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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小云院子里的书房，是左徒大人替她收拾的，闲静雅致，房中挂了几幅花鸟图，角落里有休息的软塌，除却的便是一桌一椅，和几个放书卷的架子。　　因为是夜里来的，项凌云没有点烛，就站在窗边，安静的看着天边皎洁的月。　　直到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才转过身，看向她。　　“我想了想，你还是回夏国。”项凌云没有带面具，可是夜色本就是最好的伪装，站在门口的虞小云只能透过朦胧的月色，看到他的眼睛里，有微弱的光泽。　　听到他的话，虞小云愣了愣，转身关上门，走到唯一的椅子上坐下。　　“我不能回夏国。”虞小云说。　　“你是夏国公主，缘何不能回夏国？”项凌云皱了皱眉头，声音困惑。　　“那你可曾听过，八姓之国的王嗣有一出生便大肆宣扬的吗？”虞小云手放在桌上头侧靠在手臂上，轻声的问他。　　“未曾。”项凌云想了想，楚国临近夏国，对于夏国之事，虽然不是很理解，但还是知道一些的，历代夏国的王嗣，只有到了婚嫁之际，才会昭告天下，大肆宣扬。　　“那是因为，未曾婚嫁之人，便是对王室没有贡献之人，在这之前，若是死了，便当这个人不存在。”虞小云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少女的娇柔。　　要让家族传承永久，是代代的人努力的结果，从前的她不懂，也没人让她去承担这一切，现在的她懂了，却不想这样做 。　　她这一生，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因为她早已决定将夏国摒弃在外了。　　项凌云低头看着她，她趴在桌上，毫无防备的模样，让他心软，他曾在利用与不利用之间徘徊，但是当他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没什么犹豫不犹豫的，所有的答案都很清晰明了。　　“不过，我有对我愧疚的父母，疼爱我的兄长，若是你想要利用我为楚国牟利，还是有些谈判价值的。”虞小云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价值说了出来，毕竟在这个无利不起早的时候，没价值的人和东西，都是最先被舍弃的。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留下来，堂堂大夏，不会没有为你准备的夫婿，你大可离开楚国，去寻求庇护。”项凌云将头转向窗外，声音一丝不苟，没有丝毫的情绪表露。　　其实他知道答案了，从她站在酒肆高楼窗边，向他扔下手绢的那一刻开始，到如今她看着他的模样，她从来没有遮掩，言语之间，举止之中，流露出来的，是对他深深的依恋。　　但是他还是想问一遍，或许是最后一次，或许，是第一次询问。　　“古书曾言，这世间，有三种情感可以让人聚合在一起，共同成长，互相帮助，家族世世代代的传承，乃是亲情，八姓历来的友好交往，乃是友情，而夫妻之间的白头偕老，乃是爱情。”虞小云站起身，向他走了几步，声音悠悠，像是个诉说故事的说书人，带着让人想听下去的欲望。　　项凌云低下头，他抬起手，放在鼻翼间，待触及微凉的肌肤，他的瞳孔缩了缩，想起自己未曾戴面具。　　明明，她说的是他也看过的古书，为何，他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涩涩的，涌现在鼻尖，让他的心，出现了一丝慌乱。　　“楚霸霸，我想与你白头偕老 。”她勾起唇角，声音婉转动听，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　　他眯了眯眼，站直身体，还未等虞小云反应过来，门已然被推开，只留下有人经过之时带起的萧萧风声。　　“为什么明明是你来找我，离开的也是你？”她叹息了道，随后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合上眼，脑袋垂了下去。　　冬临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项凌云，他们在书房里说什么，她听不清，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发现项凌云此时的慌乱，虽然看不清神情，但是长久以来，对于人情绪，冬临还是见得多了的，比如说，项凌云此刻浑身紧绷，目光看着书房的门，就可以知道，他是在等着门里的人走出来，随时开溜了。　　不过，将军为何这般？虞姑娘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项凌云没开口，她也就老老实实的站着，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了，她打了个哈欠。　　“你先去睡吧。”她听到项凌云说。　　啊？冬临愣了愣，她想了想，虽然自己的职责是照顾虞小云，但自己的主子还是项凌云。　　“那虞姑娘这边？”她有些迟疑的开口。　　“我看着。”项凌云说。　　“属下告退。”冬临转过身，进了主卧，毕竟郢都贵女，晚上都是有一个婢女睡在房间帘外的塌上，以防姑娘夜间有事吩咐。　　他想了想，推开他出来时关上的门，月光照进房里，也照在她沉睡的容颜上。她还是他离开时的那个动作，只是此刻的她双眸闭着，掩去了她所有的风华。　　他站在桌边，犹豫了片刻，弯下腰将她抱起，他抱过很多人，战场上的兄弟，战壕里的尸体，可那都是不一样的，她没有受过一点点伤害，但是她在他怀里，给他的感觉，就像那些受了重伤的兄弟，脆弱的他不敢触碰。　　他将她放在软塌上，取了一边的薄被给她盖上。　　白头偕老于他而言，是个奢侈至极的词，他这一生，其实早已不奢求娶妻了，这是项灵夕之所以敢对他争锋相对的原因之一，楚国随历来公子为王，可是无嗣之子，何以担当重任。　　但她偏偏就这样闯进来，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及国仇家恨，不顾及父母兄长。这是个离经叛道之人，可当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以后，他对她，很难以常人的眼光来看。　　“如果，我能活着归来。”他的声音扣人心弦，很好听，但软塌上的少女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就站在软塌边，直到天光乍破，窗外的漆黑被白昼渐渐取代。　　虞小云眨了眨眼，看着书桌旁的窗外，黄绿相间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有几叶从树上缓缓落下，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　　时间过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