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恭公主不以为意道:“想是抚宁县君咬住她是清白的不松口,一心要说成是宝妹自己嫉妒心炽了,是也不是?”
秋水苦笑道:“公主料事如神。”
温恭公主手下仍旧飞快地和沈令嘉下着棋,口中道:“抚宁县君既然这么斩钉截铁,想来侍女内监们的说辞是不够分量的了。”便吩咐道:“密姐与二娘随秋水走一趟,除非皇祖母、母后与二位皇姑之外,有谁问你们什么都不必回答,可略骄傲些,不要被抚宁县君压下去了。”
一个十五六岁、面容明艳、神气昂扬的少女走过来,正是灵芝殿的另一位赞善,宁陵县主郗密。她与太原郡公嫡幼女秦二娘行礼道:“是。”便随着秋水去后殿了。
郗宗神色不变,又下了一子,伸出手来将桌面扣了一扣:“选侍专心些。”
沈令嘉一个机灵醒过来,赶紧继续下棋,口中奉承道:“公主指挥若定,妾拜服。”
殿内慢慢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郗宗从容落子,微笑道:“傻大胆罢了,叫选侍见笑了。”
施阿措似乎生怕贵女们吓着了,又传旨要了热热的甜汤与点心来,亲将最小的一个女孩儿抱在怀里喂她汤喝。沈令嘉身边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往那边看了好几眼,焦灼的神情里似乎终于掺进了些放心之意。
沈令嘉度着这女孩儿应是东川郡主段思容,那边施阿措抱着的想是最小的河阳郡主段思和,便转过头去对她微笑道:“郡主勿忧,小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手中又下了一子。
东川郡主也见识过宫里人见面识人的本事,并不惊讶沈令嘉怎么知道她是东川郡主的,只含笑道:“选侍说得太过了,思归儿才多大,哪里就当得起选侍一声小娘娘了呢?”
沈令嘉也微笑道:“人家说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孙,辈分如此,地位也一样。石城郡主虽然年幼,却是大理王的爱女、先帝爷的外孙女,身负皇室血脉,身份何其贵重?又得皇爷钦定做小爷的太子妃,虽然还没成大礼,咱们私底下敬着些也是应该的。”
那两个侍读才出去了,这一屋子宗室贵女不是姓郗就是姓段,几乎人人身上有皇室血脉,一群几岁大的小女孩儿叫沈令嘉这一记响亮亮的马屁拍得通身舒爽。段思容笑道:“怨不得选侍能得皇后娘娘的青眼,果然是个再伶俐不过的人。”
温恭公主也掌不住笑了:“选侍这张嘴,真一等一的甜。”便扬声吩咐道:“碧波,把我那一盒子玫瑰露拿过来,再与沈选侍甜甜嘴儿。”
沈令嘉吓了一跳,上好的玫瑰露难得,原料还在其次,主要是这东西制作工艺极其繁琐,一瓶子玫瑰露,倒要坊内宫人熬上数旬才能攒齐。温恭公主地位高贵,自然是拿着人工不当回事的,可是沈令嘉位卑,宠爱又薄,上一回好容易托人弄了些,根本不舍得吃,全镶金嵌银地做了胭脂,盼着能用久些。
碧波便自柜子里翻出来一只杏黄缎子面的锦盒,打开来,内中放着两瓶儿红亮亮的玫瑰露,都用半点瑕疵也无的水晶玻璃瓶装着,瓶身上还带着鹅黄的笺子。复又合上,将锦盒奉至沈令嘉手中。
沈令嘉听见这秋水、碧波二人,名字皆与臧皇后身边的春水、绿波相类,恐怕这两个人是臧皇后派来照顾公主的,连忙起身谢了温恭公主的赏,又恭敬接过,对碧波道:“生受姐姐了。”
碧波笑着行了个礼:“小主这话可折死我了,奴婢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敢受选侍一声姐姐么?”
温恭公主道:“少在那里瞎客气了,选侍身边的侍女呢?叫她先把这香露拿回去,咱们继续下棋说话,皇祖母那边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完事呢。”
沈令嘉得了令,便将在门口候着的小百合叫进来,此时小百合已升做出入跟着选侍的二等侍女了,她年不过十三岁,十分机灵,此时进了殿团团冲着众人行礼,口中吉祥话说个不停,将众人逗得哄堂大笑。
沈令嘉嗔道:“你这人来疯,见着了公主、郡主们连话都不会说了不成?还不快给我将公主的赏带回去呢。”
小百合便恭恭敬敬应了,将锦盒稳稳地抱在怀里,又冲温恭公主行了个礼道:“谢公主恩典,奴婢今儿也能见识一回公主的赏赐啦!”
温恭公主笑道:“油嘴滑舌,只消好生跟着你们家选侍,你将来就什么都有了。”
小百合便又奉承了两句,引得众人笑得肚子疼,这方退下去了。
沈令嘉听见温恭公主说“将来什么都有了”,心中不由得一动,暗忖道:“莫非我又要升迁?”便对着温恭公主试探道:“妾下乡小县民人之子,得天恩一顾已是殊遇,岂敢望更多呢?”
温恭公主笑过了,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慢慢地收回到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弧度,对沈令嘉道:“选侍的勤谨本分,皇祖母、父皇与母后都是看在眼里的,选侍不必过于自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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