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正好8点,手机闹钟孜孜不倦地想起来。床上的人蠕动几下,伸出一只手来把手机拿进被窝里按掉了。无声无息了几分钟,被窝下的人扑腾一下坐起来。    一头黄毛又炸开的舟鱼眼睛仍然闭着,眉头不耐烦地皱起。他虚着个眼睛摸进卫生间,不忘拍拍隔壁的房门。    “起床啦!上班啦!”啪啪几声拍门声之后,门开了。聂深同样皱着个眉头走出来,可能没睡好的缘故,他的脸色还有一些苍白。    昨天下午他们俩的手机一前一后响了,同事的电话。说来也是桩好消息,两个月前H城的广播电视台要重建,公开征集设计方案。他们事务所连续加班两个星期,两周前把方案交了上去,就看能不能过第一轮投标了。然后过了,boss通知今天去商量第二次投标,设计部的聂深和结构部的舟鱼都要去参加这个会议。    两个人一番洗漱之后,匆匆出了门。    一进到公司就被boss叫进了会议室,连续开会了3个小时,中午简单吃了一点休息了一下,又被叫到会议室继续开会。    大boss林老头什么都好,资历老、人脉多,没有老板脾气,经常自费请员工吃饭。只有一点,他很喜欢开会,平时工作动辄就喜欢把下属叫到会议室开个“小会”,像年终总结这样的,他更是能不重复地自己一个人讲上两三个小时,还要靠助手提醒时间才能意犹未尽地交出话筒。可能当教授当习惯了,看到下属就想起自己的学生,总免不了说两句这个习惯。    聂深研究生时期的导师就是林老头,已经习惯了在林老头讲话的时候边听边干其他事情,耳朵会自动过滤掉跟工作无关的话的。    这时候林老头正在大书特书他学生时代参加国际设计竞赛的事情,说得那叫一个神情激动口水飞扬,前方坐着的人全部中招。    早有先见之明的聂深坐在离林老头稍远的地方,右手无意识地敲着手机。前天他给荆宜修发了条语音,是他思考了很久之后的结果。    也许他可以先借着游戏跟荆宜修培养感情,但是他问自己,最后荆宜修喜欢上的是聂深还是深九?透过网络传递的话语、心意是否能原封不动地让那个人感知到,他是怀疑的。万一到最后荆宜修知道深九是他的时候,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他又该怎么办?    倒不如一开始就让荆宜修知道是他,不过这也是一个大胆的赌博。假使荆宜修不再喜欢他,是他一厢情愿,那她知道深十是聂深之后,一定会删掉他的联系。但他了解了她的微博小号,觉得她一定还喜欢他,又加上自己对她“遇事乌龟”的了解,他赌,荆宜修听了那段语音之后不会删掉自己。只是,要给她一段时间去思考,思考她还喜欢自己这个现实。    “聂深,这个设计接下来的工作还是交由你负责。”林老头点名了。“人员什么的都可以找我要,只要你能拿得下这个投标。”    聂深点点头,“没问题。”    林老头露出慈父般的微笑,他就喜欢聂深身上这股临危不惊的沉着冷静的气质。聂深研究生时期跟着他一起做了不少项目,实力有目共睹,能设计桌上画设计,也能台上讲方案。所以聂深一毕业,林老头就招了聂深进了自己的事务所,几年来大大小小的case都让他接过,从没出过纰漏。    分配好任务的林老头谈兴大发,又当场讲起了自己跟合作伙伴两个人几十年前辛苦创立事务所的故事。就这样时间过去,转眼到了吃饭的时间,会议室里开会的众人只有极少数还能保持目光清醒的,下会后一个个揉着眼睛走出会议室,逃难似的奔回自己的工作区域。    幸亏偶尔才一次这样的大会,不然他们可吃不消林老头这样的讲课式开会,工作绩效准得下降一半的水平。    聂深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边走边思考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冷不防被人从后面突然用手臂勒住了脖子,他习惯了一般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是在嘴上回了一句:“无不无聊?”    黄毛从身后窜出来。    “不无聊啊。”他手搭上聂深的肩,挤眉弄眼地示意聂深看身后,“刚才开会的时候余妹妹往你那里眉目含情瞅了好几眼,你想什么呢,都没有回应一下?”    聂深目不转睛继续往前走,表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很有兴致提醒一下舟鱼,“眉目含情跟瞅用在一起,你语文学得可以呀。”    高考因为语文成绩拖累而跟梦想大学失之交臂的舟鱼愤恨地怒视戳人伤疤的聂深,表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聂深甩掉黏皮糖回到办公室准备关门的时候,门又被一只脚抵住了。黄毛扒拉着门边,哀嚎着问:“神仙,不吃饭准备回天上去吗!”    “把工作安排好了再吃。”聂深挥挥手,让他赶紧离开。    “我就知道你忘记了!”舟鱼不退反进,他跟进来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不满道,“今天余妹妹生日,晚上她请大家吃饭你忘啦?”说完他又低下头小声嘟囔,“别人请吃饭这种事怎么能忘呢?”    聂深本已拿起笔,听到舟鱼的控诉,工作想法甚多的脑子里回想起了中午的事。    中午他和舟鱼去事务所食堂吃饭,饭已快吃完,余嫣楠端着饭盒找上他们。她本是个爽朗的人,一坐下就直接说了:“师兄、老大,今天我生日,我叫了公司的同事,晚上一起吃个饭呗。”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眼睛却只盯着聂深一人。舟鱼在旁边这看看那瞟瞟,眼睛转得溜快,十足一个小人样。    “行。”今晚也没什么事,聂深简短应了。    旁边那人一天不作妖遍浑身发痒似的,他故作姿态唉声叹气几下,引得定力不够的余嫣楠把目光移到他身上。有了观众便可开始演戏了。    “这个世道哟,爱情比面包重要得多咯。明明发工资的是我,结果我的下属却看都不看我一眼,眼里只有别部门的帅哥哥。嘤嘤嘤,一点老大的地位都体会不到,好凄惨。”搔首弄姿,又是假装擦眼泪,又是手指缝中瞥人,一时间好忙。    ……    余嫣楠咽了口口水,再不敢往那边多瞧上一眼。    “师兄…老大,”念出老大这个词来她都觉得可怕,“我先走了,晚上记得一起吃饭啊。”逃难似的走掉,头也不回。    面包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演完没,走了。”聂深擦了嘴,端着饭盒就走。舟鱼见没了观众,也连忙跟上。    回想起中午的经历,聂深也不好受,只是他冷面惯了,也不知作出什么表情来表示才能伤害到舟鱼。舟鱼此人,聂深坚信,他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精彩。这一点想来,舟鱼也是个很强大的人。    利落地放下笔,关了电脑,聂深提上外套,跟舟鱼先去买礼物。    晚饭余嫣楠定了一家平时大家都爱去的川菜馆,预计饭后再去KTV放松放松。    事务所的人基本都了解余嫣楠对聂深有好感,所以落座时都把余嫣楠旁边的位置让出来。聂深和舟鱼买礼物,去得晚,只能坐在余嫣楠旁边。聂深也不说什么,直接坐下了,舟鱼坐在余嫣楠另一边。    舟鱼虽是结构部负责人,平时却不端架子,跟下属之间嬉笑打闹毫无间隙。吃饭的时候,只他一个人的嘴就能和几个人同时聊天,冷场?有舟鱼在的地方不存在的。    余嫣楠喝了点酒,又有喜欢的人坐在身边,免不了小心思浮动。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脸颊已有了桃花色。    她轻瞥一眼聂深,他正在同旁边的设计部同事小心讨论接下来的工作事宜。穿着黑衬衫,衬着他脸更加白净了。余嫣楠心想:“怎么感觉比我还白,我每天的防晒是白擦了吗。” 她坐直一些,用纸巾轻轻擦掉鼻翼的油,理理头发。     正巧聂深谈完事,回过头来,余嫣楠稍微凑过去,很害羞地小声地说:“师兄谢谢你能来。”    聂深笑笑,笑得余嫣楠本就有些想法的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让聂深看看她的情意。    “师兄…”她自己都没感觉到的声音有些颤抖。    “叮”一声响,聂深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余嫣楠只瞧见仿佛是条微信,正想把话继续说下去,聂深却说了句“抱歉,来了重要消息”,然后拿上手机出去了。    酒意在那声叮之下醒了大半,余嫣楠心里只觉得庆幸又遗憾。她看出聂深对自己没半点想法,刚才只是一时兴奋,庆幸话没说出口,以后还能继续做朋友;遗憾此时说不出口,以后怕也没胆量说出口,一番心意要闷在心里不知到何时。    聂深就拿着手机站在包厢门外,刚才手机一响,瞧见微信消息上的名字是一休,他心里咚咚用力跳了几下,现在才缓过来。    一点开…满屏的消息。    他竭力使心跳得不那么快、那么用力,却仍然心堵在嗓子眼似的看完了所有消息。    “徒徒不好意思啦现在才回你。”    “前天晚上听到你的声音太激动了,洪荒之力一开,我们那片的住宅小区都断电了。”    “我一下子被吓到了,手机也摔在地上摔坏了。”    “第二天才去买了个新手机。”    “然后又遭遇无良老板突然给我派工作,累得我没想起来要回你。”    “现在一结束工作我就来找你啦。”    “所以不要怪我哦师傅心灵很脆弱,不接受指责。”    “今晚上游戏吗?再带我飞啊~(算是你赔偿我的手机损失)”    骗子。    上厕所回来的舟鱼停在转角处,一脸惊讶地看着聂深站在包厢门口,笑得一脸荡漾。    天了我的神呀佛呀,聂深这、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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