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雨眠颔首行礼,声音婉转,“公子私会神女,可是有其他安排?”    “公子小叶”站在栏杆旁的月影下,露出半张俊俏的侧脸,嘴角挂着标志性的笑容,双手反撑在身后栏杆上,懒懒散散,看了雨眠一会,将她盯得满面通红,逼得她将头埋下去,才慢悠悠道,“你们殿下有求于我,我怎能不应?”    “有求于公子?”雨眠垂着眼,幽幽道,“这么说来,殿下如今总算是有了长进,只可惜她求错人了。”    “公子小叶”挑眉一笑,出其不意地伸手揽过雨眠的腰肢,将人拉近了些,两人肢体相触,雨眠顺势往“公子小叶”怀中一靠,自然而然地将头枕在“公子小叶”身上。    小椫:“………………”    “公子……”雨眠柔声道,“你是不是动摇了?”    “公子小叶”冷笑道,“我为何要动摇,该动摇的是别人。”    雨眠笑吟吟地抬起一只手,搭在“公子小叶”衣襟处,拉了拉衣口,半开玩笑道,“神女殿下风姿夺目,如今又肯委曲讨好,当真是我见犹怜,今夜私会,公子的目光一直在殿下身上,流连忘返,想必公子如今有所动摇,打算与殿下结为相好了?我听闻长老苏旭一直在劝帝姬赐婚你二人,初时并不觉得你二人登对,如今想想……”雨眠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移向“公子小叶”的颈口,在触及肌肤的一刹那被后者忽然擒住手腕,按了下去。    雨眠被这一按弄得有些烦躁,接着酸溜溜道,“我说公子,你也别三心二意了,就按照苏长老的意思,赢得殿下欢心,顺风顺水迎娶下一任青丘帝姬,比你单靠叶氏血脉上位管用多了。”    小椫在暗处听到这番话,心里都替叶荨觉得不痛快,眼瞅着即将成为青丘第一任异姓帝君,半道冒出一个白姬之子夺了他的地位,如今青丘众人居然还眼巴巴地盼着他二人结亲,这事换做小椫,她也绝不会受这种委屈的。    “公子小叶”勾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娶帝姬跟自己做帝君,完全是两码事,叶氏血脉如何,轮不到你来说。”说罢,他索性推开雨眠,翻过身,横坐在栏杆上,一条腿放在栏杆上,一条腿挂在外侧,颇有些闲情逸致般看着槛外星河。    雨眠低着头,抿了抿发鬓,笑道,“公子既然没有动摇,那药,是不是该继续下?”     下药?小椫感觉背后徒然一凉,只觉得身前身后暗箭难防,此时她眼神一动,只见青丘帝姬忽然出现在自己身侧,神色冷峻地盯着雨阑楼栏杆旁的一幕。    栏杆旁,“公子小叶”笑容忽然消逝,他脸色一沉,抬起一只手,手心的短笛穗子咻然落下,在空中抖了抖,元牧冷冷道,“不必了。”    雨眠怔了怔,小椫也意识到了:元牧生气了。    空气静的可怕,风似乎凝固住了,雨眠的表情逐渐垮下来,元牧反手往脑后一挑,风中飞扬的马尾被拨开,墨黑如绸的头发披散下来,月光一照,眼神愈发冷若冰霜,赫然是元牧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庞。    “元……公子……”雨眠舌头几乎打结,身体有些发抖,她跪了下去,战战兢兢道,“我……我实在没认出来,公子,请大人大量,宽恕小婢鲁莽……”    元牧面无表情:“你究竟给殿下下了什么药?”    雨眠忙道,“没,没那回事,小婢胡说的,就几昧安神的药,公子信我!”    元牧眼神狠狠一瞪,一股寒意由内而发,雨眠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消……消魂草……”雨眠双手趴在地上,额头几乎贴到了地面,冷汗直冒。    又是一阵令人胆寒的沉默,过了许久,元牧道,“消魂草不能单独见效,需配其他药材使用,你继续说。”    雨眠断断续续道,“其他,其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药草,车前草,地丁,都是些清热解毒的普通药草,公子明鉴!”    “那最关键的一昧呢?”元牧冷不防道。    雨眠一经提醒,神明清朗不少,忙道,“关键的一昧药引,深海巨鱼骨粉……小婢还未拿到手。”    元牧冷冷道,“原来,叶荨焚毁鱼骨,是为了给殿下入药?”    雨眠当即大声道,“下药小婢一人的主意,与公子小叶绝无干系!请元公子明察!”    “哦?”元牧从栏杆上翻下身,负手站立,“你刚才,该说的话也说了,未说完的话,我也领会了,消魂草为何物,你我心中都有数,殿下初到青丘不久,衣食起居皆由你照料,你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全族牵连,下场凄惨?”    雨眠轻轻抽搭了一下,一语不发。元牧接着道,“至于叶荨,你不必为他担心,继承者女萝的死,就够他下地狱了。”    雨眠猛然抬头,双目大睁,一脸惶恐,“不,不是这样的……”她一边说一边将膝盖往前挪了挪,颤抖的手拉了拉元牧的衣角,“女萝并非公子所害,那件事当真是一个意外啊!”    元牧目无表情地看着她,雨眠抬起头,对着他绝望地笑了笑,“元公子,你错了,这一切都是小婢的主意,跟公子小叶绝无牵连,你即便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结果,纵使是陛下亲自去查,也不可能定叶氏的罪!”    小椫回头去看青丘帝姬的表情,身后忽然空空如也,帝姬已站至雨眠身后,幽幽道,“叶氏家大业大,怎地,你觉得我奈何不了他们?”    雨眠霎时石化,小椫此时有些同情雨眠,但一想到自己的贴身婢女背地里给自己下药,还拿女萝的性命嫁祸于她,心里只觉得苦涩。    “消魂草为慢\性\毒\药,短期内见不到药效,倘若长期服用,精神麻痹,血脉倒行,人如槁木,雨眠,你给神女服用消魂草,究竟安的什么心?”    半响,雨眠嗫嚅道,“小婢知罪,恳请陛下赐死。”    “死?”帝姬重复了一遍,微微仰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旋即垂下眼道,“如你所愿。”    小椫愣了一愣,心想“不会吧,真的要赐死?还是只是吓唬吓唬雨眠?逼她抖出更多真相?”    然后此时帝姬已经伸出三根手指,抵在雨眠额头上,看她的架势以及雨眠痛苦的表情,这是直接要毙命啊!    小椫脑子一热,径直冲上前,一掌往帝姬手腕上劈过去,同时喊道,“姐姐手下留情!”    帝姬挨了一掌:“…………”    过了会,帝姬揉了揉发疼的手,没好气道,“谁是你姐姐?”    小椫自知失礼,转念又想,叫姐姐总比叫姥姥好吧!    元牧带着笑看了她一眼,小椫歉然道,“雨眠是我的婢女,我来青丘不久,人生地不熟,全靠她的照顾,还望帝姬留她性命。”    雨眠冷冷一笑,斜眼看她,似乎不领人情。    帝姬道,“雨眠是我调\教出来的,如今她有害你之心,死不足惜。”    “可别!”小椫心想,要是想害她的人都得死,那她反而坐实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头衔,从今而后,还有谁敢接近她?    原本她和元牧设套引诱雨眠,只是想弄清楚幽篁谷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元牧和帝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雨眠下药这件事情上,仿佛相比于女萝的死,她喝点安神药才是天大的事!这可有失偏颇啊!    小椫忙拉着青丘帝姬求情道,“好姐姐,雨眠刚才说了,药引还没给我服用过,她若真想害我,直接喂我毒药得了,雨眠这是受命于人,并非出自本意,直接杀了她有失妥当……”    雨眠放声笑道,“呵,小殿下,你莫要自作多情了,我就是想要害你,利用消魂草让你神志不清,便于我随时操纵你。”    小椫倒抽一口气,心道你就这么急着要去死么,到底是我神志不清还是你神志不清?这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元牧适时道,“帝姬,先将人幽禁起来,今晚的事,到此为止吧。”    帝姬答,“好。”    雨眠被幽禁的事没有走漏半点风声,神女殿中只说雨眠病了一场,换了红柚贴身伺候。    叶荨那边终日与东阳将军厮混,仿佛辰宫内争权夺利,他完全置身事外。    女萝下葬后过了两日,女萝的生母,星汉街孩儿巷的一名浣衣女,哭着要见女萝的尸身,叶凌带着浣衣女进了陵墓,打开棺材给她看,浣衣女抱着几近发臭的小狐狸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忽然停下来,毫无征兆地朝叶凌等人嘶喊,“这不是我女儿!这是假的!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里!”    叶凌当时以为浣衣女得了失心疯,准备派人将她拉走,让女萝好好安息,谁知那浣衣女抱着小狐狸尸首跟他有理有据地分析,她的私生女女萝,青丘白氏白筱之子,额间应带着她往日亲手刺下去的红色花纹,这条狐狸虽然皮肉焦黑,额间却不见半点刺青,绝对是冒牌顶替的!    叶凌听了觉得有理,回忆起他曾见过的继承者女萝,额间并未有花纹存在,若浣衣女所述当真,那么,女萝被人冒名顶替的事绝非一两天内所发生的事,涉及到青丘白氏血脉,祖宗社稷,叶凌二话不说带着浣衣女面见帝姬。    当时帝姬正好带了壶陈年佳酿,叫了小椫、元牧一同在桃花溪下饮酒而归,见叶凌带着浣衣女,神色匆匆往正殿奔去,帝姬在二人身后喊了句,“叶凌,往哪儿去呢?”    叶凌慌忙转向朝帝姬奔来,与帝姬等人一同进殿,并将浣衣女的事情道来。    帝姬道,“速去请长老苏旭。”    苏旭不久到了殿内,他满头白发,健步如飞,眼角积累出深厚的笑纹,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朝帝姬行礼之后,又朝小椫、元牧等人点头示意。    “怎么可能?”在听完叶凌的话之后,苏旭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浣衣女,声音轻而颤,“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怎么回事?苏长老,您老糊涂了,要不我来给你提个醒?”叶荨人未到,声音已先传入殿内,紧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风动,衣动,令人心神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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