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临近12点，叶蓁蓁和魏衍商量不吃食堂叫外卖。　　　　魏衍眼睛盯着卷宗说：“最近吃得比较油腻，点个清淡的吧。”　　　　“那——桂林米粉？”，叶蓁蓁点进美食，找好评最多的卖家。　　　　“行，浇头要酸笋剁椒卤牛肉”，魏衍说着有点儿饿了，“选咱们检察院附近的店，还能趁热吃。”　　　　叶蓁蓁看了眼周辅秦，觉得撇开领导不太好，顺带问他，“周检需要帮你点一份吗？”　　　　周辅秦头也不抬说：“不用，我中午有约。”　　　　其实问也白问，周检对饮食像对工作一样严苛，他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而且从不走群众路线，比如喝手冲瑰夏咖啡，吃绿色有机食品，请同事聚餐也只去卫生记录良好的星级餐厅，这样吹毛求疵的家伙怎么会吃来路不明的外卖。叶蓁蓁啧了声摇头表示不认同，忽然她眼睛一亮，周检中午有约，莫不是去相亲，前两天听别的科室传，有人给周检牵线搭桥，女方据说在一家超有名的服装集团工作，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匹配成功的概率非常高，但愿周检抱得美人归，从此以后永浴爱河，别总和工作较劲儿，转移下注意力嘛。　　　　周辅秦离开办公室时，听到叶蓁蓁对他说加油。　　　　他回头瞥叶蓁蓁，“你也加油，我指的是工作。”　　　　叶蓁蓁打自己嘴巴，叫你多嘴。　　　　周辅秦前脚刚走，魏衍憋不住笑出声来，“小叶，你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咱们周检这种挑剔刻在骨子里的人，你觉得他相亲会有戏？”　　　　叶蓁蓁郁闷，“周检贼难讨好，我祝福他相亲成功，不然又双叒叕黄了，他心情不好，遭殃的是我们。”　　　　“小叶你这话有失偏颇，咱们周检哪回把私人情绪带入工作中了？”，魏衍教育她，“你呀少抱怨，工作积极点，我保证周检对你另眼相看。”　　　　更衣室周辅秦的衣橱内贴着爱因斯坦说过的一段话：借鉴昨天，活在今天，憧憬明天，重要的是绝不停止质疑。作为一名检察官，需要保持理性思维和质疑的态度，正确行使检察权，引申到生活中，很多事应当打上问号，例如相亲这种自古传承的风俗，除了引发不适，周辅秦感觉不到半点儿正面的作用，坦率讲，他排斥一切令人产生负担的社交方式，却又不能贸然拒绝来自组织和长辈的善意“关怀”，至少在想到策略应对前，他得赴约。　　　　见面地点约在乐享城的一家私房菜馆，周辅秦便装前往，188的身高十分引人注目。　　　　服务生偷眼打量这位顾客，头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什么叫腰以下全是腿，脸虽称不上俊美，但胜在轮廓突出，五官鲜明，有那么点亦正亦邪的味道，再加上体型修长挺拔，确实显得鹤立鸡群。　　　　“先生点单吗？”，待顾客在包间落座后，服务生殷勤问道。　　　　周辅秦扫了一眼设计古雅的酒水单，“先来壶凤凰单丛，菜等客人到了再点。”　　　　谁知这壶茶喝了足足30分钟，相亲女才姗姗来迟。　　　　礼仪允许的时限内，双方短暂目光碰触。　　　　女方眼中没惊喜，刚吃过昂贵的法国料理，很难对眼前的私房菜提起兴趣。倘若不是表姑介绍，她根本不会来见什么董事长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再说了，董事长的公子她见过的，叫赵楚，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才不像相亲男皮笑肉不笑一脸奸相呢。　　　　对方嫌弃的眼神，周辅秦不瞎，自然看得明明白白，他也没必要维持绅士风度，当即挑挑眉，嘴角扯出一抹嘲谑，含着笑意说：“何小姐，你迟到一刻钟，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考验我的耐心和容忍度，亦或是单纯的矜持表现，但迟到半小时，我只能归结为你诚意欠奉。”　　　　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更让人讨厌了，何雨晴抿抿嘴唇，调低视线，她一眼都不想多看对面的恐龙男，找借口搪塞，“你约在南兴批发市场旁边的大卖场，车多路堵，我来晚了也是情非得已。”　　　　周辅秦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这种随便扯的理由听听算了，不宜深究。　　　　恐龙男用审视的目光看她让何雨晴很不舒服，检察官头衔听起来挺唬人，实际上发展前景一眼能望到底，基本工资也就3、5千，还没她这个董秘办的员工挣的多。不知道表姑怎么想的，让她和这样的人相亲，什么人品好，工作能力强，夸得跟朵花似的，和各方面条件更出众的人比，压根不值一提。　　　　懒得敷衍了，她故意把价值万把块的红色蔻依小猪包放到饭桌上，意在暗示自己的消费能力和相亲男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让他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好识趣些，知难而退。　　　　周辅秦get到女方没说出口的拒绝，合上菜单，淡淡说：“这顿饭可以省略了，你请自便。”　　　　“你，你什么意思？”，何雨晴瞠目结舌，明明她先甩人的，怎么有种被甩的感觉。　　　　周辅秦留下茶水钱，起身离场，用行动说明这叫“对你没意思的意思”。　　　　何雨晴生完闷气自我安慰，这样也好，免得找理由拒绝他，不是她物质俗气，非有钱人不嫁，最起码也不能稀里糊涂找个不如自己的男人吧？况且相亲男的长相真在她的审美范围之外，那大背头、那倒八眉毛、那细长眼睛，简直处处有槽点，组合到一起凶相毕露，特别像中学时代堵在校门口欺负学生的飞车党，人都要吓精神了。　　　　周辅秦没走扶梯，他往人少的电梯间走，迎面遇上几个西装笔挺的人，打头那位是醇味集团总部派驻乐享城的高管郑康，看他没穿检察制服，笑着打招呼，“小周总，您这是来公干？相请不如偶遇，一起用餐吧。”　　　　“吃过了”，周辅秦冲他略一点头，无意攀谈，大步流星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有人回头看大高个的背影问道：“这人谁啊，连你郑总的面子都不卖！”　　　　“年少轻狂嘛”，郑康笑笑，“他是乐享城控股人的外孙周辅秦。”　　　　另一人恍然大悟，“那难怪了，人家有狂的资本，他外公周秉德是醇味集团的老总，精明能干，尤其眼光毒辣，投资的项目就没有赔钱的，而且都是响当当的品牌企业。”　　　　郑康招待客户吃日料，席间有人请他解惑，“据我所知，这位周公子并没有在醇味集团担任职务，您为什么称呼他周总呢？”　　　　“迟早会接班吧，叫习惯了”，郑康喝了口清酒沉吟，“不过也难说，人各有志嘛。”　　　　对酌闲聊，难免会聊到坊间真真假假的传闻，有人问：“鲲鹏资本和醇味集团有关系吗？我可听说鲲鹏资本的掌门人赵怀志是醇味集团老总的上门女婿，有资产雄厚的老丈人支持，怪不得发展迅猛，被评为资本市场的一匹黑马。”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赵怀志早和周家大小姐周静闲离婚了，周静闲你晓得吧，她是君泰男装的董事长，后来君泰上市前披露股权结构，人们才知道这对夫妻分手了，大概分手的方式比较和平，离婚过程中双方对股权分割意见统一，所以没产生纠纷，君泰得以顺利上市。”，知情人说道。　　　　“你说的基本属实”，郑康脸色微沉，“赵怀志要说没沾老丈人光也不尽然吧，君泰的大股东就是醇味集团，赵怀志离婚套现了一部分股份，拿着钱成立了鲲鹏资本，究其源头，还不是靠裙带关系得来的？”　　　　有人感慨：“如果我是赵怀志，肯定不离婚，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有人不赞同，嘲笑道：“一看你就没骨气，上门女婿是那么容易当的吗？”　　　　知情人及时透露，“上门女婿不好当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至关重要，周静闲没给赵怀志生个一儿半女，你说一个男人事业做得再成功，没有后代，始终会遗憾。”　　　　一直默默听热闹的人提出异议，“赵怀志和周静闲怎么没儿子，赵楚不就是他们儿子吗，我们公司曾经和鲲鹏资本联合竞标，工作上我们有接触，就我观察而言他做事尚算稳妥，比花天酒地的富二代强多了。”　　　　“赵楚是养子，赵怀志和他第二任老婆的亲生儿子马上要回国重点培养了”，郑康冷笑，“赵怀志惯会过河拆桥，你们谁和他有生意往来最好当心点。”　　　　察觉郑总针对赵怀志，其他人打哈哈，“你这是替老东家打抱不平吧，周秉德培养赵怀志做接班人，哪知这个女婿有鸿鹄之志，翅膀硬了，甩了原配，一飞冲天，而且运气好哇，就拿和你们乐享城隔着南兴批发市场遥遥相望的双子楼来说吧，当初鲲鹏资本差点儿接盘这栋有名的烂尾楼，可就那么凑巧儿，流拍了，烂尾楼到了鸿升手里，福兮祸兮，嘿，这烂尾楼快装修好时偏偏起火了，这一烧起来，鸿升的好日子估计要到头了。”　　　　郑康夹了一块海胆刺身沾上芥末细细咀嚼，脑子里琢磨周辅秦为何出现在乐享城，他做了检察官后为了避嫌，极少到自家场子办私事，此外周老年事已高，手中的一摊子事总有一天会交出去，周辅秦作为他嫡亲的外孙，应该是接班人的不二之选，关键时刻要站好队，于公，周辅秦有能力，选他醇味集团的未来有保证，于私，周静闲是自己老同学，理应帮她外甥一把。　　　　周辅秦把相亲地点定在乐享城没什么复杂动机，纯粹是因为这里距离发生大火的双子楼近，他在审查“12.22”大火案的过程中，发现几个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存有疑点，所以约了批发市场辖区派出所的所长高山一起到事发现场勘查，做进一步核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