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竹马

做豆腐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在什么都靠手工的古代，相当耗时间。　　　　曲双双是个行动派，第二天身体稍微好些了就让曲青青将家里的黄豆拿了三升出来，倒在簸箕里然后将里面的石子、泥块和坏的豆子都挑了出来。　　　　正好今天仍旧阴雨绵绵的，不能出门，姐弟三个便围在屋檐下一起挑。人多力量大，几个人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将豆子给挑干净了，然后曲双双又让曲青青烧了一些温水泡豆子，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下一步就是等豆子泡胀之后再用石磨磨成浆，再把豆渣滤去，烧开点上卤水，豆腐就做成了。这个过程说是简单，但里面还是有不少小窍门，卤水的用量，点多了豆腐口感不好，点太少豆花嫩。点了卤水后，火候是关键，火太大，严重影响产率，豆腐质气粗硬，火小了，虽然也可凝固，但其凝固得松散稀流，成品硬度差没有咬头。　　　　在没有机械和精密计量工具的情况下，这个过程只能靠人的手感和经验来判断卤水的用量和火候。这一点，因为另有打算，曲双双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跟几个弟妹讲解了一下制作豆腐的过程。　　　　她这具身体还是太差了，一上午就做了这么点事都感觉浑身疲惫。　　　　当务之急是养好她的身体，曲双双也没逞强，揉了揉额头站了起来，对几个弟妹说：“我去休息一会儿，过一个半时辰叫我，待会儿你们把磨盘洗干净，下午咱们把豆子磨出来。”　　　　曲青青看着曲双双恹恹的神色，有些担忧：“大姐，我给你煮点粥吧。”　　　　农家只吃两顿，早晚各一餐，曲双双还真是不适应，尤其是早上也只喝了一碗粥，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叫了。人是铁饭是钢，不管是她还是几个小的身体都需要营养，曲双双大手一挥：“多煮一点，每人一碗。”　　　　每人一碗得多少粮食啊，曲青青连忙摇头：“大姐，我们不饿。”　　　　曲双双瞥了她一眼：“不饿也要吃，否则身体出了问题，请大夫、养回来会花更多的钱，我就是前车之鉴。青青，咱们这个家经不起折腾了，我知道你是担心家里的粮食吃不到明年，放心，大姐有办法，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曲青青有些意动，能吃饱谁愿意饿肚子啊。　　　　“好，大姐，我都听你的。”　　　　曲双双拍了拍她的肩：“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说罢，她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刚走到门口，院子的篱笆外忽然传来一道鸟叫声。　　　　曲双双姐妹俩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篱笆外绿油油的爬藤上探出一个少年的头，他手里举着一团芋头叶包着的东西晃了晃，然后把那东西放在了篱笆上，随即缩回脑袋不见了踪影。　　　　很快，隔壁就传来一道怒骂声：“小兔崽子，你又跑哪儿去了？”　　　　“出去转转，下了半天的雨都快憋死了。”紧接着是一个少年高亢的声音。　　　　那女声又骂咧了两句，渐渐安静了下来。　　　　曲家姐妹俩对视一眼，曲青青一口气跑到院子里，从篱笆上取下了那团芋叶包裹着的东西，拿回来在曲双双面前打开，里面黑乎乎的一团，还散发着热气。　　　　“是烧芋头。”曲青青惊喜地说，“大姐，振宇哥送烧芋头来了。”　　　　有了曲青青的提醒，曲双双的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个少年的信息，何振宇，曲家隔壁邻居，比原主大一岁，两家离得近，又一起长大，妥妥的青梅竹马。何振宇也一直对曲双双很好，家里吃点什么好东西都要想办法偷偷弄点出来给曲双双尝尝，原主也一直对这个很照顾自己的少年充满了好感。　　　　哎，少男少女纯纯的爱恋，真是令人向往啊，没想到原主灰暗的人生也有这么一抹亮色。只是，两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因为何振宇的母亲柳氏一直瞧不上曲双双，明里暗里对曲双双多有嫌弃和嘲讽，甚至在何振宇送东西给曲双双时叉腰站在门口指桑骂槐了好一阵。　　　　何家除了种地，还有一手打猎的技巧，在村里也算是过得比较富足的人家，怎么可能愿意跟曲家这种父母双亡，还有一群拖油瓶弟妹的人家结亲，娶个负担回家。　　　　原主看不清，曲双双可不会再犯这种错误，她低头看着一脸兴奋的曲青青说道：“拿去跟小花、小四分了吧。”　　　　“大姐，你不吃一点吗？这是振宇哥哥特意给你烧的，刚烧好，还是热的呢。”曲青青把芋头往曲双双面前凑了凑，劝她吃一些。　　　　曲双双摇头：“不用，青青，以后不要接何振宇的东西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曲青青仰起头，错愕地望着她：“大姐，你跟振宇哥吵架了？”　　　　还真是个单纯的丫头，曲双双笑了笑，决定跟她说清楚，免得她以后犯错误：“没有，青青你应该清楚，柳大婶一直瞧不上咱们家。”　　　　“可是，可是，振宇哥明明喜欢的是大姐。”曲青青嘟囔道，她只知道这是一件好事，大姐要是嫁给了振宇哥就不用嫁给那个傻子了。　　　　“傻丫头，我这次生病，你应该也去找过何振宇了吧？”曲双双摸了摸她的头。　　　　曲青青神情低落地点了点头，大姐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都没醒，她吓坏了，几乎是挨家挨户地借钱，自然也没错过何家。　　　　曲双双继续说：“我都快病死了，何振宇也没办法从他家里借钱给我看病，借几文钱他都做不了主，更何况终身大事呢，他说了不算。”　　　　这话真是一针见血，曲青青抹了把泪，赌气地说：“我以后再也不理振宇哥了。”　　　　她大姐这么好，尤其是这次病好后，又温柔又讲道理，还会做豆腐，他们何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敢嫌弃她大姐。　　　　曲双双摇了摇头，没有劝她，就让她这样想也好，这样也能跟何家保持距离。何家跟曲家本就不是一路，以后她找个机会替原主把何振宇的这份人情还了便是，其他的还是别多做纠结的好。　　　　这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未在曲双双心里留下任何负担。　　　　她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豆子也泡好了。　　　　接下来是把豆子磨成浆，不过推石磨可是个力气活，曲双双的身体还没好，干不了重活，曲青青又才十二岁，小花和小四就更别提了，这个家终究还是缺一个劳动力啊。　　　　在脑子里思索了一周，曲双双很快就有了办法：“青青，你去大伯家把二哥叫来，请他帮个忙。”　　　　“哦，好。”曲青青跑去了大伯家，很快就把曲俊荣叫了过来。　　　　曲俊荣十六岁，个头很高，也很瘦，像根竹竿，他一看见磨盘旁边的大豆，眼睛都亮了：“双双，你真的会做豆腐？”　　　　“试试不就知道了，二哥，麻烦你帮我们推磨，回头请你吃豆花。”曲双双笑眯眯地说道。　　　　曲俊荣一听有吃的，顿时来劲了，他推着磨盘开始动了起来，曲青青负责添豆子，曲双双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提醒曲青青加点水。　　　　曲俊荣的动作很利索，只花了一刻多钟就把豆子给磨好了。　　　　接下来的活是曲双双的，她让曲俊荣掺了少量的开水进去稀释豆浆，然后再用洗干净的纱布将豆渣滤出来。这也是个力气活，不过有了曲俊荣，曲双双只要动口就行了。　　　　等豆渣过滤完后，曲双双让他把豆浆倒进洗干净的锅里，用小火烧开，在豆浆快开时用勺子轻轻搅拌，避免泡沫溢出锅。　　　　接下来是用卤水点豆腐，这个过程对温度的要求很高，豆浆保持在七八十度最宜，超过八十五度，点出的豆腐硬度大持水性差，低于六十度，豆腐很难成形，即便成形也很易碎散。此外加卤水一定要均匀，不然做的豆腐嫩一块老一块，加卤水时一滴一滴地加，同时用勺子轻轻往一个方向搅拌，等豆浆开始出现絮状沉淀物时停止。　　　　最后一道工序是压豆腐。曲双双在木盆上放两根洗干净的棍子，然后在棍子上放一个簸箕，簸箕上铺一层干净的纱布，接着将豆腐脑用瓢盛出来，倒都纱布上，再用纱布将豆腐包好，在上面压一块干净的木板，再在木板上放置一桶水，压一会儿，新鲜热腾腾的豆腐就做成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曲双双特意在锅里留了点豆浆，小火烧开，锅里的豆浆很快就凝结成了豆腐脑。　　　　曲双双拿起勺子一人盛了一碗，再在上面撒了点糖，递给曲俊荣四个。　　　　四人接过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豆腐脑，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几下就把喝光了。　　　　“双双，厉害啊，哥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曲俊荣伸出了大拇指笑呵呵地说。　　　　曲双双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喜欢吗？喜欢就帮我做一件事，回头天天给你豆腐脑吃。这次没准备齐全，下次炒点芝麻，撒在豆腐脑上，再放点盐、醋、葱花、香油，香喷喷的，保准你吃了一碗还想再来一碗。”　　　　可惜没有辣椒油，不然更美味。　　　　曲俊荣被她说得差点流口水，忙不迭地点头：“什么忙，你说。”　　　　曲双双弯腰将做好的豆腐切成比昨天莲姑婆送的那块稍大一些的方块，然后站起来说：“你把豆腐挑到村头，青青跟着去叫卖，一文钱一块，若是没卖完，快天黑时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