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兄,我们在这里叨扰两日,也该走了。”用着人高马大侧身挡着宋渺,只漏出半张面孔,“就不多停留了。”  要不是宋渺之前说了不要声张,此时此刻姜郁青恨不得伏在金如玉耳边轻声说上一句,“宋渺已经名花有主了,你的那些花儿,就留着自己赏吧。”  就这么在心里想着一番也是痛快的。    “小渺,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及时派人送书信来,我必会帮你。”宋渺掂了脚尖也是无济于事,于是干脆踢了姜郁青一脚。  趁着姜郁青单脚跳开,宋渺只身向前,眼眸纯粹的很,“金大哥,多谢。”    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身后的小厮窃窃私语,直到金如玉回了堂上,还是有人在嘀嘀咕咕,连堂上的人都听得有了好奇,“在说什么,大声一点。”  小厮说话还带着愤愤,“少爷,你这么好的家世,相貌,连心都是揣热了捧过去的,更别说满园虞美人和浮渺菊,怎的这宋渺姑娘就铁打不动呢?”    金如玉单手侧着头,袖子一点点滑落下去,手指纤长白润更映的乌发如墨,“我当真是忘了,连这花的名字都还没告诉她。”  沉了片刻,金如玉的声音才又响起,“若是说的话,金家本就是铸剑世家,怎的连这点道理都悟不透呢?”    小厮又往前凑了一下,“少爷的意思是?”  “铸剑重要的除了火候,还要树形,否则即使成了利器也无法得心应手。对于小渺来说,我这把剑虽说是最好的,却不是用的最顺手的。”  小厮一脸不解,“退下吧。”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少爷,那个人房里留了点东西,您要不要去看看?”  房间里面摆了大大小小礼盒,仔细一看,原来是之前入府的时候马背上驮着的,当时还觉得这些东西很重要,怎么如今留下了?  小厮手里拿了封信,信并未封口,“信呢?”  又找了一圈,信封上什么也没写,里面也没有任何东西,顿了半晌,金如玉才笑出声来。    姜郁青也笑了。  “你笑什么?”宋渺望了一眼身后,“你的那些东西呢?”  “给金府留了一半。”“为何?”  姜郁青此刻懂事的很,“总不能叫人家赔了夫人又折兵吧,是不是?”  “你。。。”宋渺伸了手刚想去打,就被姜郁青眼疾手快躲开了,“打不着。”    慕白竹默默的跟在两人的后面,觉得两人的行为像极了十几岁的小孩子抢糖游戏,又瞧着东西都快掉了,又驰马过去把姜郁青后面的东西拿了过来。  而姜郁青浑然未知。  慕白竹有些头痛了,这么早就让他们两个在了一起,一路下去,当真是好事么?又一个瞬间想到了思若。  若是你在,多好。    眼见着夜色深重,附近却没有歇脚的地方,还好有个馄钝摊子还没收,一人盛了一碗馄钝,身后的人却不断议论纷纷。  好在说话声大,也都听了一清二楚。    一群农夫模样的人在那里喝酒调侃,似乎是在安慰一个说话不利索的农夫,“我看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小孩子么,有灾有难正常得很。”  似乎含了许多事情,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我,我,我媳妇成天哭,这孩,孩,孩子一直不好,钱,钱都花完了。”  “若是不行,那就。。”话没说口,就被有些结巴的打断了,“不,不行,这孩子可,可,可人的很,我舍,舍,”又憋了好长一口气,“舍不得。”    “再怎么说也是个闺女,”旁边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汉将一盅酒咚咚下肚,“要我说,还是生个儿子有用,你瞧我媳妇,生了三个女儿,最后才生了一个儿子,你可不知道,这家里的农活都帮不上忙,更别说别的了。”  一人附和,“是啊,我家里婆娘也生了两个女儿,之后生了两个儿子,这日子才好过了些,”又劝了一句,“若是不行,干脆就别治了。”    结巴有话说不出,急的在那里敲桌子,“我不,不,不要!”说话间其他人也急了,“劝你不听,之后,有你受苦的!”  一行人被这番话说的也没了兴致,于是纷纷散开了,其中一人一边说还一边嚷嚷,“都半死不活了,救了又有什么用?”    姜郁青死死按着宋渺的右手,摇着头示意,“别动。”却不想远方的人扑通一声跪了地上,连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老周,你做什么?”  喝了酒,胆子也壮了几分,老周刚爬起来又开始骂骂咧咧,“谁?那个龟孙子干的?给老子站出来!”    话没说完,一颗石子又顺着额头擦了过去,老周觉得额头有些发凉,旁边的人指着头,老周两根手指摸了一下,竟然出了血。  老周本来想回来的,看着刚才地方的那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好惹的主,酒劲上来还想过去,被一众人拉远了。    “总算是安静了。”小摊子的主人也是忍了许久,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抹了一把,“这群人,喝了点酒就口不择言,早晚死在这张嘴上,”从灶台前面抓了盘花生米递过来,“小店赠送,三位慢用。”  “多谢。”丢了一颗花生米递进去,“第一下是你?”慕白竹偏了头去问姜郁青,“那,第二下是你?”  碰了个杯,“果然是好兄弟。”    “为什么不让我来?”宋渺明显是急坏了,姜郁青拍了拍肩膀,“这种事情,你个女孩子家还是少掺手得好,”眼瞧着宋渺碗里的馄钝少,不动声色又夹过去几个,“太脏。”  旁边的主人已经过去了,结巴在那里愁容满面,“我看,你也别太着急了,得病本来就是麻烦事,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办才好。”  结巴抬了头,“我,我,我肯定治,女孩怎,怎,怎么了,我就,喜,喜欢。”    主人又递了盘花生米过去,又将刚才吃剩下的东西刮到一个盘子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布扔在桌子上,“我曾听说,远处的神子庙灵的很,你要不要去试试?”  望着结巴瞧过来,主人更是一本正经,“你想啊,这得病久治不愈,本来就可能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万一是的话,去求个灵符也好。”  将盘子叠起来高高一摞,“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就当是听着吧。不过说是神子庙,其实大人小孩都能去求,有话说天下一家,既然都不分你我,哪还分什么男女老弱。”    慕白竹突然出了声,“这位兄弟,我倒是觉得此话不假,如若有用最好,如若没用,也当是有个心安。”  主人将盘子刷的哗哗响,说话还是清楚得很,“我说,你应该谢谢这三位帮你把这群家伙赶走了,如若不是的话,又得听多少不中听的话。”  看着结巴还愣着,主人也是性情中人,还过来推了一把,“快去啊。”    结巴这才想起来,过去行了礼,只是依旧满面愁云,“我家茹茹才,才,才一岁多,哎。”  一个哎字,将所有情绪都埋了进去,宋渺掏了丝巾过去,“别说了,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得嘞,几位客官,我这小店也要打烊了,”将几张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又瞧着夜深了,“您几位,也该回家歇着了。”    姜郁青瞧着远处倒也算安静,三个人牵了马正往林子深处走,结巴在后面咿咿呀呀,好不容易才追了上来。  指了指里面,又摇了摇头,“危,危险。”又学了狼的样子,“有狼。”  一说到有狼,人也吓得不结巴了。  宋渺笑了笑,随即又解释,“我们是出门,没办法。”    结巴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什么,回头就去牵宋渺的马,宋渺第一反应就是去拿,被姜郁青将手握了起来。  深夜里尤其低沉的声音,“等等。”    看着结巴牵着马往另一个方向走,还招呼着一起去,姜郁青给慕白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将宋渺夹在了中间,宋渺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走了不一会儿,就看见几幢茅草搭起来的屋子,大多数的烛火都暗了,只剩了一幢还摇曳着一星火点。    结巴将马栓在门口,还示意着剩下两人也将马栓过去,将马栓好了,结巴才去开了门。  屋子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就什么都没有了。有个妇人和衣便靠着墙睡着了,孩子在怀里不哭也不闹,只是眨巴着水溜溜的眼睛。  结巴过去摇醒了,妇人吓了一跳,幸好结巴提前接过了孩子,“这几位是?”  宋渺走了过去,“我们是过路人,深夜多有打扰,还望您别见怪。”    妇人的表情一如往常,“不见怪,都是出门在外的人,多多照顾自然是好的,”又瞧了一眼屋子里外,“只不过屋子里面没有床,给你们搭个地铺可好?”  看着结巴的脸色也是如此想法。妇人似乎很听结巴的话,从床上抱了两床被褥下来,虽说屋子简陋,被子上面却是干干净净的。妇人身上也清清爽爽,虽说补丁遍布,但是好歹也是个正常人。  只不过,这孩子是太过瘦小了。眼瞧着结巴将孩子抱在怀里丝毫不费力,露出来的也只有一张小脸,不过宋渺的巴掌大。  也着实可怜。    结巴自己也没上床,叫了宋渺和妇人睡在一起,自己和二人在地铺上睡。点了一只小小的蜡烛,几乎只剩下指尖那么大一小截,着了不到一刻钟,整个屋子就昏暗一片了。  有个身影出去了。    姜郁青是早就料到了的,于是起身随了出去,外面月色难得明亮,将人影拉出很长一段,又瞧了一眼身后,屋子里的人都睡熟了,才放心的出去了。  “睡不着?”尽管姜郁青降低了声音,在深夜难免还是显得空旷,前面的人点了点头,只是叹了一口气。  “想念儿了吧?”  “嗯。”  不光是他,他也在想。    “那我们明日便去一趟神子庙。”慕白竹的声音低沉如此,“可是,现在路程已经遥远,如若再去,岂不是舟车劳顿?”  “你都说了,有用最好,若是无用,心安也好,再说了,当真不差这两天。”  也好。    “慕大哥,念儿会没事的,放心就好。”宋渺本就没睡着,再加上蜡烛熄灭的一瞬间,本能的眨了一下眼睛,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又听了这么多,觉得他们说的话甚有道理。  “那我们明日,就走一趟这神子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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