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哼着一首熟悉的歌儿,跟在无声的身后。一步带着一声笑意。  “你不开心吗?”  我听见自己问道。  无声和她的名字一样,沉寂无声。默默地走在我的身前,没有任何的回答。  无声她……总是这样。  “无声……无声……”  我跟在她的身后不断地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无声……无声……”  我一直叫着她,又看着她与我渐行渐远,直到再无踪影。  “无声……”  无声。  无回。    刺眼的太阳将我从孤寂的回忆里强制拉扯出来,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头顶的装饰。  冰冷,黑暗,死亡。  “殿下,您醒了吗?”  叩门声落下后,侍从鱼贯而入。他们穿着云瀚一族的服饰,手里捧着一案接一案的物品。  我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腹部上交握着,扭头看了看他们。  “殿下,您该起身了。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您。”  她们叫我殿下,我是云瀚人的殿下。  真有意思。  我不过是个人造人,竟也有冠以殿下这般高贵后缀的资格吗?  “殿下。”  那些人又叫了我一声,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    她们服侍着我穿好了那些捧在案上的衣饰,叮叮咚咚的环佩声,引着我向太子殿下的方向而去。  我踩着汉白玉石的地面,看着眼前的金碧辉煌,眼皮不停地跳着。  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我有预感。这一趟,大概会让我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了。  这是一趟……没有回头的路。  我忽然又想起了青君,我想起了他总是那么沉默的样子。和无声那个家伙很像。  夜无声。  说实话如果不是之前的那个梦,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么一个人的。  她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没有存在感。  她总是那么安静,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  她现在哪里呢?  我有些想念她了。她那样一个沉默的人,自己一个人会不会孤独啊。  我忍不住停下来脚步,向着某个方向望去。  那是昊羲宫的方向,是云瀚人的王的寝宫。  我一路看着那些精巧优雅的事物,心中忍不住的回想着那场梦。  我无法解释梦中自己的状态,但是比这问题更严重的是,明明已经是死去的厌生是如何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明明已经是死了啊,为什么……  那天将我紧紧拥抱的人,真的是厌生吗?  那真的,是我的……厌生?  问题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目的地却是已经到了。  引路者对我施礼过后,便安静地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我伸手推开了那扇门,斐迩妲的太子殿下正在这扇门的后面等待着我。    那人白首白眉,就连瞳孔都是白色的。  他一定不是人族种,至少肯定不是什么纯正的人类。  我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盯着这位太子殿下。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我好像认识他,又好像并不熟悉。  他身披日月星辰之章,长龙与凤臣服在他的衣摆。腰身带着六色的大绶,环佩却是只有一组。  “来了。”  他看着我,低低沉沉地道了一声。而这一声却好似充满了未知的力量,时间开始倒流,我又看到了我。  哦我想起来了,他啊,就是我的父亲。  那个,与我有着很重要的约定的那位父亲。  “父亲。”  我对着面前的太子拜了一拜,接着弯起了我的唇角,对着他再拜顿首。    青君说星君篡改了我的记忆,其实是不对的。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墨菲特人,他分明是抹去了我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我还会想起来呢?  人造人的数据一旦被清楚,期限就是永久。  我,为什么还会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呢?  这不符合规矩。    “父亲。”  我对着面前的斐迩妲帝国第二掌权人,太子苍泊又拜了一次。  “事情可是都办妥了?”  太子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手里捻着一串紫檀木印金文的念珠。他就这样对着我提问了起来。  我仔细想了想,没有想出来自己究竟是答应了面前的人什么事情。但我觉得,我大约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被那个自称我父亲——那个墨菲特人——那个星君的人抓起来的。  很遗憾我被抓走之后洗去了所有的记忆,尽管对方好像并没有洗干净。但是我确实不记得那些听起来比较复杂的事情了。  比如说——目前我的父亲刚刚询问过我的,事情都。  都是什么事情呢?  我不知道。  “请父亲恕罪。”  我对着太子殿下拱手称罪。不过这事儿确是我的罪过。要是我没有被抓起来就好啦,这样我也就不用请罪挨罚了。  “孩儿的脑袋出了点问题。”我跪在太子的身前,伸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我不记得答应过您什么事情了。”  “事实上,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笑着看着我的父亲,有些像是恶作剧一样的对着他问道。  “敢问父亲,我——该是谁呢?”    “你希望自己是谁,”太子殿下这样回答我,“你就是谁。”  ……这真是个,好答案。  真妙。  “那好吧我亲爱的太子殿下,让我们说些正经事情。我现在……”我展臂向他示意我的穿着,“应该是谁?”  太子这一次没有跟我说什么玄妙的话,直接告诉了我答案。  “冥府之主,白少苟。位同亲王,吾三女。”  “养女?”  “你,十二岁那年,吾带余归天都。”  “哦。”我应了一声,看来这位还不是我的亲爹。  不过也无所谓了,听太子殿下的意思,应当是那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被他老人家捡回来的就是托孤来的。  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比这更要紧的一件事,是我当初究竟是答应了太子殿下的什么事情,又是因为什么而被星君抓走的。  总觉得应该很重要才是。  “父亲,敢问孩儿当初是为何离开冥府的?”  凭着我脑袋里还残留的那么点常识,我知道斐迩妲帝国是由两个大陆联合并治。然后再往下划分亲王之类的辅助治国。  目前斐迩妲帝国的王座由东大陆的云瀚人继承,而东大陆这边分别由七君三王共同治理。  而非要事之下,所有人皆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  而冥府虽然只是天都之中一个小小的科研机构,但是介于冥府的特殊性质,身为冥府之主的我更不可能应该会随便离开那里才是。  而且还被星君给抓走,脑袋给洗的空空。  这怎么看都是有大事的样子啊!    太子殿下眸色深沉地看着我,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回答我的问题。  “时间不多了。”  我有些茫然,接着又听太子继续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吾儿少苟,为父如今只再交予你一件事情。”  “父亲。”  我应了一声,接着静静地等待太子殿下的下文。  “且去金铃草之园,藏好钥匙。”  “什么?”  我哑然看着这位太子殿下,委实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一件事。    金铃草之园——那是哪儿???    我沉默了几息,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做个乖巧的好孩子。  “父亲。”我拱手又是一拜,“这地方何在?”  太子殿下离我的距离一直都有些远。此时听到我的问话之后,他向前走了几步,俯身向着我靠近。  他的眼睛好像是一潭死水,但是隐隐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同。  这并不是人类的眼睛,我可以肯定。  那么这位斐迩妲帝国内,云瀚一族出身的太子殿下,究竟是个什么呢?  “小狗。”太子殿下这一声叫的我有些心慌慌。  他的手覆在了我的头上,我一时茫然有些无措。  “这是你的劫。”  太子殿下如此说道,他的手很温暖。和无声的不一样,也和其他家伙的温度——都不一样。  “父亲……”  我忽然有些十分的惶恐,总觉得这一句话里面隐藏着太多未知的倒霉事,在等着我。  “想要找到金铃草之园,且回冥府。”太子殿下的手依然放在我的头顶上,他垂着眼睛又继续同我说道,“还要先换回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换回?”  太子殿下的眼睛微阖,垂眼看着我道。  “此身权限不足。”  权限?不足???  我觉得我根本就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  什么鬼啊!真是!  “总之,回冥府,换身体,藏钥匙对吧?”  我总结了一下和太子殿下的今日谈话,并且向着此谈话的另一当事人询问确认了一番。  “嗯。”  太子殿下应了一声,我放了半个的心。  好的,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确认,我觉得我可以开始动作起来了。  反正……总之先去冥府是没问题的一定。  “且去罢。”  太子殿下对着我挥了挥手,我俯首再拜,便依言离开了此处。  虽然……我还有点儿问题想要问问这位太子殿下。比方说我……那什么是怎么过来的?  我可没记错的话,我前一天的晚上可是还在我那什么师兄沈御的家里。  嗯……  说起来,我是应该先去冥府呢,还是先去看看我那师兄家里……怎样了?  我站在太玄宫的大门处,严肃地思考起来了这个令汪为难的,历史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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