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黑底白纹的蛇,头顶生有肉角,晃着脖颈从洞下钻了出来。宋沅与薛默心中一惊,暗道“果然来啦”,惊羽一箭射入蛇口,剑光也把蛇头斩飞出去。 ——好快! 他两同时看对方一眼,心中都倍感惊讶。飞出的蛇头一口咬住书案腿,而那断了头的身子还未死绝,往前一窜啪嗒嗒在船板上乱扭,溅得船中满是鲜血。这场面让薛默几乎吐了出来。宋沅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持剑后退避开那狰狞的蛇头,这才回首问她:“刚才船中响的就是这东西?” “是。”薛默捂住嘴,勉强压着恶心:“它在船底下一直敲。”真没想到湖中还有这样怪物,一般的淡水蛇不过能长四五尺,而眼下这蛇全长怕不下六丈,且气力之大竟能将船底击穿。若是寻常渔民在行船时遇上……薛默不禁打个寒颤:“它为什么找上我们?” 因为你流出的血向它召唤,它是来找你的……少庄主拧起眉:“这船不能用了,腥气会引来更多怪物,咱们得快走。” 从破洞涌出的湖水片刻间已没过他们脚背,船中并没有什么能堵住破洞的东西,而更糟糕的是水下嘈嘈切切,有其他什么东西已经靠近这船。它们像是对船颇为忌惮,故而并未攻进来,而只是围着船不停打转、等着它沉下去。 “当然要走,可咱们怎么走呢?”薛默扶着他的肩膀无助地叫起来:“我,我不会水呀!”即便会水,她也没把握从船底大群怪物的包围中逃出。动物易被血腥气吸引,万一水下有诸如大白鲨那类见血就疯的东西…… 薛默脑中涌出自己和宋沅被怪物咬得乱七八糟的画面,心中充满了绝望——如果,如果空间能提前收集足够的能量就好了。若是能量充足她就能在宋沅进来前把那怪蛇拖出,就不会有眼下的劫难。 能量!我需要能量!她在心中呐喊。如果能从这里逃出,我一定会死命地收集能量,多多益善! 身后的她在惶急,少庄主却很冷静:“我会水,我带着你。”他一把将独孤的画像从卷轴上扯下来,卷好后掖入怀中,推开窗子,将身一纵就带着薛默跃上了画舫顶。 “小九。”月光下,宋沅的神色十分严肃:“事关你我性命,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惊讶,更不要推搡,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薛默忙不迭地把头点成鸡啄米:“事关你我性命,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听你吩咐,师父!” 拜托你了英雄,我一条小命现在可都指着你救呢嘤嘤嘤QAQ 得到她的保证宋沅松了口气。他整整佩剑,薛默以为他这就要跳下去大杀四方,没想到少庄主揽住她肩膀往自己怀中一按,低头向她吻了下来。 什!么! 薛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得目瞪口呆。 喂喂,画风不对!我们现在性命攸关呀!你怎么可以乘机—— 狗血!恶劣!荒谬! 她条件反射地去推他,不但推他还脑补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甩他脸上的样子。宋沅早料到这招,手上发力在她的背只一点,薛默立刻全身无力地仰面倒在他臂弯里。 宋沅你这混球!我一定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一钩新月在天上转着,她身子一轻已被少庄主抱着跃起,从画舫的船顶极速掠了出去。他的速度好快,薛默几乎以为自己在飞。而在她有下一个念头之前,宋沅已带她一头扎进水里。 澎。 身子在水中沉下去,水咕咕的在耳畔响着,却奇怪地没灌进去。不仅如此,她也没感受到溺水常有的窒息感,口鼻间只有清凉的风,仿佛徜徉在林间山上。 原来如此…… 薛默心中恍然大悟。宋沅口中含了东西,那东西如同水下鳃肺,源源不断滤了水中空气送入他们口中。意识到这点后她不再挣扎,任宋沅抱住自己在水中下潜、越来越深。隐泽的水色幽深,被月光明晃晃地照着。层层涟漪光晕在两人身边摇动,薛默不由阖上了眼。宋沅单手搂她在水下潜游,越游越远,不知过了多久哗一声浮出水面。出水瞬间他的手松了,薛默这才脱出他的怀抱。 月光明静,画舫已远得看不见了。薛默怔怔看着宋沅,突然扬起一只手来。宋沅忙伸手去格,口中叫道:“你答应的,你答应好的。” 他的口气非常无辜。薛默对他怒目而视,悻悻放下手来:“非得这样么?” “不然呢?只有一粒避水珠,我又不会飞的。”宋沅从口中吐出一粒圆溜溜的珠子,向她解释:“这珠子只有含在嘴里才能奏效,若没它我们都要溺死在那水里;只有潜得够深那些怪物才嗅不到我们——性命为上,我有什么法子呢?” “那现在我们已经远离那些怪物,你可以放开我了吧?”薛默依旧怒目。宋沅一笑,非常听话地把手一松,她滂的又沉下去。 “哇呀!”薛默顿时呛了一大口水,忙紧紧抓住宋沅臂膀,再次巴在他身上。她不敢再松手了,抹了一把脸连连咳嗽:“你这样捉弄人,有半点做师父的章法吗?” “可你动辄朝我大呼小叫,也不像个做徒儿的样子呀。”宋沅反唇相讥。 什么,你嫌我没徒儿的样子?可我本来也没想拜你为师好吗!你现在就把我逐出师门行不行? 虽在心中疯狂吐槽,薛默可不敢再嘴硬了。她任宋沅揽着她,随波逐流。少庄主借星月判断方向,不觉大半个夜晚过去了。薛默泡在水中只觉精疲力尽,她很想问他还有多远靠岸,但想想还是没问出口。好在当东方亮起来时,天边出现了一艘大船,他们发出呼救,很快来人驾着小船将他们救上去。 “好呀,好呀,终于找到了你们。”没想到大船上第一个迎出来的居然是郁竹声。他看着湿漉漉的两人,脸上是夸张的惊讶:“咦,宋沅你居然是亲自游的?你不是能……” “闭嘴!”少庄主面色铁青地打断了他。薛默则裹着毯子猛喝热茶——船上没有女装,她只好守在火盆边将就了。郁竹声的出现让她非常惊讶,而更惊讶的是这艘威风凛凛的大船原是战舰,并且是由司马康成亲自指挥赶来的。 “夜来三公子言说道城中出了妖人劫走九姑娘,少庄主进入隐泽孤身营救,势单力薄、唯恐着了妖人的道;故而令康成领水军接应。”司马康成简单讲述他出现此处的缘由。或许是郁竹声在旁边的缘故,他对宋沅相当客气,丝毫没有先前一见就杠的气势。 “多谢校尉。”少庄主不咸不淡地道了声,旋即一笑:“校尉来得正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校尉一直追查的尸首失踪奇案的元凶,就是劫持舍徒的凶手。” “少庄主已有线索?”司马康成立即围过来。宋沅从怀中掏出一幅画,画大部分已被水洇湿,所幸画中人的脸还能看清楚。 “这就是宣德坊黑豹身上出现的人,他驱使墨变妖魔杀害黎民,再把他们化为蓝蝶供自己使用。”宋沅将画舫中对墨变画卷的所见说了一遍,薛默在一旁补充:“那画师手下还有个小姑娘,用的是针;当初巡夜的三民夫就是死于针下。我们进入画舫时画师与那姑娘都已不见,应是已乘墨变逃走,想来当初那小姑娘就是乘墨变进入城中,再用墨变逃出城去。” “墨变?那画师出自独孤家?”昭武校尉摸摸下颌:“有趣。独孤家是犯了谋逆大罪的,早该族灭。是谁收留了他,还指使他做这事?” “不管是谁,背后来头都不会小。校尉可还要继续追查?”宋沅徐徐端起茶,语气格外意味深长。司马康成一笑:“少庄主这是试探我?我奉王命到这绿柳城中,就是为了彻底追查此事;不管这背后有多大的来头、多硬的靠山,我也要一查到底、不会有所顾忌。” “好,痛快。”少庄主击掌赞叹:“既如此,绿柳山庄也自当全力以赴。” 他两人谈怎样追捕的正事去了。郁竹声百无聊赖地蹭过来,坐在薛默身边一道喝茶。他带船前来搭救,薛默心中充满感激,看他也没那么讨厌了。捧着茶杯,她小声道着感谢:“多谢你啦,师叔。” “就冲你这声师叔,我也该来救你。”郁竹声嘿嘿一笑。 薛默瞧瞧另一处谈正事的两人,悄悄问他:“师叔,司马康成这么听你的话,你是哪家的三公子呀?” 郁竹声喝着茶,漫不经心地答道:“青邑王家的。” 呃……薛默几乎把一口茶噎在喉咙里。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瞧这位厉害师叔:“没想到师叔你,原来是一位王子哇!”看着可真不像呀…… “哼哼。”郁竹声笑一笑。薛默再瞅瞅宋沅和司马康成一眼,八卦兮兮地再问王子师叔一个问题:“那我师父呢?我师父是什么来路?”能与王子做师兄弟的一定也是厉害人物,嚯嚯嚯嚯粗大腿再加个重量级身份当然更开心啦…… “你不知道?”郁竹声放下杯盏,水光潋滟的眸子看过来:“你师父与我一母所生,是嫡亲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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