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未归就站在二人不远处,与顾北望正对面的缘由,她能轻易看到顾北望说了些什么。 而洛公子眼眸紧紧盯着顾北望却微微将头向这方转的动作,同样分毫不差的落入她眼中。 不由得好笑地扬起唇角。 “这位小官人,那照您所说,他二人到底孰是孰非?”有人忍不住问出声。 顾北望佯作认真思考状,眸子却看着洛公子,颇有深意。 洛公子见此眯了眯眼,心中明白今日是载在季未归这个无耻的女人手上了。 当下转过身,看进季未归戏谑之味十足的眼中,眼中怨怼唇下却不失悲苦的道:“这位少年郎所言,老头儿愧认。生活所迫,走投无路之下,人总会做出些违背原心之事。如今世事动荡,老头儿一副羸弱之身死不足惜,只是老头儿膝下留有一后生,实实不愿他随老头儿……唉~” 到此顿了顿,转向一侧睁着眼微张着嘴再次一脸讶异的程一一,继续道“听人说今次江南鸿戈总庄的千金将途经于此,想着大小姐必不缺这点救命银钱,便……唉~”叹完这口气,洛公子作势要跪下求饶。 程一一从小便是个性子跳脱,不服管教的,家中繁重复杂的礼仪并未认真去学,但好在大是大非尚明,公理道德还是遵循的。当下急急出声阻止“老者”洛公子的动作: “且慢!本小姐原就不想与你爷孙二人计较,既已说清,我程一一也不是那嚣张跋扈之人,相逢是缘,你要多少银钱瞧病,本小姐替你出了。也算是几分善缘。” 洛公子本就是假意作势,得言便由虎儿扶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再听程一一后话,洛公子不由得嘘咳一声看向她,眼中没有计谋得逞的狡黠,反倒莫名地收敛了心思,道了声“多谢姑娘。” 事情到此大概是个收尾了,洛公子不逼迫程一一占道,车马自然通行,来往如常。 这边季未归与顾北望双双牵着马还在路旁立着,等待车马先行。那边程一一的车马早已整顿,并在一旁等候多时。可程一一明显还不想走,原因无他。 洛渊则不着痕迹地将一张字条给了季未归后,由徒弟虎儿扶着,颤颤巍巍地随着行人走远。 天色越加昏暗,低低席卷而过的风带起了路上人的衣袍,其中已然带上不少的水汽。 不久后,将是一场令人变色的风雨。 “这位公子,这天色渐变,眼看就要落雨了。你与这位姑娘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免不了受寒,况且那小城不过几家客栈,不定有无空房呢。不如到本,,,我的车轿中小坐,待雨过再出发?”程一一见此立刻不失时机的开口邀请。 闻言,顾北望抬头看向天际,又很快收回视线。极为熟捻地抬起手来,以手背贴上季未归的脸颊试探温凉。 本牵着马看向洛渊所去方向的季未归被这突然的触摸惊得回眸便撞进某人深邃而清澈的眼中。 “有些凉,怎么样?要先避避风雨吗?”顾北望看她明眸惊中带讶,对上眼神后又并未逃离,便知道自己这一举动未使她厌恼。 心下嗤笑自己:竟然开始为一个人的喜怒而开始小心试探了! 季未归转回神来,为顾北望这样偏心的行为窃窃欢喜着。其实即使顾北望直接回答程一一是或否,她也不会多想些什么的。但顾北望并未先回答程一一,反而先查看她的状态、询问她的态度。 这般偏爱,让她不免惊喜。 转过头看向程一一,季未归笑得得体大方:“多谢程小姐美意,只是我二人有事在身,耽误不得,便是大雨加身也顾不得了。” 程一一在顾北望一系列动作表现后便自觉无趣了。这俩人并无叫人艳羡的恩爱模样,却生生叫人穿插不进,好像已是相扶度过几世的老夫老妻。她自诩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江湖儿女,即便再痴赏那位公子的谪仙之姿,也晓得进退。 便也和和气气道:“即是如此,我也不做强人所难之事,好意提醒:这里到那看似不远的城镇实实有好段距离。不过既然二位去意已决,只能道好自为之罢!” 说完便开轿门钻了进去。其车夫震鞭驾喝,马车随即扬长而去。 许是天公作美,恰好在顾季两人落座于城镇中一处客栈大堂里时,瓢泼大雨便骤然而下。 客栈老板是个八字胡的叔伯辈,他二人进店时正眼盯桌上的账本,噼里啪啦拨动着算珠盘,抬头极为随意地看了一眼后,又继续拨动算珠。 腰间系着净布的店小二见此,立即笑呵呵地迎上来,看了看外间的雨势,不由得开口: “二位客官当真好时运,前脚进店,后脚这雨就跟了下来。若是慢上个一时半刻的,可就糟了。您二位瞧着不像是这处的人士,敢问可是打西南边的河伯镇过来的?” 店小二一边问着,一边动作熟捻迅速的为二人奉上茶水酒水。 季未归神色平静的模样看起来其实颇有些不易近人之感,因而小二这句话问的是顾北望。 后者倒是面相温润如玉,即便是墨灰间交着的冷色衣着也没有季未归冷峻的脸色来的让人不敢亲近。 “是。” “烦扰再问一句,客官可曾到过那西南方再远些的潮县?可曾听说过一位姓季的大夫?”问这话时,店小二神情中捎带了些未掩饰的焦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又赔笑的退开一步,等着顾北望的回答。 接住顾北望看向她的眼神,季未归朱唇微启:“到过,听过。不知小哥为何打听此人?” 闻言,店小二眼眸中竟然出现如同纯净稚童般的光亮,仿佛垂死之人见到了生还的希望一样,声线微颤:“不瞒客官说,我家中娘子怀胎已有六月,可是却因疼痛难忍而日夜哭泣。我心下疼惜,请了方圆的大夫,却都在听是孕妇后一脸愠色,不说不治,反啐我不懂规矩!” 季未归的眉毛随着店小二的诉说越皱越紧。这家伙,怎么死活说不到重点! “听人说潮县的季大夫也曾为妇人治病,又听人说那位大夫已然离开潮县。因此一旦瞧着外来客人便打听一番……” 瞧着这小哥越来越没有想说出重点的样子,季未归恨不得打哭他!当下暗捏秀拳,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后便起身上了楼,不想再理会这个说话没有重点的病患家属: “我就是你要找的季大夫!” 当一个医生面对病患时,最怕的不是他的描述有多夸张,而是他给你扯一堆家长里短也扯不到病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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