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人（10）

大晚上装鬼吓人的三个神仙面面相觑，对于小男孩被施了安神诀还能醒过来这件事情相当困惑。按理说安神诀能使神志不清的人清醒，也能让长久失眠的人安睡，所以无论外界多烦乱吵闹，屋内的小男孩也应该不会醒。　　临瑶不解的看着长得白白嫩嫩，一害怕就更惹人怜的小男孩，勾起一个自觉亲切和蔼的笑，问道，“宝贝儿，怎么醒了呢？”　　小男孩和他爹虽然长相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但在被吓到之后的反应绝对是一模一样的，都是放弃抵抗，有一说二，绝不隐瞒，尤其是看见他爹脸和大地亲密接触后更是不敢不开口，十分委屈的道，“我起来尿尿。”　　果然不是外部原因，人有三急，符咒挡不了。　　裴璎站姿卓绝，一本正经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赶紧去吧。”　　小男孩更加委屈了，眼泪在发红的眼眶里坚强的打转转，“尿完了。”　　三个刚才神采飞扬吓唬人特来劲的神仙全都傻眼了，眼睁睁看着小男孩裤子上的水珠子随着话音一滴一滴的淌下来。临瑶手中一张黄符凭空出现，却难得的和周围两个人商量，“是你们给他换裤子，还是我给他驱个水魂？”　　扒着门缝偷看了好久的里正大爷被不靠谱的小神仙出的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深深的折服了，一分神整个人从门外跌进来，无可奈何的道，“神仙们，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一个不留意他可能就近了明火，引火烧身太危险，还是我去给这孩子换个裤子吧。”　　三个人齐齐点头，甚合心意啊。　　趁着大爷去给小男孩儿换裤子的空档，三位神仙共谋大事。　　裴璎转向临瑶和辰珏，面色凝重的道，“现在乱坟岗的招魂符还没成型，怨气却不断集结，可见这招来的魂不是来自四面八方，而是集中在一个地方。”　　辰珏在白无常深夜勾魂的戏码谢幕之后就不再想搭理裴璎，而是向临瑶身旁凑了凑，找了个看上去还干净的柜子靠着。　　临瑶同意的点头嗯了一声，瞧着两个人的站姿，一个站的挺拔刚劲，如同吴刚日复一日伐不倒月桂树；一个像是缺了一截骨头，逮住什么东西就随便一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么对比下来，临瑶更加讶异辰珏曾经居然也是战神。　　临瑶眼神停在裴璎身上就想开了，在他身上玩起了和辰珏之间找不同的游戏，精神世界乐不可支，当她不知不觉列出二十多条之后，被冷着脸的辰珏打断了。　　“他脸上长小黄花了，你看的那么来劲？”辰珏诡异的思想不知道为什么把裴璎的脸和小黄花联系在一起。　　裴璎本来没觉察出什么来，被辰珏这么一说，突然有一种大姑娘被看光了的感觉，有点害羞的硬生生的对临瑶颔首笑了笑。　　临瑶亦是礼貌的笑了笑，随即不客气的瞟了辰珏一眼，犀利的道，“我是在纳闷为什么同为战神，差距就这么大。你看某些醉生梦死的世外高人站的像没骨头一样。”　　辰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皮厚的能砌墙，他放弃了柜子转而投奔临瑶的肩膀，完全不怜香惜玉的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在她耳旁轻声道，“要不，给你一个来当为师骨头的机会？”　　临瑶机灵的将身子一缩，给辰珏晃了一个趔趄，美滋滋的道，“等我以后找个好木匠，给您老打一把绝世的好拐棍，您站着的时候能拄着，要饭的时候能打狗，瞎了的时候能探路，保管您后半辈子幸福快乐。”　　裴璎憋不住笑，顾虑到被徒弟毫不留情怼成满身插箭的稻草人的辰珏，他善解人意的背过身去，只留给两人一个抖动的后背。　　辰珏一点也不恼，顺势摆出一副祖师爷的姿态，高深莫测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慈祥的笑了笑道，“徒儿有这个心意，也不枉师傅对你的一片苦心。”　　里正大爷给小男孩儿换完裤子，匆匆的回到正堂，见到神情各异的三个人，一时间修炼了大半辈子察言观色的本事不管用了，摸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早已被里正大爷看到其不靠谱一面的三位神仙还坚持秉承着在凡人面前一定要保持风度的原则，裴璎后背登时不抖了，清了清嗓子问道，“临姑娘和之前的黄烟阵打斗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临瑶想了想，“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开荤的怨气，它把一个人连肉带皮给活吞了。”　　辰珏靠回柜子，笑了笑讥讽道，“临姑娘真是道行高深，竟然以为怨气阵能食人肉。”　　临瑶恨不得一张符纸贴在辰珏嘴上，让他不能开口说话，气恼的反呛道，“你没听说过名师出高徒吗？我道行不深你个罪魁祸首在那自豪个什么劲儿？”　　裴璎浅笑了笑，解围道，“临姑娘精通术法，但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所以经验少些，一般怨气阵只能吸人精魂，若是黄烟阵能食人肉则肯定就不只是怨气了。”　　“那是什么？”临瑶不解的问道。　　“有人借着魔界的力，用仇和愁驱使着死人魂，黄烟黑气皆是其化相，根源不除，怨气就随时可以卷土重来。”辰珏在一旁努力地寻找作为师父的存在感。　　“借了魔界的什么力？魔界向来无利不起早。”临瑶问裴璎。　　“在魔界能将仇恨化形的无非一样东西，孔雀石。”裴璎缓缓道。　　孔雀石临瑶倒是听说过，挺普通的石头，在凡间也能搜罗出不少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有让仇恨化形的功效。　　再开口时，辰珏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添了几分经久隔世的沧桑，“御灵灯的底座，凤凰女司渡过灵力的。”　　凤凰早在千年之前阖族被灭，临瑶还是第一次听辰珏亲口说出这个名字，她小的时候在藏经阁翻到过这段千年之前的历史，央求着辰珏讲一讲，他却沉默的不肯开口。当天下午，整个藏经阁与凤凰族有关的书籍全部消失，如同沙滩上的行书走笔，一个浪头打过就再也找不见了。　　“这世上，爱恨愁欲，没有什么是不能有形的。如果有，那只是因为不够炽烈。” 辰珏怅惘的轻声说出一句话，末了失神落魄的兀自笑了。　　在辰珏和临瑶视线触不到的地方，裴璎的喉结干动了动，仿佛有什么被他强压下，故作轻松的开口，“既然孔雀石现世，我猜，复仇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