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皇宫御书房内　　　　“国师，你来了。”　　　　苏成昱见苏清越一到，立马迎了上去，哪还是最先前那淡漠深沉的皇帝，分明就是一个干净明朗的少年，只见他吩咐着身后下人，“快给国师上茶。”　　　　“遵命。”　　　　苏清越微一抬手，轻声说道：“圣上不必麻烦，不知圣上此次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不急，国师先坐。”　　　　苏成昱示意苏清越坐在桌前，这才笑着开口道：“这不是猛然听闻国师要娶亲的消息了，可把朕吓了一跳，国师，此事可是真的？”　　　　苏清越早知是为此事，脸上并无任何波动，只见他仿似毫不在意般提起：“本是一件小事，却不曾想民间流传至此，竟叨扰到了圣上，请圣上恕罪。”　　　　“国师说笑，国师乃我国之栋梁，这婚事又怎能是区区小事。”　　　　说着说着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般，苏成昱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这娶一商户之女却是不太妥当。”　　　　说完看了看苏清越，想看看他的反应。　　　　谁料苏清越直接开口：“臣年纪已至，本该早已娶亲，至于娶谁，对臣来说并无区别。”　　　　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侧头转而看向苏成昱，那眼神仿佛能将他看穿似的，让苏成昱不自觉错开视线，不敢直视。　　　　只听他接着说道：“至于为何选择一小户女子，却是微臣为圣上考虑。”　　　　“这话从何说起？”苏成昱一脸惊异。　　　　“圣上长大了，已能独当一面，而臣也完成了先帝的嘱托，是时候还政于圣上了。”　　　　苏成昱此时不由坐直了身子，静静地听着苏清越继续说。　　　　“臣知道这么些年圣上一直防着微臣。”苏成昱瞬间抬头，想要急急说些什么，却被苏清越制止继续说道：“圣上不必多说，我若是圣上，恐怕也会如此。”　　　　“臣早已腻了这些争权夺利，往后只愿能安稳过着自己的日子，远离这些纷争，娶一民间女子，倒能免去诸多烦扰。”　　　　苏成昱没想到苏清越是有这想法，眼眸不禁深了深，或许是帝王家的人生性多疑，此刻他仍旧是不敢完全相信。　　　　“国师不必如此委屈，朕真没有此意，这么多年，国师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又怎会这般想你，你始终都是朕的表哥，朕信你。”　　　　苏清越闻言只淡淡一笑，在皇家而言，信任是多么奢侈可笑的字眼。　　　　“臣并不觉得有何委屈，那女子除了身份家世之外，相貌和贤惠据说都是闻名当地，娶妻当如此。” 苏清越漫不经心说道，谈论这婚姻大事就如同谈论天气一般，仿佛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苏成昱一脸为难的样子，过了良久，才叹道：“既如此，朕也不好过多插手国师的私事，届时朕会备上一份大礼，恭贺国师新婚。”　　　　苏清越见此，站起身来，向着当今圣上行了一礼，“谢圣上。”　　　　同时说道：“待微臣大婚之日，便是圣上亲政之时，还望圣上谨记先帝教诲，造福黎民。”　　　　“请国师放心。”　　　　苏成昱看着苏清越远走的背影，内心仍旧十分不平静，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个人。　　　　不过他承认苏清越说的很对，他若是娶的是世家女子，他心里的大石只会又增一块，这也是为何刚才的谈话中，他一句也没提苏粟宁一事，他私心里到底是不愿苏清越尚公主的。　　　　清风朗朗，蝉鸣阵阵，王家村的午日倒是显得格外慵懒闲适。　　　　欢颜还在屋里午睡，采杏在厨房里烧着热水，估摸着小姐快醒的时辰，将热水提前先准备好，采薇则在院子里打理着花花草草，一切都显得那么井井有条。　　　　一阵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力道均匀且富有节奏，这是每日送日需用品的人过来了。　　　　采薇和采杏都没有动，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很快，就见屋里的沈嬷嬷快步走了出来，一身粗布衣衫，有些灰白的头发松松的挽起，看着就与一般农妇无甚差别。　　　　只见沈嬷嬷将院门轻轻打开，接过门外人手里的篮子，不过这次不同的是，门外那人此次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在与沈嬷嬷说着些什么，沈嬷嬷表情看着格外认真。　　　　等那人走了，沈嬷嬷走了过来，表情有些严肃，采薇见了，忙低声问了一句：“嬷嬷，可是出什么事了？” 　　　　采杏也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挪步走了过来。　　　　沈嬷嬷摇了摇头，只道了声：“要离开了。”　　　　“离开？”采薇和采杏互相看了一眼，面上神情均有些惊讶。　　　　“嗯。”沈嬷嬷低声说道，“等会收拾好东西，不要太多，今晚就上路，你们两个护送小姐去京城郊外的驿站。”　　　　“那嬷嬷你。。。而且小姐不是？”采杏有些担忧，怎么会这么突然。　　　　“既然大人如此吩咐，必定是安排好了一切。”沈嬷嬷面色一沉，打断了采杏的话语，只吩咐道：“我会继续在这里掩人耳目，你们两个切记，出去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嬷嬷放心。”采薇和采杏应道，脸上全是坚定。　　　　她们两个是七年前苏清越从隐卫中专门挑选出来的，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艰苦训练，从那时起她们的任务就只有一个，拼尽生命也要护宋欢颜周全。　　　　沈嬷嬷这才满意的点头，理了理鬓上的发，问道：“小姐睡了多久了？” 　　　　“这个时辰该醒了。”采杏回道。　　　　“将热水端上，替小姐洗漱吧，我也要将这事跟小姐说说才行。”　　　　沈嬷嬷抬脚朝着欢颜所在的主屋走去，采杏和采薇紧跟在后，轻推开门，果然就见床那边早已有了动静。　　　　采杏将热水放在支架上，随即将那垂落下来的厚厚帘帐仔细挽起，只见欢颜披散着一头乌发躺在床上，一身白色睡衣许是因为睡姿不佳的关系显得有几分凌乱，此刻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进来的人。　　　　沈嬷嬷见她醒来，露出了些慈爱的笑意，轻唤道：“小姐，醒了就快起来吧。”　　　　欢颜懒洋洋的没有动，侧躺着身子，小脸蹭了蹭柔软的枕头，还有些不想起来呢。　　　　见状，屋里的几人都无奈的笑了笑，沈嬷嬷走近前来，坐在床沿边，轻抚了抚欢颜那有些凌乱的发丝，哄道：“小姐，这午觉睡久了可不好，身子可是会越来越疲软的。”　　　　此刻采杏也将拧好的热帕子递了过来，连声附和道：“是啊，小姐，快起来擦擦脸，马上就精神了。”　　　　欢颜只好被拉着起了身，只不过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趁着采杏采薇替欢颜穿衣洗漱的空档，沈嬷嬷也将那事给欢颜说了说，　　　　“小姐，你今日就要离开这里了。”　　　　本还精神恍惚的欢颜听闻此言，瞬间清醒了，一把抓着沈嬷嬷的衣袖连声问道：“真的吗？去哪儿？是清越哥哥那儿吗？”　　　　脸上的表情又急又喜。　　　　沈嬷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说你还能去哪儿？”　　　　采薇和采杏在一旁也是偷偷地笑着，小姐这真是.......　　　　欢颜此刻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无法自拔，满心畅快，哪还顾得了旁人。　　　　苏清越果然没有骗她，他真的来接她了。　　　　可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有了一丝愁容：“真的没关系吗？我们这么突然走了，这里怎么办？”　　　　沈嬷嬷安慰道：“你要相信大人，不是吗？”　　　　欢颜狠狠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相信的。　　　　“我还是会继续待在这里，掩人耳目，今晚她们两个会送你离开。”沈嬷嬷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采薇采杏，继续说道。　　　　欢颜一听，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有些慌了：“嬷嬷跟我一起，我不要离开你。”　　　　从八岁开始，她的身边就是沈嬷嬷寸步不离的照顾自己，在欢颜心中，她早已是亲人。　　　　“傻孩子，别哭，到时有大人照顾你，多好啊，嬷嬷放心了。”沈嬷嬷眼里也是湿润，但她更多的是欣喜，这孩子太苦，她若是往后能开心，她也算是欣慰了。　　　　欢颜仍旧很难过，只是在沈嬷嬷的怀里哭泣着，她讨厌分离。　　　　“好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小姐，快收拾收拾，天黑你们就出发。”　　　　沈嬷嬷又安慰了许久，才离开了厢房，她必须去将一切准备的妥当，不能有任何差池。　　　　欢颜一个人坐在屋里，久久心情才能平复了下来，眼睛仍有些红肿。　　　　她生活的环境单纯，身边始终就那几个人，所以她比旁人更懂得知足与珍惜。她不明白，为何世上总要有那么多两难的抉择，总是会有希冀的相逢和难忍的分别在不断交错上演着。　　　　而此刻的欢颜并不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往后的日子或许会越来越多，当你一个个深切体会过后，才会恍然明白，所谓的成长从来都是一次次破茧成蝶的过程。　　　　夜幕悄悄降临，太阳的余晖被黑夜吞噬，月亮又轻轻悄悄的来到了。此时屋外已陷入了一片安静，能清晰地听见小院不远处一阵树枝摇晃的沙沙声。　　　　沈嬷嬷和采薇采杏行李早收拾的差不多了，往常这个时辰，大家都已各自回小屋歇下了，现在几人全都在欢颜的厢房里，等着那来接人的马车。　　　　采杏端了一盘刚做好的桂花糕放在欢颜面前，打算让她先垫垫肚子，夜晚赶路十分辛苦，也不知自家小姐能不能适应，“小姐，先吃点东西吧。”　　　　欢颜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未消，看了看眼前的桂花糕，这是她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东西了，此刻竟也没多大食欲，不过不想辜负采杏的一片好意，仍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恩。”然后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沈嬷嬷坐在一旁，看着欢颜情绪低落，知道这是舍不得她呢，这孩子重情，因着小时候的变故，对身边的人也格外依赖，实在是让人心疼喜爱得紧。　　　　“小姐，别难过了，你放心，嬷嬷一有时间就会去看你的。”沈嬷嬷安慰着欢颜道，脸上有着慈爱的笑意，“以前老是闹着要出去，现在终于能出去了小姐应该开心才对。”　　　　“对啊，小姐，以后不仅可以天天见到大人，还可以去京城吃好多好吃的呢。”采薇也在一旁附和道。　　　　“真的吗？”　　　　欢颜抬头嗫嚅着唇小声问道，眼里闪过一丝向往，可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微微皱眉，埋着头有些低落的说道：“他不会允许我出去的。”　　　　看着欢颜这副委屈巴巴的小可怜样儿，沈嬷嬷“扑哧”轻笑了一声，无声的摇了摇头，究竟还是个小女孩，还不能完全体会大人的一片用心。　　　　沈嬷嬷看着欢颜，轻轻嘱咐道：“傻孩子，你要记住，大人很疼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出去后一定要听大人的话。”　　　　欢颜认真的点了点头。　　　　沈嬷嬷这才放心下来，欢颜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也同一般小女孩似的爱哭娇气又敏感，却也明白事理、知晓轻重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