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约你

二十一点整，方晨晓抬起头看了一眼教室的时钟，看了看书桌前堆着的各科试卷，有一种被淹没的感觉。张弋走过来喊她：“晨晓，上午英语课老师讲解的试卷你有笔记么？借我看看。”说着俯下身，将一张折起的小纸条放在了她的课桌上。方晨晓愣了愣，“哦”了一声拿出试卷递给张弋，张弋笑着冲她眨一眨眼，拿着试卷回到了座位上。　　程嘉言轻声挪揄：“张弋，你怎么不借陆晟晞的卷子啦？”张弋笑道：“陆晟晞的英文字母写的我实在看不懂，还是你们女生写的整齐。”　　方晨晓打开纸条，还是那个字体：10:00末班车，9:40出门。方晨晓抿着嘴笑了，把纸条夹好，又低头继续写卷子。　　到了9:40，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背起书包离开，方晨晓拎起书包也向外走去，张弋喊：“陆晟晞你快点，待会赶不上末班车了。”陆晟晞也不反驳，起身跟上张弋。三人刚走到教室外，就听见身后程嘉言喊道：“晨晓，等等我。”　　方晨晓停下脚步回头：“怎么了嘉言？”程嘉言笑：“我爸今天来接我，我跟你们一起走。”“好啊。”方晨晓应道，四个人一同向校门外走去。“你们三个人都坐706么？真好，可以结伴一起去等车。”程嘉言挽起方晨晓的胳膊，方晨晓问：“你住哪里？”“跟你们反方向，”程嘉言遗憾道：“我爸来接我，校门口不能停车，所以他都停在公交站再往前那里。”说罢，程嘉言看向陆晟晞：“陆晟晞，你跟唐老师解释过了么？”陆晟晞点点头，程嘉言问：“那你的理由，我能不能也听一听呢？”气氛略有一些冷，方晨晓心底划过一丝不自在，可这场景她也实在无法说什么。　　陆晟晞沉默了片刻，张弋在旁边插嘴道：“有什么不好说的，晟晞你就告诉她呗，不就是你的U盘坏了，备用U盘里只有这几首歌嘛，多大不了的事。”陆晟晞想要说什么，张弋又立刻接着道：“好啦嘉言，也没多大的事，下回你们台里开会，你好好批评陆晟晞。”程嘉言问陆晟晞：“U盘坏了？”陆晟晞点点头：“对。”程嘉言心下一轻，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那你直说不就行了，这种客观原因难道我还会揪着台长大人不放么？”张弋在旁边插科打诨：“说实话这原因还挺怂的，好了嘉言，我都看见你爸的车了，你快过去吧。”程嘉言转头看过去，果然已经到了公交车站，爸爸的车已经停在了站台前侧的老地方，她冲三人摆手道别，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张弋叹一口气：“要你解释要你解释，这才放一首歌就要你解释，以后可有你解释的。”说罢笑着看一眼方晨晓，方晨晓脸微红，不过在夜色下也看不出来：“你看我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罢转身去看公交车来的方向，陆晟晞也瞪一眼张弋：“我跟她又没关系，我的事跟她解释什么？”张弋笑着拍陆晟晞的肩头：“是是是，你跟程嘉言没关系。”方晨晓听着身后两个人的笑语，也跟着轻松起来。　　方晨晓回到家已经十点多，方志恒照例给女儿炖了甜汤，看着她喝完才让她回房间继续学习。关上房间门，方晨晓从书包里拿出试卷，想了想，又拿出了笔记本，翻出夹在里面的三张小纸条。　　不用担心，没事的。　　你晚上几点回家？　　10:00末班车，9:40出门　　女孩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纸条上的字，字迹很工整，也很有笔锋。方晨晓拿起钢笔，在自己的草稿纸上模仿起男孩的字体，等写满了一篇纸才放下笔。“我这是干什么呢？”女孩笑着自言自语，在自己的书架上看了看，想了半响，抽出一本《人间词话》，将纸条工工整整的夹了进去。捧着书发了一会呆，等回过神来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女孩赶忙将书放回书架，开始与试卷的战斗。　　　　高三的学生是没有周六的，整个校园空空荡荡，只有高三的几个班级在上课。方晨晓昏昏沉沉的听完上午最后一节数学课，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晨晓，你想吃什么？”周六大部分学生都放假，所以食堂也不开放，程嘉言站起身问道，晨晓用摸着肚子答：“快的，分量大的，肉比较多的。”“哈哈哈哈哈……”张弋听见方晨晓的回答哈哈大笑：“晨晓你早上没吃饭么？”方晨晓点点头：“我爸出差了，所以我起晚了，没来得及吃东西。”陆晟晞招呼三人：“那就快走吧，符合你这个要求的只能是门口那家拉面店了。”　　方晨晓点点头，拉起程嘉言跟上，又听张弋在旁边问：“拉面店分量是大，也挺快的，不过肉可不多啊，我上次点一碗牛肉拉面，才三片肉！三片！”方晨晓听完也不放心的向陆晟晞看过去，陆晟晞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回头冲张弋说：“笨！给她再点一份拌牛肉不就好了！”方晨晓有些不好意思，张弋和程嘉言直乐：“晨晓，你现在是重点投喂对象，快走吧。”　　到了拉面店，几个人选好了要吃的东西，陆晟晞又交代老板：“麻烦给快一点。”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四个年轻人：“没问题，高三生吧？学习辛苦啊，是饿得快。”陆晟晞点点头，程嘉言抿着嘴笑，用胳膊撞一下方晨晓：“学习辛苦啦晨晓！”　　周六的拉面店人并不多，很快四碗牛肉面加两份小菜就上桌了，陆晟晞笑着把第一碗端给方晨晓：“小心烫啊。”方晨晓应了一声，低头吃面。张弋边吃边问：“晨晓，你刚才说你爸出差了，那你妈呢？早上怎么不叫你起床？”方晨晓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吃：“他们离婚了，我跟我爸。”一时间饭桌一阵沉默，陆晟晞转头瞪了一眼张弋，张弋略有点尴尬的扯起嘴角，程嘉言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方晨晓抬头笑了：“我没事，你们不用这样。”说罢又夹一块牛肉：“你们又不会因为我是单亲家庭就看不起我，对吧？”“当然了！”三个人异口同声答道。方晨晓很高兴：“那不就好了，快吃饭吧。”　　四个人如常吃完了午饭，程嘉言沮丧道：“我又得去班主任办公室改卷子了。”张弋乐道：“班长大人，你能不能顺便把下午要数学测验的答案偷出来给我一份？程嘉言从餐桌底下踢了他一脚：“想得美！”张弋赶忙躲开：“不帮就不帮吧。”程嘉言又转头问方晨晓：“晨晓，你待会干什么？”方晨晓歪着头想了想：“没想好呢，可能去教室里写作业吧。”程嘉言看了眼手表：“哎呀我来不及了，我先走了。”说罢站起身快步向学校走去。　　张弋看看陆晟晞，咳嗽了一声道：“那个，我约了人打篮球，我也先走了。”不等方晨晓反应，张弋也迅速走了。餐桌上陆晟晞和方晨晓两人对坐，方晨晓有些不自然：“你不跟张弋他们去打篮球么？”陆晟晞微笑道：“今天不想去，我也想回教室。”方晨晓“哦”了一声笑了：“那你回去吧，我想先去旁边的文具店看看笔记本。”陆晟晞不料方晨晓会这么说，愣了片刻也笑了：“那我也先去文具店看看，刚好我墨水快用完了。”方晨晓转头笑了，也不答话，站起来向外走去。　　两个人慢悠悠的向学校旁边的文具店走过去，天气很好，正午的阳光有一点晒，方晨晓很少见到这么安静的校园，仿佛时间都变慢了。周六不用穿校服，走在身侧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T恤，配合着她的脚步也渐渐的慢下来。　　“那个……”沉默的走了一段，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开口，方晨晓有点脸红，慌忙移开视线，陆晟晞笑：“你先说。”方晨晓微微低头：“你的字很好看，你练什么字帖？”陆晟晞答：“田英章，我觉得他的字很好看。”说罢又很高兴的问：“你觉得我的字很好看么？”方晨晓抬头，少年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他的眼神仿佛比正午的日头还要耀眼，女孩下意识的点点头答：“很好看。”陆晟晞略有点骄傲的笑了：“那我觉得我爸从□□着我练字练的值得了。”　　方晨晓脸更加红了，忙转过头不再看他，想了想又问：“你刚才要说什么？”陆晟晞看出女孩的害羞，却又因着这害羞而感觉更加高兴：“我是想问你明天做什么？”方晨晓想了想：“应该是在家吧，我爸也不在家，而且还有那么多卷子要做。”陆晟晞犹豫着问：“那……你要不要来学校？”说罢又像怕方晨晓拒绝，一股脑的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周日教室也开门的，可以来上自习，反正，反正你在家写也是写，来学校写也是写。”　　方晨晓的心跳微微加速，脑子却变的空白。陆晟晞见女孩不说话，又接着道：“你先别拒绝我，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我明天九点在教室等你。”方晨晓笑：“我还没说来呢，你就说来等我。”陆晟晞轻声说：“你来不来我都等你。”说罢拉开了文具店的门：“先挑笔记本吧。”　　方晨晓还沉浸在男孩那句“你来不来我都等你”中回不过神来，见陆晟晞已经不再追问，心下轻轻松了一口气，走进文具店佯装看笔记本，却偷偷趁陆晟晞不注意用手背按了按自己的脸颊。“真是没出息……怎么又脸红……”方晨晓暗暗瞧不起自己，却没注意到自己一直上扬着的嘴角。　　“选好了么？”陆晟晞饶了一圈，看见方晨晓还在同一个位置站着，走过来问道。“哦哦，还没呢。”方晨晓回过神，看了看自己刚才随便抓在手上的笔记本，又放回了原位，转头问陆晟晞：“你不是要买墨水么？”“啊……对，我要找墨水，还没找到。”陆晟晞一本正经的回答，又转头去找墨水。方晨晓笑了，也仔细挑选起笔记本。　　两个人买完东西向学校走去，“那个……”方晨晓刚开口，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仔细一看原来是程嘉言。“嘉言，这么快就好啦？”方晨晓停下原本要跟陆晟晞说的话，笑着问程嘉言。“班主任有事，让我先回来了，咦？你们买什么了？”程嘉言看着陆晟晞手上拎着的纸袋问道。“笔记本，他买的墨水。”方晨晓答，三个人边说笑边向教室走去，陆晟晞微微有点沮丧的看着方晨晓，方晨晓察觉到陆晟晞的目光，不由的笑了。　　教室里依旧很安静，一部分人在奋笔疾书写作业，还有一部分人趴在书桌上闭目养神。陆晟晞将自己的墨水从纸袋里拿出来，将袋子递给方晨晓，女孩接过来，抬头向陆晟晞道谢，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想到刚才陆晟晞沮丧的表情，方晨晓拿出草稿纸，对折撕开，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个“好”字，将纸条折起来，看了看觉得没撕整齐，又后悔刚才没在文具店买一包好看的便利贴。　　女孩在自己的纸袋里翻了翻，勉强找到一本还算合适的笔记本，仔仔细细的撕开，认认真真的在纸条上写下一个“好”字，傻乎乎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