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吴兴郡梦溪堂

这神棍来头也不小，他就是天下盛名、德高望重的慧远法师，他这句话说出来可是会对萧鸾造成挺大影响的。　　　　谢氏心里有些紧张，自家闺女什么时候与佛论禅了，还有“留”是怎么个意思？她脸色泛白声音有些发颤的问：“法师此话何意？”　　　　这慧远法师依然一脸祥和慈善的缓缓对谢氏道：　　“□□有一池，池中鱼，见殿下而跃出，殿下复置鱼于池中，鱼入龟腹。一切有为法。”　　　　一切有为法。谢氏听的愣了又愣，萧鸾还这么小，怎么能让她就此宥于寺庙呢？　　　　萧鸾听了这话也是一愣。鱼跃和佛性有什么关系吗？于是，萧鸾皱着眉头抬头看方丈，声音虽稚嫩但却掷地有声的问慧远法师：　　“法师此言差矣。即是一切有为法，鱼见我而跃为鱼之所为，我放鱼入水我之所为，龟见鱼而食龟之所为也。万物皆有灵，何为佛祖之为？又为何佛胜，而我留呢？”　　　　谢氏听到自己闺女说的这话又吓了一大跳，这，这这，这如今的孩子思想都这么深远了吗？好怕好怕，自己四五岁的时候在想些啥呢…　　　　慧远法师听了此话脸上笑意却更深了，低头轻柔的对萧鸾说：“殿下说的很对。但殿下单名‘鸾’，鸟也。鱼见鸟而跃，佛祖之意。殿下心善置鱼于水中。佛胜，殿下需留之。”　　　　萧鸾听着听着越来越不明白了，疑惑的问：“既然佛胜，让我留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慧远法师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道：“殿下与佛有缘，佛留，可化灾难。”　　　　萧鸾越来越不懂了，继续追问：“佛曰，众生平等。这芸芸众生，信徒多不胜数，无不虔诚，为何只化我而不化众生呢？”　　　　“与佛有缘，当得点化。”　　“可我信的是道法。”　　“……”　　　　慧远法师看着一脸认真的萧鸾，他脸上笑快挂不住了，好不容易碰到个这么有慧根的人，竟然信的是道法。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缓缓说道：　　“殿下如此鱼，当有一劫，道法也好，佛法也好，殿下当静修一段时间，需化了此劫方得重生。”　　　　谢氏听了这话心又提起来了，紧张的问：“法师说小女命有一劫？需怎么化解？望请法师赐教。”　　　　“殿下喜道，我有一道友，观在洛阳老君，殿下去观中修习一段时间，或可化解。”　　　　萧鸾眉头抽了又抽，这和尚为什么非让自己一个小孩子去道观静修呢。虽说是为了自己好，但这很说不通啊。可是这古代能人异士这么多，万一这法师真的参透了什么真理了呢。萧鸾有些惆怅，好好的陪母亲添个香怎么会弄出来这么一个事呢。　　　　谢氏这边千谢万谢，慧远法师又与谢氏好好聊了一番。法师意在越早去越好，他建议来年过了春就把萧鸾送入道观熏陶修习。萧鸾此刻内心有些郁结，一脸无奈的想，这好不容易穿越开了金手指，结果却要去当女冠。　　　　谢氏与慧远法师说完话之后就匆忙的带着萧鸾回到家中与萧宝卷商量了此事。萧宝卷也是无语，怎么好好的出去添个香，回来自家宝贝闺女却要送到道观去呢？她如今不过才快四岁，明年把她送到观中待几年再回家，可不就认不得他这爹爹和娘亲了！　　　　萧宝卷很惆怅，但也没办法，慧远法师都说了此法可化劫，不管怎样都是要去的。好在是洛阳离京畿不远，自己在洛阳也有些资产。他跟谢氏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嗯！闺女要走，自然是一定要跟着她一起的！不能让她以后不记得自己还有两个在翘首盼着她的爹爹和娘亲。　　　　但，这只是他和谢氏两个人的决定，还是要问一问萧鸾是怎么想的，最重要的是，萧鸾愿意去吗？　　　　于是，萧宝卷踌躇了好一会儿，调整调整心态，试探的问：“阿鸾啊，今天你跟娘亲一起去添香时慧远法师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阿爹，我记得。”萧鸾看着过于担心的萧宝卷微笑着对他说。　　　　萧宝卷看到女儿这么天真烂漫还可爱有点不忍心啊，肿么办……他声音愈发轻柔的问：　　“嗯。那阿鸾想不想去慧远法师说的那个道观呢？”　　　　“可以的，爹爹。”萧鸾不带犹豫的说。　　　　萧宝卷听到她这么利索的答应有点惊讶，但也很开心，不用想着法哄着她去道观了，嘿嘿。萧宝卷目光温柔，嘴角含着笑看着萧鸾，轻声说：“放心吧，爹爹和娘亲都会陪着阿鸾一起去的。”　　　　萧鸾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开心，她认真的看着萧宝卷用力地点了点头。　　　　萧宝卷看着自己闺女这么听话懂事，越看越喜欢，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啊。萧宝卷又欣慰又开心的一把把萧鸾紧紧的抱在怀里，使劲揉了又揉。　　　　唉，有哪家的小伙子能配得上我家阿鸾哟…　　　　当今世家风行，不管是这当官的、做生意的还是升斗小民都喜欢依照自己的姓氏，把自己划拉进某个世家里，用以彰显自己的风骨和与众不同。这世家也分三六九等，顶级的世家中多有朝廷重臣，自家门人弟子在其他方面也多有涉及并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世家说白了就是比得是社会的影响力和对国家的影响力。稍微次点的也是在朝中多有任职，其他的依次递减来划分。　　　　这世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成了名门望族的，多是通过好几代的共同努力才慢慢形成了大郡大望，其中还有很多幸运的成分在里面。这世间努力的人很多，又有多少人努力拼了一代又一代，还是没能把自己的姓氏耀名在这天下间，让别人都想削破脑袋的跟自家沾上点关系。所以运气很重要。　　　　这世家也不是能一成不变的一直辉煌下去的，也有好多只因为一代不争气就落到了二三等世家里去了，甚至落的更多。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是在所难免的，可若是再想恢复往日的荣光就又要努力打拼好几代。当然，运气还是很重要。　　　　这吴兴沈氏就是因为几十年前跟错了孔雀导致从昔日荣宠无限的顶级世家落到了个勉强二等。如今沈氏一族这一辈，能在朝中说上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说起这个，不免让人唏嘘不已，沈氏一族现如今是越来越破落了，全靠着以前的家底勉强撑在了二等世家里。最大的问题还是沈家这一辈的小孩太少了。俗话说，孩子就是希望，孩子就是未来啊。没有孩子以后靠谁去为整个家族拼搏呢。　　　　现如今沈家嫡系就沈攸之一个孩子。他家就属于那种好运气突然没了的情况，他爷爷那一辈因为当年选天子的时候站错了队致使举族受到了牵连，连着十好几年沈家都只是在权力中心圈的边缘游走着，他父亲也因为仕途不得志年纪轻轻的就郁郁而终了。只留下了他和母亲，妹妹三人。沈家已经两辈人都因此在朝堂之上而不得重用，这偌大的沈家，就像在强风骤雨中摇摇摆摆的小木屋，马上就会分崩瓦解的样子。　　　　但沈攸之在世家的这些小辈里却是极其出色的，这使沈氏一族看到了希望。因为家族变故，父亲早逝，沈攸之的母亲自小便对他极其严格，他也聪慧争气，年纪如此小便在京城有了些不错的名声。等他长大，沈家或许还有机会重现往日荣光。　　　　只等看未来，这吴兴郡梦溪堂可否再能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