别运起神力,银赤紫金四道灵光从四方直起颇有冲破云霄之势,神光强盛充沛,片刻间便将九幽暗峪的凶煞妖气压下去了几分。    天罗剑、霜天晓月戟、沧溟剑分别从主人手中脱手而出升至半空,兀自发着低鸣声,那是兵器之间的共鸣。    俍观思索了片刻,从拇指上脱下一只绕着三圈金丝的扳指,那是他坐上天帝宝座之前给自己造的兵器,终其一生,竟从未用过。    扳指发着不甚耀眼的金光,也缓缓升至于另外三件兵器齐高的位置,片刻呜吟之后,绚烂白光骤起,宛若飘动的白练将四个兵器连接起来,四人一同施法,四道神光于中间交汇,巨大的法阵自足下生成,将咆哮的巨兽困于其中,欲逃不得。    摄魂珠和镇魂翕从白晔袖中飞出,停在了四道神光交汇之处,俍观双掌飞快交合变换,口中念着什么,摄魂珠金光大盛,光晕笼下,以极强的神力摄取凶兽的元神,五头凶兽怒气已至极点,无比强大的煞气从脚底升起寒意。    白晔控制着镇魂翕,巴掌大的翕盒慢慢变作了半人高,翕内燃着的红光在紫色神力的环绕下变得越发鲜艳耀眼,法阵内骤然起了大风,似从地底刮出来的一般,将地面沙石统统卷起,只有挺身直立的四人岿然不动。    五只凶兽嘶吼咆哮着,尖利的兽爪深深抓进地面,最终还是被镇魂翕的强大吸力带上半空随着狂啸的飓风旋转而上,五个庞大的身躯最后缩得不过一臂高矮,收进了镇魂翕中。    翕内红光霎时暗下去了几分,虚空中浮着的翕盒不住颤动呜吟着,镇魂翕的神力被压下去了大半,一时竟压制不住,五大凶兽吼声如雷,隐隐有破翕而出的趋势。    兮扬张开双臂飞升至与镇魂翕同高之处,天罗扇在头顶盘旋着,银色光芒环绕四周,淡得几乎透明不见。    双掌微张,两团银色焰火凝于其上,慢慢合到一起变作一团,转眼间银练划空,焰火已经笼上镇魂翕,团团真火包围下,镇魂翕的红光越发强烈起来,嘶嚎怒吼的声音慢慢低弱下来,翕身剧烈晃动着,是它们在做最后的冲破挣扎。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兮扬微微蹙起了眉头,方才才抽去了半数神力,这会儿已是勉强支撑着,若不能快些将它们焚尽,等它们出来了怕是打不动了。    如此想着,兮扬凝了凝神,正欲再使几分力道让火焰燃得再烈一些,忽见镇魂翕的另一端,白晔腾空而起,紫色神力从掌间拂出加持于她的神力之上,银色焰火蹿高了几分,灼得更烈了些。    四目相对,兮扬忽然看见,他紫色的眼瞳中,装着的千万年前初见时的柔情与溺护,七音说过,与白晔相处千万载,从未见过他如此眼神。    /    兮扬是受天命而归的神祇,是祖神的女儿,她的本源之力是世间最强大的神力,凭她一人坐镇便可保下整个仙界灵力不竭,所化焰火焚烧万物,五大凶兽被烧上片刻,定是要焚得连灰渣子都不剩的。    只是可惜了镇魂翕与摄魂珠,要一同焚作灰烬。    最后一声哀吼声止下,镇魂翕内红光变得无比鲜艳,仿佛鲜血染红那般,从里面红到外面,将那银色的接近透明的焰火映得通红,翕盒如同被泼了桐油那般熊熊燃烧起来,浮于其上的摄魂珠呜吟一声落进焰火中,不多时便燃剩点点火星接连掉落在地,归于虚无。    法阵自动散去,兵器归于手中,两人的神力并未收回,一银一紫两道神力不约而同击向一个方向,原本消失在虚空中的石台现了出来,连清并未料到会被发现,一时躲闪不及又抵挡不住,生生挨了一击从高台上跌下,一口鲜红的血吐了出来。    “本君以为你的血早已变作了黑色。”兮扬低头睨她一眼,语气尽是冷漠疏离,手中长剑飞出,破空长鸣,丝毫不客气朝她胸口刺去。    兮扬与白晔合力一击已震伤连清的肺腑,天罗剑是祖神留下的神物,便是她用尽全力阻挡也抵挡不住,只得冷笑两声,闭上了眼睛。    “上天不公,祖神到底是偏袒他的女儿,再给我两百年便能让凶兽完全觉醒,绝不是今日这般模样!差一点,我便逆了这三界了……”    天罗剑泛着淡淡银光,以破竹之势而去,在即将刺入连清胸膛的一刹那,被一道强大妖力阻挡生生定在连清身前,兮扬见状即刻施法驱使天罗剑冲破那道妖力屏障,阻在连清身前之物渐渐显形,竟是三寸宽的通身泛着红紫色妖异光芒的长剑。    如果没认错,此剑名唤执虚。    执虚剑的主人,是有狐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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