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十点。  录制室内,人群如潮水一般退去。  封佩羞耻的写完检讨就跑了,现在不知道上哪疗伤去了,所以剩下的就是跟着封佩闹事的一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们今晚看了场精彩大戏,啧啧称奇,下电梯的时候,有人偷偷的拿出手机,从电梯镜子里拍下了女主角。  封楚楚瞟一眼,扭头看那位拍照的朋友。  那人吓一跳,一下没拿稳手机,咕隆隆的从手上滚到了同事脚边,摄像头还打开着。  那是位穿短裙的女同事,一低头,看见手机对着自己裙子下拍——“郑丰你丫流氓!”  pia——  手提包和男同事的脸颊近距离接触,发出旁观者也会觉得肉疼的声响。    一层到了。  电梯里的人都不敢动,让封楚楚一行人首先走了出去,紧接着,又自动排排站跟在封楚楚后面出了大厦的门,把她衬托的像个女老大似的。    不远处,正有一帮男女嘻嘻哈哈招摇过市,引的开元刚下班的工作人员眼热。  晚间十点,对都市人来是个有趣的时刻,一批人开始成群结伴的寻欢作乐,白日越是疲惫,他们便越要在夜里张牙舞爪;而同一时间,另一帮苦逼星人刚刚加完班,摘了领带、满口咖啡的苦涩味,垂眉丧眼的从大厦门口出来,这两伙人一碰上,加班星的朋友们脑袋顶上就开始滋啦滋啦的冒火花,全是对老板的恨意。  此时开元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个心态。  而且他们还更惨一点。    出门,封楚楚站住,冲工作人员们点点头,道:“大家今晚辛苦了。”  “不、不、不辛苦……”  “您辛苦,您辛苦……”  他们惨就惨在,不光加班,还站错队了,做的越多越错。  他们都有点怕封楚楚来秋后算账。    封楚楚看他们神情,笑了笑,主动说:“大晚上的,大家还加班,是真的辛苦,如果时间早的话我还能请大家喝点儿什么,不过已经十点多了,所以就不留大家了,你们都是优秀员工,公司的运作少不了你们,那些私人上的小事不会影响公司对你们的评定,大家好好工作就是了。”    这话说的很明白、很大气,给了人们一颗定心丸,他们也都是混口饭吃,为了房贷车贷奶粉钱奔波,有人晚上加班回去还得和老婆换班守宝宝,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    这晚,开元公司内部的论坛里,悄悄的多了几个讨论贴,很多人都知道封家继承方面的复杂情况,往常他们只知道,老大封泽明是商业精英、金融奇才,老二封修是风流浪荡艺术家,老三封于雁最受封老太太器重,是个传奇女性,但今天,忽然有人悄悄的跟帖说——“我最喜欢小封小姐,人真好。”  .  封楚楚无知无觉,她正和几个朋友在马路牙子上溜着弯。  他们还年轻,肾好使,晚上刚经历这么爽快的一场反转大戏,还兴奋着呢。  秦晚主动提议,一起去夜店玩。  李临空很是怨念,他老婆能接受的底线就是夜宵,还得是窗明几净、有男有女、录个小视频给她看的那种。    所以他们来到了写字楼后边的一家小酒馆里。  二层,客人零零星星,他们坐在窗边的桌上,头顶垂着一排暖黄色的小灯泡,左侧能看到静谧的街道以及高大的梧桐。  秦晚乐颠颠的,特狗腿的给封楚楚放包脱外套、搬椅子,末了还给她捶背。  “封总,封总,这个力度还行不?”  封楚楚嗯哼了一声,舒服的往后靠,“不错,小秦,今晚准你多点两盘肉。”  秦晚笑的露牙不见眼,“不用不用,您今晚给我提供的精神食粮够用三月的了,您太帅了,给您打电话!看见孟可沁和封佩那个脸色没,我的妈呀,我怀疑她俩今晚回去就给你扎小人,看不惯,碰不着,气死他们!”  封楚楚淡定的咳了一声,然后没忍住,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李临空和陈无闻俩人坐成一排,看着她俩完全破除一开始的大姐大人设,在人后笑成一团。  李临空叹了口气,冲服务员抱歉的点头,“她们喝多了,我来点单。”  这才刚进酒馆呢,怎么喝多了……服务员默默吐槽,递了ipad过去。    俩人叽叽喳喳了好一阵,直到酒菜都上了,她们才终于闹够了,各自坐到位置上,恢复了正常人状态。  这家小酒馆挺有特色,主打的是本地小吃,卖二十块的吃的他们摆个盘卖两百,宰的就是附近金领,口味一般般,主要是混着一股子高级味。  幸好酒还可以。    李临空抿了一小口清酒,长长的舒了口气,“有时候真不想回家,就这么坐着,舒服,还是年轻的时候好。”  “李叔叔,你这么说话是不对的,”秦晚一脸正色,“要不咱们换换,我就想像你这样定下来,不用恋爱不用分手,没有各种奇怪的烦心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好。”  “是,”李临空笑起来,“我思想越轨,我有罪,自罚一杯。”  说着把一小杯酒一饮而尽,可见上面这话只是给自己喝酒找理由。    秦晚叹气,“我是真的烦。你今天看见闻谦了,以前他给我说,他家里穷,我就想各种办法照顾他,帮他打招呼,前两天借房子给他还进了回局子,今天,哟呵,分手第一天,江诗丹顿都戴上了,我怎么就这么瞎呢?从小到大,我就净碰着些渣男,真丢人!”  李临空一愣,刚想安慰她,她又继续叭叭叭,“李叔叔,你们也不咋地,乐队是你们组的,拽我进去,结果都走了,本质上和渣男没区别!”  李临空闭嘴,心虚。    秦晚也不想当个祥林嫂,见好就收,不再说这种丧气话了。  她笑眯眯的看向封楚楚。  “还是楚楚的日子最高兴,”秦晚指了指低着头按短信的封楚楚,感叹道:“啊,有钱真爽。”  封楚楚就没听见他们刚才说什么,她光扑在手机里头了。  她捕捉到那句有钱真好,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道:“没钱我也高兴,对了,我和你说,呆会儿魏沉刀过来,你别提钱不钱的事,知道吗?”  秦晚连连点头,捧心感慨:“我们魏同学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封楚楚白她一眼。  “七八年,”她义正言辞的纠正道。  秦晚挺好奇的,“我有点不明白,外边花花世界多精彩呀,你为什么揪着高中那点事不放?感觉不像你性格。”  “我哪有揪着不放,”封楚楚道,“正好碰上了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刻意。他也没怎么变,就……正好吧。”  秦晚扯了下嘴角,这还没怎么变呢?滤镜真够扭曲。  可能也就只是对封楚楚没变吧。    既然说起了高中,姐妹俩便就着酒聊起了陈年往事,酒管够,料也很足,两人聊的起劲。  过了好一阵子。  当她们俩说到“某同学要结婚了去不去”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桌子震了震——是一直自饮自酌的李临空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人腾的站了起来。  二人惊呆。  怎么了怎么了?    下一秒。  只见李临空撩了一把不存在的长发,长叹一口气,用咏叹调吟了一首英文诗。  全酒馆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  封楚楚忙去拿酒瓶子,晃了晃,空的。  就这么十分钟的功夫,这人居然不声不响的喝了一整瓶。    眼看李临空吟了英文吟法文,吟法文回国念古诗,简直把这儿当朗诵会,酒馆的客人都开始给他鼓掌叫好了!  封楚楚和秦晚不约而同的扶额,挡住自己半张脸。  真丢人。    小酒馆二层有个开放式的小阳台,种满鲜花盆栽,小阳台上有个高一层的台阶,上边摆着话筒音响,既面向室内客人,又能揽客,今晚没有歌手,东西就闲置在那儿。  李临空吟完几首诗之后,在众目睽睽下,靠着手在室内踱步,站上了那个台阶,遥遥的看向秦晚,眼角含笑,朝她招招手,道:“小晚,过来。”  秦晚:“……”  全酒馆的客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先下来,”秦晚眼皮直跳,跑过去拽他,低声道:“大哥,你别发疯,你快下来。”  李临空纹丝不动,道:“不要紧张,你是主唱,迟早要去舞台上,先在这里试试。”  ……神经病啊!  封楚楚憋着笑,也跟着使坏,手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秦晚同学,来一首,我给你加油!”  这地方也不大,小酒馆的客人都看出李临空喝多了,大家很是善意的笑起来,起哄道:“是啊,唱一个嘛!”“怕什么!”“来来来!”  老板觉得好玩,也主动去开音响设备,朝秦晚和李临空笑,“经常有客人唱的,你们唱就是了。”  李临空再次撩了一下不存在的长发,矜持的冲老板道了谢。  秦晚:“……”太他妈丢人了,她要赶紧走。    忽然,老板按下了开关,室内灯光一下暗了,只剩下一盏灯光从秦晚头顶落下,酒馆客人的眼神汇聚在她身上。  秦晚顿住了。  李临空找了把吉他,搬椅子坐下,见她迟迟不开腔,笑着对她说:“昨天还看见你趁着大家走了,自己练习呢,你可以的。”  在那种大哥哥式的眼神鼓励下,秦晚别扭的别开了脸。  李临空这人喝多了真是够莫名其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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