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清子手里紧抓着沾了血的铁锹,浑身颤抖的立在衣着凌乱的母亲跟前,王三槐用手捂着被敲破而鲜血直流的脑袋,顺手从案上摸起菜刀,抓起清子就要砍去。  我冲上前去狠劲儿一拳打翻王三槐,厉声骂道:“终于忍不住继续假模假样的扮纯良,要剥去面上这层人皮化身做禽兽了吗?!竟然想来硬的!你还是不是个东西!”  “小丫头片子给我闪开,爷今儿就是要好好教训这不知好歹的林氏臭娘们。”王三槐恼羞成怒的扬着手里菜刀,威胁说道。  “林芝兰母子,姑奶奶今儿护定了。”我站在那里,狠瞪他说道。  “管你跟宋之清他们有何交情,爷他妈不吃那套!今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挡我者死!”王三槐语毕,握着菜刀就冲我砍来。  我摸住怀中匕首,蓄势待发。一只手忽然抓住王三槐的腕部,和煦的嗓音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陪堂对一个小丫头大动干戈?”  “宋三!”我惊奇,唤他说道。  宋之清略微颔首向我致意。  “之清,你看我这头被那胆大妄为的小兔崽子敲破了!”王三槐抢着说道。  “哼!”我嗤之以鼻,然后说道:“我就搞不懂了,为何从古至今的恶人总是偏爱先告恶状,你怎么不说说为何打破你头!”  “我...”王三槐一时语塞。  宋之清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样态,望向王三槐,静等他开口。  “找不到借口了吗!”我咄咄厉声怒道。  “鱼水之欢是男女之间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没什么好找借口的!”王三槐竟还回答的理直气壮。  “男欢女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在你这里强迫得来的正常吗!我没记错的话,□□在教规里是死罪罢!”我怒道。  “我没强迫她。教里都知道我养了她娘俩多久,花费了我多少银子。”王三槐指着门口被惊动来围观的教众,说道。  “驴头不对马嘴的道理!如果不是你,芝兰母子会被硬拉来入教吗?!如果不是你,芝兰母子会被整个教会的人私下耻笑谩骂吗?!分明就是你见色起意!却以仁义道德的舆论死死的桎梏住芝兰母子!”我怒气冲冲的说道。  “......”  “我们错怪芝兰母子了吗?”  “陪堂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情...”  “......”  门外细细碎碎的言论声音传进屋来。  “我...我就先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没教养的丫头!”王三槐恼羞成怒,说话就挣脱开宋之清的钳制,捉刀上前。  宋之清再次拦下。  “之清你让开,否则休怪我不讲往日情份。”王三槐威胁说道。  宋之清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俩人便在狭小的屋子里打起来。  “晏姐,母亲有事希望你过来。”林清带着哭腔,唤我说道。  我赶忙走过去,林芝兰面色苍白,失了血色,我觉得不对劲,说道:“怎么回事?样子看着不对,我去找瞧病的过来。”  “晏晏。”林芝兰唤我,紧紧的捉住我手,不松开,微笑继续说道:“别了,血流的差不多了。”  我这才发现林芝兰的后脑碗大的血窟窿源源不断往外冒着血气,已经流很久的样子,旁边凝血的红黑瘕显着清明。  “啪”一巴掌,我气急撂到了林清的脸上,我吼他道:“你刚怎么不叫大夫来!这是生你养你的娘亲!”  林清不语,低眸垂泪。  “别打他,我央求他的。”芝兰涌出泪花,伸手抚摸清子泛红的脸颊,另一只手依旧紧抓住我,继续说道:“晏晏,我求你照看清子,他性子倔强,独听你的,我求你。”  我点头,然后焦急说道:“这样不行,血再流下去你的命就没了,我一定要去找瞧病的来。”  林芝兰微笑,脸色血色尽失。她轻摇头,气若游丝的说道:“我终于可以放心的挣脱掉这世俗的枷锁,允许我在最后自私一次罢。”   语毕林芝兰阖住双眼,不再言语。她的脸色煞白,难看的紧,我惊慌吼道:“叫大夫!快叫大夫!别打了!”  最后我用尽全力,直至声嘶力竭:“叫大夫!”然后全身发软,瘫坐在地上。  ......  林芝兰回天乏术,殒命了。她被草草的埋在后山,除了我和清子连个吊唁的人影都没有,世态炎凉。  看着林芝兰的明旌“先妣林氏之墓”,我叹:虽不知她和海兰察将军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却也可以从平时芝兰偶尔提到的只言片语,说起海兰察将军时一低头的温柔蜜意中得出——这就是农家女的忠贞爱情传奇,可是却自始被不知情的他人被有意无意的任意歪曲,恶意贬低。  将军与农家女的爱情,到底是败在了等级阶层上,可叹;这年代的爱情只能对封建□□持阿谀奉承的巴结附合态度,可悲。  林清自昨日母亲垂危哭过以后,一滴泪都没再掉过,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直至身边的人都散了,没了王三槐,没了宋之清,走了大夫,走了帮忙把林芝兰安葬入土的教里人。  林清望着坟冢沉吟不语,我担心的厉害,试探的唤他说道:“清子......”  他转过头望我,唤道:“晏姐。”泪涌了出来,肆意的,酸楚的,止不住的。  我强忍着泪不让它掉落,告诉自己:清子现在需要的是个坚强的臂膀,坚强的依仗,我不可以哭。我把清子搂进怀里,在他耳边说道:“还有晏姐。”  泪还是不争气滴下,为什么这些事情会让一个孩子遭遇,承担。他正是在父母膝下撒欢淘气的年纪,应是在蓝天白云下嬉笑玩闹的年纪,为什么,清子明明这么小。究竟为什么......  “晏姐,我以后保证再也不哭了。你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都记得。”清子埋在我怀里呜咽说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哭吧,哭出来会舒服很多。”我轻拍他的脊背,心疼说道。  “不,以后不哭了,再也不哭了。”清子倔强说道。  语毕,清子抬头擦干泪,继续说道:“我将来可是能够成大事的人,我要让我的姓名铭记在史册中,这些挫折怎会打倒我。”  我微笑,点头,摸上他的毛脑袋。心里酸楚的厉害,清子持重的让人心疼。  我迟疑半晌,还是踌躇开口试探问道:“清子,有没有想过这时可以去投身自己的父兄?”  “晏姐,说好的这话莫提的,你怎么忘记了。我是汉人,反清复明是我的志向,安能委身满洲狗。”清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然后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道:“晏姐是不是觉得我累赘?”  “怎会,我视你如亲弟。我是为你的前程着想,万不可想多了。”我生怕清子误会,焦急解释说道。  “哈哈哈,我知道,晏姐有时候真的是愚笨,反应比常人慢半下,哈哈哈。”清子乐不可支地打趣我说道。  “你这混小子!皮又松了,看我不教训你。”我嚷道。  看似清子恢复了往日活泛,谁又能如我一般能看出他眼底多的那份浓浓的悲凉凄意。  之后,王三槐并没有因这事受到任何处分,他依旧安安稳稳的做着他的陪堂。  看那王三槐嚣张的样子,我真想不管不顾的上去痛快暴揍他一顿。可是我要顾及聪儿他们的颜面,更要担忧清子的未来,无奈何愈来愈身不由己。  又继续和清子过着读书习武的日子,没两天,聪儿来后山寻到我,说是舵头有事找我,惊的我把手中书掉在地上。  刘之协找我,所为何事?自打入教也就开头跟他照过一面,他整日忙碌非常,怎会有空搭理一个小小教众?莫非......不会是身份暴露了罢,看聪儿的脸色也不大对劲,我愈发忧心。  我笑着说道:“聪儿稍等,我再叮嘱这混小子几句,就随你去。”  聪儿点头应了。  趁她不留神,我偷得把靴中匕首收进袖口。  然后我在清子耳边嘱咐说道:“清子,我要去舵头那里下,如果一炷香的时间我没回来,你就赶快离开这里,我到时会在山下等你。”  清子郑重其事的点头。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清子跟着我,做事再也不问缘由,百分百的信任尾随。  我安抚的摸他的脑袋,然后随聪儿去了舵头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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