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令姜跟着许多小娘子去了国子监指定屋子考试,女学招生的考试自然不能让这些年龄不一的小娘子们像科举士子那样在狭小的号房里答卷。    国子监方面就收拾出来几个空屋子,将桌椅摆整齐,每个桌椅隔得挺空的,然后让小娘子们拿着司礼监发的号牌依次入座。    谢令姜和秦翎并不在一个考场,和秦翎分开后,谢令姜背着自己的小竹筐进了屋子。小竹筐里面是毛笔和砚台和水壶,到了屋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倒水磨墨。    大家都把墨磨了一会儿之后,屋门口站着的考场官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拆封下发卷子,是一个位子一个位子地把试卷发过去。    谢令姜一拿到卷子就觉得超级简单,提起笔来就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重生而来近乎于作弊的谢·学霸·令姜腹有诗书,自是不担心这种考试的,不仅不担心,甚至全程处于兴奋状态,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谢令姜走上前去交卷的时候,发现好多小娘子皱着眉头捏着笔杆,一副苦恼极了的模样。    谢令姜一点儿都不理解这么简单的默写卷子怎么会有人觉得难,她最后检查一遍姓名籍贯是否都填写了,确认无误后便交卷了。    负责这次监察的考场官是一位大儒,须发皆白的老爷爷看见有个小娘子这么快就交卷还以为她是什么都不会,刚想勉励她几句,让她以后不要放弃学习,结果拿过谢令姜的卷子一看,眼前一亮,越看越满意。    这个是对的,这个也是对的,字体一看就是师从卫夫人的簪花小楷,真是个聪慧有灵气的孩子啊。    他抬头一看,正准备找谢令姜夸奖几句,结果,……,人呢?你看拿起你卷子在看,不是应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眼巴巴等在这里吗?    不是很懂考场潜规则的谢令姜错过了一次受到大佬欣赏的机会,对此谢令姜一无所知。她表示,女学入学考试的规则她可是都记下来了,交完卷子后不得在考场逗留,她很乖地交完就走了,而且肯定满分啦。    她赶紧地出了考场回家,嬷嬷今天有做甜甜的紫米粥,超好喝的。    秦翎也算是聪慧,但是前世就没比过未开挂的谢令姜,今生今世恐怕更难和开挂了的谢令姜相比。她是在时间用尽之后,才交了卷子出来的。    秦翎带着侍女红翘来永宁侯府找谢令姜对答案,神色中一直有些忧心忡忡的,拉着谢令姜的手懊恼道:“三娘,我刚才有一句写了个别字。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此处“说”同“悦”,但是我直接写了“悦”。”    谢令姜安慰她道:“所谓通假字就是古人写的别字,按你那种写法阅卷官未必不认可,毕竟字体只是承载学问和圣贤教诲的一种容器罢了。古人将容器上的花纹画歪了,今人难道一定要跟着把容器上的花纹画歪吗?”    秦翎受到了安慰,托腮忧郁道:“好吧,你永远都能找出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可是,我还是好担心。”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居然给了“文胜质则史”,要考前面一句“质胜文则野”,我只想起来后面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但是居然不考。”秦翎一副哭唧唧的可怜模样,“而且明明我都是背过的,可是考场上就是不记得了,但是等交了卷子,我却灵光一闪全想起来来了。”    她盯着谢令姜,“三娘,你有没有什么不会的?”    “我考完出来就不去想这些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谢令姜同情地看着可怜的秦翎,为了友情,她决定不把自己都默出来的事情告诉秦翎,让她更加郁闷了。    秦翎看问不出谢令姜什么,又见谢令姜这般气定神闲,忍不住问道:“三娘,你怎么能这般豁达,你就不担心考不上女学可怎么办吗?”她不甘心地说道:“女学这次只收一百个女学生,天下开明官宦家的小娘子不知凡几,更有许多隐士名宿家的小娘子也来下场,她们是家学渊源,我们却是在朝廷邸报下发后才开始正经学习。”    她咬着红唇,颇为不甘心地说道:“以前我不过将将识几个字罢了。”    谢令姜面色淡定,浅笑道:“古人云:尽人事,听天命。我既已拼尽全力,现在一切随缘,何必强求?”    秦翎还小太天真,没想到谢令姜只是前世在燕京那些年习惯了维持所谓的从容风度,还以为谢令姜的气度真的是如此潇洒,觉得如此挂怀这场考试的自己又被可恶的谢三娘比下了。qvq    这种每次都被同一个人摁在地上摩擦摩擦的感觉,绝对不会是好体验。    秦翎现在虽然和谢令姜的关系好些了,但是仍然有些气呼呼的,“又被你比下去了,真不甘心!我和你家不一样,我要努力变得更优秀,才能让我父亲多为我着想,也不会让他忘记我阿娘。”    谢令姜以往也知道秦翎争强好胜,却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缘故,一时亦是怜惜她。    秦翎看见谢令姜脸上的表情,瞬间炸了,“干嘛?你是在可怜我吗?不需要!”    谢令姜歉意笑笑,她以前就是个好脾气的人,重生一回后,更加佛系了一些,看着别别扭扭的秦翎露出了一个慈祥老奶奶的笑容。她弯弯唇角,眉眼温柔和顺,宽慰道:“没有,你想太多了。你先前也说了自己基础不好,若再给些时间,我相信,你定然不输她人。”    秦翎圆睁着眼睛,活像是一只无理取闹的炸毛猫咪被温柔可爱的小姐姐强行顺毛后的懵逼感,却傲娇又别扭地窝在温柔小姐姐怀里撒娇。    她嘟起嘴,十分不自在地用脚尖寻了片叶子踢来踢去,“谢谢你,方才是我又闹脾气了。”    秦翎眼眶有些红,仿佛谢令姜一个说得不好,她就立马哭出来。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谢令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轻松地指着远处笑道,“你看那棵李子树是我外祖父在世时为我阿娘栽种的,她说在衡州城时最想念这颗李子树。等李子成熟了,我们把衡州府的小娘子一起叫来,大家来吃李子吧。”    秦翎没想到谢令姜一时间说起了别的事情,吸了吸鼻子,有些傻乎乎地跟着谢令姜手指看过去,不再纠结刚刚的事情,而是想着李子好不好吃,什么时候能吃?    她问道:“以前在家里都是下人把当季的新鲜瓜果买回来,还没见到过李子树呢,这李子开过花没有,现在能吃不?”    谢令姜便笑嘻嘻地给她科普道:“先开花后结果,你看它上面都结了果子,肯定是开过花的呀。四月开花,六七月结果,这棵树上的李子结得早,如今六月过了一半多,也快七月了,李子吃起来就不会酸涩难以入口了。”    秦翎眨眨眼睛,娇娇软软地嗯了一声,“不过现在可不是请大家吃李子的好时候,都眼巴巴等着成绩,专心于下场考试呢。我待会儿回去也要回去再温习各家学说的先贤名言,万一就进了复试呢。”    谢令姜翘起唇角,眉眼柔和道:“翎娘说得有理,那就等第二场考试过了之后,第三场考试之前吧。我怕三场考试都考完的时候,怕是整个衡州府没有多少小娘子留在京里了。”    秦翎想了想也赞同道:“我看司礼监下发的女学考试考纲上写着只要过了复试便不黜落,那面试就像是科举的殿试一样,只是要看看我们各人的资质罢了。那个时间刚好,那我们先去写请帖吗?”    旁边的谢令姜偷觑她一眼,见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神采,还能想到写请帖,松了一口气,不哭就好。她笑道:“帖子要写个十几封,现在写怕是要耽搁翎娘你温习功课的时间,七天后便是公布第一轮成绩,接着便是第二轮考试,时间紧得很,还是等第二轮考完后再写吧。到时候办李子宴,可要麻烦翎娘为我分担了。”    秦翎明媚地大笑,“到那时,尽管包在我身上好了。”    阳光明媚,初夏的风并不热,还带着李子的果子香,谢令姜被秦翎一下子就变好的心情所影响,也大笑起来。一改自重生后越发稳重的风度,笑声清越,终于有了些七八岁孩子最是蒙童不知愁的快乐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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