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前任

又是一年的五一假期，乔帆在家里完成大扫除，心情舒畅地躺在沙发上，“好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光了……”他想。公司前两天刚刚解决了一个很大的技术瓶颈，暂时可以轻松几天，父母都出去旅游了，剩他一个人在家留守。今天也算是久违的独处了，他一直都忙得很少像今天这样有时间去思考，细细算一下，回国刚刚好一年了。　　出于对编程的喜爱，乔帆大学学了软件工程专业，虽说业余时间玩世不恭，但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对算法、对大数据的研究，这些年，国内的互联网产业突飞猛进，BAT三足鼎立，中国独有的市场和生态环境为高科技人才们创造了无数的机会，得益于移动通信的发展，手机成为继电脑之后的软件最大潜力载体。　　码农们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通过科技改变世界，改变人们的生活。在美国呆了五年，一回国，乔帆便发现国内的变化日新月异，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带动下，创业热潮高涨，尤其在B市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商业机会和可能性。　　回国之前，他便和在国外认识的两位基友，姜晨和王若凡，商量好一起创业，他们想要开发出一款独一无二、为大众所喜爱的手机 app。去年8月份，正式成立了酷卡科技有限公司。　　经过前期的市场调研，以及在美国的耳濡目染，他们选择了在线教育这个方向。国内的教育培训这几年异常火热，为了孩子可以赢在起跑线上，家长们不惜以重金投掷几百万买学区房，在课外培训上花费几千几万，对他们来说更不在话下，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　　随着移动网络的发展，教育培训已经不限于传统的家教、课外辅导等模式，出现了网络视频直播、手机app等多种在线培训方式，在线教育方便高效，价格也相对便宜，得到了各个年龄段学生的喜爱和推崇。　　而乔帆他们想做的，就是一款集德智体美为一体的综合素质教育app，不限于传统的数理化英语补习，他们要培训的是像西方体系下教育出来的、全面发展的学生，不仅学习好，体育、绘画等综合技能也通通不能落下。　　通过这款app，老师和学员都可以自行注册，学生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科目和老师，酷卡公司负责审核和规划课程安排。每次一想起这个概念落地后的场景，乔帆都充满了斗志，心怀梦想就是这个样子吧。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创业真的是一件考验人力、物力、财力、资源等多方实力的事情，遇到的困难和挫折远比想象的多，尤其是在技术和资金方面，每天、每周、每个月都会遇到新的问题。　　这半年来，乔帆的压力一直很大，经常性失眠，越来越依赖酒精，睡前不喝几杯便很难入睡，烟瘾也越来越大，如果不是长期坚持运动，他真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能扛得住。　　公司成立初期，组建团队便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虽然他熟悉软件开发的技术知识，但是技术出身的他显然过于缺乏运营经验，而且他们低估了市场的压力。对于高科技公司来说，除了金钱，时间就是最大的成本，如果有别的公司先于他们发布了同款产品，那他们的所有努力都可能白费，市场不会等他们。创业以来，他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　　尽管1.0版本的app已经成型，但远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而且他们三个都没想到初期需要投入如此多的资金，以目前的形势，产生收益回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前期只能是不断地亏损，需要熬过一段寒冬……　　公司现在的资金流只够再撑最多半年了，所以，他们最近一直疲于与各种天使、种子基金投资人谈判，如果不能拿到新的融资，公司可能面临解散的风险。　　一想起公司的事情，乔帆就有点头疼，但是除了工作，还有什么可想呢？感情？自从回国时和上一任女友分手，他这一年并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他好像好久没有单身这么久了。　　其实，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女生，他的交际圈一向广泛，久经酒场，滑雪、跑马拉松也认识了不少朋友，不乏向他示好、表白的女生，就连公司的几个女职员都向他表露了爱慕之情，可是他都没有回应，好像都差点感觉，难道他无法再爱上什么人了？　　在美帝那几年，女朋友换了七八个，好像每一次分手都分的不体面，甚至有几个极品前任，不欢而散、不了了之，最后都老死不相往来。　　国外的女友里，想想还是第一任女友对他最好，谈的时间也最久，虽然相貌普通，但是却是对她最用心的一个。可都怪他当时年少轻狂，不懂珍惜，女生过于粘人敏感，总是查他的手机，而爱疯爱玩如他，又怎能受得了这样的怀疑与折磨，俩人争吵、摔东西、摔门……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后来的女友，一个比一个漂亮、身材好，有的爱滑雪、有的抽烟、有学妹，也有美女学姐，每一任他都是认真去谈的，也想过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可是最终的结果仿佛都在告诉他，或许适合他的、可以携手一生的那个人并不存在。　　前两天，他和老妈去看了《前任攻略》这部电影，不由想起了很多在美国的往事，可能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放荡不羁爱自由，可是身为巨蟹座的他，本性其实很恋家，也很怀旧，对于过去的记忆，很难忘怀。“戒不了，忘不掉”的《志明与春娇》一度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别堆砌怀念让剧情变得狗血 深爱了多年又何必毁了经典都已成年不拖不欠…我爱你不后悔 也尊重故事结尾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离开也很体面才没辜负这些年爱的热烈认真付出的画面别让执念毁掉了昨天我爱过你利落干脆再见不负遇见”这首歌最近火遍了大街小巷，每次听到这些歌词，仿佛都在提醒他那些不体面的分手…..　　从上大学到现在，要说体面的分手，好像还真有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那还是7年前大二刚入学的9月份，某日吃完午饭，送完女友回宿舍，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她回去便在QQ上发消息给自己，“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为什么？刚吃饭不是还挺好的。”他吃了一惊。　　“我想了挺久，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她淡淡地说。　　“我就觉得你最近怪怪的。好吧，那就做朋友吧。”他也没有再多问。　　就这样，他俩分手了。没有撕逼，没有辩解，没有吵闹，非常和平地分开了。其实，他也知道他们存在缺乏共同爱好等问题，彼此都有对对方不满的地方，可是又都没有说出来，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这一次，她比他有勇气，比他先开口，也可能是他不想先说出来去伤害这个女孩吧，所以，这次分手，如此的体面。　　不知是因为和平分手，还是因为分手时说的是“我们做朋友吧。”后来，他们真的做了朋友，没有像他本以为的那样成为陌路，这七年偶尔联系，过年过节、生日也会问候几句。　　都说分手后，还能做朋友，要么是从来没爱过，要么是还在相爱。相爱的时候只有18岁，年少懵懂，而在一起的时间仅仅100天左右，他还真的不确定他们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他想，对方也不知道吧，在这点上，或许他们还存在一定的默契。　　她是他在国内上大学交的唯一一任女友，也许，她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吧，至少纯情美好，带给他一段回想起来会嘴角上扬的回忆，虽然短暂，但却铭心。　　一个人呆着无聊，乔帆打开微信，想找人聊会儿天，翻到联系人列表里的某个名字，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五一出去玩了吗？”　　“没有啊，我前两天来A市出差便顺道回家了。”辛悦秒回。　　“那还挺好的。”　　“你呢？没出去玩？”对方思索了几秒后回复。　　“没有，刚收拾了家里，在歇息。”双方好像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安静了片刻。　　过了几分钟，对方突然问，“你看过电影《one day》吗？”　　他感觉有点突然，这姑娘果然一直思维比较跳脱，“没有啊，最近上映的？”　　“没有，一个老电影，安妮海瑟薇演的，适合一个人安静地看。”她好像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家特别无聊。　　“哦，那我有时间看一看。”　　对方没有再回复，他也想不出来别的话题，便到此为止。好像用微信和她聊天，总是缺少话题，她每次回复都不多说一个字，一如她本人的感觉，恬淡如水。　　这样的她，对于18岁的他来说，是有点无趣的，但也许是因为她的慢热，他还未来得及发现她更多有趣的一面。而对于25岁的他来说，和周围那些主动撩他的女生反而不一样，更显特别。　　历尽繁华，终觉最初的遇见多么美好和珍贵，可惜，时事变迁，造化弄人，当年天真、不谙世事，未曾想以后会怎样，眨眼间，他们都已步入青春的尾巴，分隔两地，各自安好，他们终究还是不可能了……　　有好几年没见了，不知道她是否有什么变化，是否变得更漂亮了，是否有男朋友，他想。　　虽说是三个人共同成立的公司，但是也就乔帆把公司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姜晨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衣食无忧，出于玩票性质，投了一部分钱，平常基本不来公司，用他的话说，他信任乔帆的能力，所以什么都不用管，只等日后分红。　　越是这样，乔帆心里的压力越大，不想辜负他人的期望。而王若凡是一个技术宅，编程高手，融资运营这种事他向来不过问，只关心他的代码。　　五一假期结束后，乔帆又忙于见投资人，融资真的是一件比编程更难的事，投资人们个个身怀鬼胎，想忽悠他们，他得使出浑身解数，相比之下，他们真的过于稚嫩了。他最近会经常怀疑，一回来就创业，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应该在大公司积累几年工作经验再出来单干？　　这两天，资金又出现问题了，朋友原本答应他的还款日期却没有兑现诺言，公司急需现金流，他只好找人借款了，他竟然沦落到两万块钱都需要借的地步，想想真是绝望。可是，他不能放弃和投降，平时交往的哥们、朋友们，他好像都无法开口，这时，他想起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困难、失落、压力大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恬淡的女孩，聪明乖巧，不粘人，不爱撒娇，但有时候又很可爱，好像什么都无法激怒她，和她在一起总是很放松，她也从来不过问他不想说的事情，但他说的事情又都会认真听，给了他足够的自由，甚至他有时候会怀疑，她是否喜欢他、是否需要他？　　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拒绝过他的求助，以前上学就帮他写卷子、补习，这次迫不得已，他也想试试她是否还如当年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帮他。　　“能不能借我两万块钱？我公司现金流出现了一点问题。”乔帆忐忑地发了一条微信。　　“你是本人吗？被盗号了？”对方很快回复。　　“是我，我朋友原本答应我今天还款，却放我鸽子，但公司又急用现金，我过两天就还你。”他改发语音过去。　　“你支付宝号码发我吧。”对方爽快的说。　　发过去几分钟，他便收到了转账，说是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多年不怎么联系，多年没见面，可以如此帮忙，她果然还是那么善良豪爽。　　“收到啦，谢谢！”　　“没事，我暂时也不急用，你月底还我就行。”　　他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过去。　　对方并没有回复他的么么哒，依旧冷淡，但又热心，他有时候真摸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他问她，“你想我吗？”他都无法确定对方的回答是什么。或许，正因为特别，才一直在他心里有一个特殊的位置。　　说来也巧，辛悦好像是他的幸运之星一样，上次联系她借过钱之后，没过几天，他就得到了一个投资人的回复，愿意投资他们，他们至少可以多撑半年了，接下来的半年，他终于可以安心做研发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初创企业来说，半年可能就会决定生死，所以，他异常感激这半年的缓冲期，发誓一定要夜以继日地做出成绩。　　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去思考其他，这天下午，难得姜晨来了公司，他正在向他们汇报公司最新的产品研发和融资进展。　　收到她的微信定位时，他还是有点惊奇的，盯着手机怔住半天，她来 B市了！以前也跟她说过可以来B市找他玩之类的话，但真的离这么近的时候，反而有点近乡情怯，不知说什么好。　　“喂！盯着手机发什么呆呢？”姜晨戳了他胳膊一下，同时偷瞟了一眼他的手机， “辛悦？这谁呀？要来b市？我怎么没听说过。”姜晨一脸八卦。　　“大学同学。”乔帆回过神。　　“不是一般的同学吧？前女友？”姜晨不死心。　　“算是吧，大一谈了三个月。”乔帆了解姜晨，不说出来，他肯定不得安宁。　　“哎呦！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能和前女友联系，妹子竟然没把你拉黑…..”说完，姜晨就停不住地咯咯笑。　　“我去你丫的！我有那么差么。”乔帆对他这个损友表示无奈。　　“你不知道你是大家公认的渣男么？不知道有多少妹子跟我抱怨你不理她们，求我指导怎么征服你，我都快被烦死了！不信，我给你看聊天记录。”姜晨遂拿起手机。　　“行行行，服了你了，我不理她们，还不是因为不喜欢。”乔帆解释。　　“那这个辛悦姑娘，你还喜欢吗？是不是有戏？”姜晨笑说。　　“对啊，乔帆，你的前女友们不是都把你删了，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个看来很特殊呀。”一直没开腔的若凡也开始八卦。　　“都不在一个城市，人家就是来出差。会议也开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乔帆收拾文件，打算离开会议室。　　“这么开心的日子，我提议，今晚不加班，我们去庆祝一下，晚上喝一杯！”姜晨吆喝。　　“行啊。好久见不到你了，今晚一定把你喝趴下。”乔帆坏笑。　　“要不叫上你的辛悦妹妹，让我们见见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你联系了这么多年。”姜晨还是停不住八卦的那颗心。　　“就你机智。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来。”乔帆略带无奈的语气。　　“你不问怎么知道？”　　“我刚才已经发过微信了，她说晚上有事，约了明天吃饭。”　　“呀，真是遗憾呐，能让乔大公子放在心上的人可不简单呐，我打赌，肯定有机会见到她的，若凡，你要不要加入赌局？”姜晨蠢蠢欲动。　　“实在不好意思，这次我和你站一边，赌局无法成立。”若凡扶了扶眼镜，语不惊人死不休。　　乔帆一脸黑线，“啥时候我们产品上线了，我再跟你们讨论这个问题。晚上老地方见。“说完就出了会议室。　　吃小龙虾那晚，时隔三年，他们又相见了，辛悦还是有一些变化的。褪去了婴儿肥，比以前更加清瘦，没有戴眼镜，亚麻色的中长发，画了点淡妆，眼睛显得愈发大而透亮，整个人有点像韩国妹纸，又多了些知性的气质，但不变的是文静恬淡的感觉。　　一如初见时般纯真，依旧学生气十足，依旧平底鞋，说话不紧不慢，柔声细语，娓娓道来，还是熟悉的感觉。他最喜欢的是她的眼睛，说话时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摘掉眼镜后眼睛更加引人注目，充满灵性。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过了这么多年，时光和社会仿佛并没有改变她，她依旧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女。　　一顿饭一直吃到了520的凌晨，喝酒吃烤串的画面让乔帆想起了当年在学校餐厅类似的画面，同样的四个人，只是换了时间和地点。以前总喜欢捏她肉肉的圆脸，摸她的头，喝多了会情不自禁靠近她，搂她肩膀，这些好像就发生在昨日，可是，的的确确已经时隔七年了…　　回家的公交上，只剩他俩独处，今天他并没有喝多少，其实他希望自己喝得再醉一些，也许会有勇气说出更多难以启齿的话。她的酒量也可以，好像从来没见她醉过，其实一直想看看她醉了后的样子，会不会更疯、更闹、更可爱一些？清醒的她实在太理性了，理智的让人无法走近她的心里。　　俩人好像很有默契一般，没有刻意去询问这些年的私事，没有打听对方的感情状况，只是聊聊工作和近况，可能因为她总是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情，也看不出来喜怒哀乐，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光，他总觉得异常放松，可以暂时忘掉所有的烦恼与不快，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治愈系？　　乔帆一直都觉得辛悦不是他最爱的那一个，清汤挂面，长相清秀，未曾漂亮到让人惊艳，但不知为何，每次回国都想见见她，看看她有什么变化。　　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女孩，在她心里与众不同，他从来未曾彻底忘记。或许，不一样到他不想破坏心中存留的那份美好，所以，对待其他女生，他可以放肆，但对她，他可以克制。　　那晚，他发了一条微博，“久别重逢”，许久未见，甚是开心，好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