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欲望

小车顺着笔直的高速公路快行驶到s市进站口的时候，街道上的车辆逐渐多了起来，都是一些存活下来的听到政府已经设立幸存者基地而投奔过来的人。　　　　人挤人，车挤车，由此看来末世来临没几天，华夏还是有很多幸存者活了下来，不过大多都是些强壮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十分稀少。　　　　欧珏坐在后座上啃着小面包，时不时吮吸一下手边的牛奶盒子，靠在垫子上看着窗外车来人往若有所思。　　　　驾驶位上的舒达打开车窗探出脑袋看了看前方一条拥挤的长龙，懊恼地用力拍了一下转向盘，然后回头对欧珏说：“前面还挤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过，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天黑了都进不去市区。”　　　　他们的车子堵在这条路上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到处都是幸存者的哭声和谩骂声，人性的改变已经渐渐露出了端倪，甚至还有抢夺食物的事情发生，舒达本身就是个十分有正义感的男生，看到这一幕自然很是气愤，如果不是蔺欣拉着估计早就出去逞英雄了。　　　　欧珏一口一口吃完了面包，把空包装袋和牛奶盒扔在旁边的座椅上，坐直身子背上双肩包，手搭在车门把手上一按，边往车外下边认真说道：“下车吧，徒步过去。”　　　　舒达和蔺欣没有意见，立马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装食物的背包，这年头，车子虽然用处很大，但是一旦成为了累赘，弃车是最好的选择。　　　　从下车的地方到进站口目测大约还有一两百米的距离，路上到处都是包装垃圾和翻倒乱停的车辆，许多人看到欧珏他们弃了车，也跟着把自己的东西背上直接下车了，空车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中间，打算徒步走进s市的人越来越多。　　　　“你这臭娘们，又不能打丧尸，要吃那么多食物干什么？快点拿过来！吃饱了我才有力气保护你们娘俩！”　　　　这时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从公路栏杆边传过来，蔺欣不由自主地顺着声音看过去，穿着粗糙工服的农民工男人凶神恶煞地拽着格子衫女人紧紧抱在怀里的布袋子，她的身后微微露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男人这么一吼，他又胆怯地把头缩了回去。　　　　“我们只有这么一点食物了，你儿子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总得让他填一填肚子吧！你再这样让我们可怎么活啊！”女人隐忍地哭出声来，脸上的脏污就着汗水滑落留下一条污渍，下巴尖尖的，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一看就知道饿了好几天。　　　　周围的人们仿佛没有看到似的各走各的，他们自身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闲功夫管其他人的家务事。　　　　蔺欣看着女人身后躲着的孩子，小男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乌漆抹黑，只有一双眼睛露出了眼白，不用舒达出面，她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忍了。　　　　男人还在那里骂骂咧咧地抠着女人紧攥的手指，舒达皱了皱眉头，感受了一下自己背包的重量，没忘记询问欧珏一声，毕竟现在他们都是跟着欧珏走的：“我们能去给他们一些食物吗？”　　　　欧珏抬起面瘫脸，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出漠不关心的情绪，默默地扫了一眼披头散发的女人和脏兮兮的男孩，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因为他们很可怜啊！”蔺欣理所当然地帮男友解释道，“我们搜集的食物足够吃了，给他们一点没有关系的。”　　　　　　欧珏思索着蔺欣说的“很可怜”三个字，不是很理解她这个结论是从哪里得来的，不过她也没有反驳，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蔺欣：“给你。”　　　　【宿主，这对小情侣还是太嫩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太多的同情心迟早会害死他们的。】软软的童音钻进欧珏的耳朵里，七七现在十分庆幸自己的宿主没有多管闲事的同情心，不然肯定在这末世里活不长久。　　　　欧珏用意识与七七交流，反问道：“同情心？”　　　　七七果断放弃了对自家宿主的治疗：【……算了，宿主你不需要知道这是什么，总之好好保持现在的态度就行啦！你可爱的七七一定会让宿主迈向康庄大道！】语气越来越亢奋，仿佛看到了欧珏在它的带领下那美好的未来。　　　　而蔺欣看着递过来的巧克力呆滞地一瞬，心里冒出一种怪异的情绪，欧珏……好像性格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蔺欣只好接过巧克力拉着舒达朝那一家三口的方向走过去。　　　　那农民工男人怒气冲冲地举着手准备挥下去，手腕突然被人给抓住了，回过头直接骂了一句：“他妈的谁抓老子的手？！”　　　　舒达脸色难看地松开手指，指了指惊慌失措地缩在角落里的女人说道：“我说这位大哥，没有必要为了一点食物出手打女人吧？”　　　　男人听完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老子打自己的老婆，你这小伙子管这么多干嘛？难道你能给我们东西吃吗？”说完浑浊的眼里浮现出一抹贪婪的神色。　　　　蔺欣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直接开口就向他们索要食物，虽然她是打算给他们一点粮食的，但是这脸皮也真的是太厚了，如果不是看在那个小男孩可怜的面子上，她绝对不管这件事了。　　　　蔺欣也懒得和这个男人说下去，就着舒达的背包翻出几个面包和一桶泡面，蹲下来和巧克力一起放在女人的怀里：“给孩子多吃点，还在长身体呢。”　　　　哪知道她刚站起来，那农民工男人立刻把面包泡面还有那个布袋子一起抢了过来，女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坐在原地。　　　　“哎！你这人，这些东西足够你们吃了，你还不给你老婆孩子留一点了？”蔺欣这回是真的气的不行，难以想象会有人这么对待自己的血亲骨肉，明明食物是够的，难道真的要活活把自己的儿子饿死么？　　　　男人没有一丝愧疚，反而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变本加厉地说道：“反正你们食物这么多，再给点给我老婆儿子吧，大不了等到了基地政府发了粮食我再还给你们！”　　　　现在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在末世物资是多么重要，政府开办的幸存者基地并不会免费无偿给每个人提供粮食，他们现在还沉浸在能够被政府救济的美好幻想中，却不知将来有多少人会饿死在基地的贫困区里。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永远是不变的真理。　　　　舒达内心震惊地看着男人贪婪的嘴脸，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制止了蔺欣的发飙，重新又翻出了一袋面包给了女人，他们的食物也不是特别多，能给的十分有限。　　　　他不傻，通过这件事情，还能意识不到末世之后人性的残酷么？他们帮助了别人，可别人却不见得会感激他们，反而嫌他们给予的太少。　　　　人类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就像是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窟窿。　　　　欧珏从始至终平淡地看完这一场闹剧，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低着头脚尖点了点地，在足足有她半个人大小的背包衬托下显得身材格外娇小。　　　　舒达牵着蔺欣回到她身边的时候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面孔，冷不防地说了一句：“你是对的。”　　　　欧珏脸上浮现一丝茫然，双手捏紧双肩包的背带，又重新恢复了面瘫脸，总觉得眼前的男生好像误会了什么，晃了晃头，闷不吭声地往进站口的方向走。　　　　蔺欣舒达相互对视了一眼，不再管身后女人感激的道谢和男人的咒骂声，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越往前挤，道路就越是水泄不通，欧珏踮着脚伸出头扫视了一下前方，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头，周围人们的闲言碎语声嘈杂不已，她的瞳色更加深了，静静地杵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欧珏，怎么不走了？”蔺欣疑惑地问。　　　　这时候，脑海里传来七七凝重的声音：【宿主，要出事了！我感应到有大规模丧尸正在往这个方向迁移！数量至少有上百个！不能硬抗，现在必须立刻找地方躲藏！】　　　　这是第一次听到七七如此斩钉截铁的警告，足以证明这件事的严重性。　　　　丧尸遵循自己的觅食本能，会往人类较多的地方聚集，更何况他们堵在这里一个下午了，并没有刻意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丧尸闻声而来也无可厚非。　　　　不，应该说是必然。　　　　正当蔺欣对欧珏的停滞不前百思不解的时候，只见她突然后撤了一步，转过身子瞪着黑溜溜的眸子看着自己，声音平淡无奇：“我们绕路走。”　　　　“绕路？为什么啊？”　　　　“有丧尸。”　　　　少女认真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玩笑之意，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一圈的人听清楚，自左侧一道女人不以为然的尖利嗤笑随之响起——　　　　“哈！你这小姑娘不要乱说话！这么大个地方，哪来的丧尸？要是有丧尸早就出来把我们都吃了！”一身白领打扮的卷发女人鄙夷地扫了欧珏一眼，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对啊！我昨天都在广播里听说了，s市周边一块已经被军队清理过了，不可能会出现丧尸！要不然我哪敢出门来投奔基地啊！”旁边穿着红红绿绿的大婶点头附和道。　　　　欧珏并不理会她们的态度和评论，目不转睛地盯了蔺欣几秒，又瞥了一眼舒达，然后自顾自地从人群里绕出去，大有一意孤行的态度。　　　　【宿主朝东北方向撤离，那里有一个村庄，按照丧尸潮行进的角度应该不会从那边路过。】七七冷静地分析撤退路线。　　　　于是欧珏脚下方向徒然一转，从高速公路旁侧围着的栏杆中间钻过去，小姑娘形单影只的背影显得格外冷清。　　　　蔺欣咬了咬牙，拉着舒达也随着她离开的路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