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夜剖白了心意,渥丹索性就放纵了自己,往往看殿内没旁人,赵政又闲的时候就抱着一卷书猫在赵政身边读书,赵政看她和以往的拘谨完全不同,就装腔作势地问她:“大胆啊你,丝毫不惧君王威严,成何体统?”  渥丹把脑袋从他胳膊上拿开,转过身去不理他,嘟囔了一声:“好吵”。  赵政心里生气自己在渥丹心里竟然连书都比不上,看渥丹严肃蹙眉索性抽了她的书,质问:“你这个女人,寡人真怀疑你是为了这些书故意接近寡人的”。  渥丹看他居然因为书吃味,绷不住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笑着说:“怎么了?人生不过几十载,可能活得好好的突然就天灾人祸死掉了,与其战战兢兢还不如恣意妄为几年呢”。  “你不怕寡人罚你?不怕寡人变心?”赵政听她说着,又问。  渥丹撅着嘴不是很开心,反而诘难:“王上好没道理,说是不要我拘泥身份,又说要罚我,又和我提什么君主的威严,如此反复无常,我要怎么做呢?”  赵政怔住,好像的确是自己自相矛盾,连这个道理都捋不明白,无理取闹的真好像是自己。  渥丹偷偷看他的表情,带着迷惑茫然,知道他也不明白自己的逻辑,抢过书,平静地说:“我不怕你罚我,因为你舍不得罚我。等你不喜欢我了变了心,那也正常不过,不过真到了那日我死便是了,难不成等着生不如死?”  什么叫“正常不过”?赵政有些恼,张开臂膀环住她,说:“渥丹,你要信我”。他虽然心里不舒服渥丹对他的不信任,却又看她对自己的不逃避,如释重负,半晌,说:“真好,这世上还有你不惧寡人”。  渥丹半躺在他的臂弯里,转过身拿手点着他的五官,絮叨:“我们王上啊,还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耳朵两只眼睛,又不是怪物为什么要怕啊?”  “你不怕外界那些传言?秦王虎狼之心,嗜血残暴,杀人如麻,阴鸷不定?”赵政笑着,看着怀里的人儿,心里却早就嘲讽起那些不实之说。  渥丹抚摸着他的鬓角,笑眯眯地也不害怕,回答:“他们可不是章台的女官,凡事哪知道得那么详细?越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传言就越不可信”。  她说罢坐直身子,拿胳膊搂住了赵政的腰,把耳朵凑近他的胸膛,听着心脏的跳动,赵政被她的怪异行动弄得不知所措,张着手臂任她听着。  他越过渥丹的发髻,看到她低垂的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脂粉气,心脏跳得不太正常,他不敢盯着渥丹再看,别过脸却发觉仿佛已不知如何呼吸才是合乎情理的。  “嗯……这心跳得不过是比普通人强健些罢了,哪能是虎狼之心呢?”渥丹把耳朵拿开,抬眼看着赵政,却发觉他面色有些羞涩,她捂着嘴笑,赵政别过脸看她笑,板着脸咳嗽了一声:“嗯……你看外面天气晴朗,熙风和畅的,春夏交际时节最是舒服,待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出去逛逛可好?”  渥丹本来想笑话他的一本正经,可一听见出宫一蹦三尺高,嚷着:“真的吗?太好了!这两年憋死我了!我要去找罗敷!我要去吃城南的糕和饼饵!不知大伯家的大黄还在不在……”  渥丹念叨着没意识到自己的脑门磕到了赵政的下巴,疼得赵政捂着下巴又不舍得责怪她,她蹲下来帮他揉下巴,碎碎念:“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疼吗?”  赵政从来见得多的便是一张张端庄冷着的面孔,哪怕是在赵国受苦自己的母亲也未给予过这般温情,他沉溺于渥丹的温柔,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吻上。  他拉着她坐下,抱着她,却只是深深地呼吸,什么都不说。  真到了约定的那天,渥丹把自己攒钱买了一直舍不得穿的衣服拿出来,却发觉以前怎么看怎么宝贝的衣裳连最次等的宫服都比不了,心里惆怅,觉得穿着它去见赵政也太寒酸了,和他一起走那肯定会被以为是婢女的。  “罢了罢了,婢女就婢女呗,出门自然是要谨慎些,寒酸也有简单的美嘛”渥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一遍一遍的劝说自己,最后还是穿上那身衣裳,仔细挽了个头发,插上珠花出了门。  不过她想就算出宫了也没人能认出来吧,一来自己消失了两年多,二来见过自己女装的人是真的没几个,顶多是见过脸洗干净的自己吧。  到了宫外赵政说的小溪边,她左等右等不见赵政,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可再三确定旁边的景致应该是没错。  她贪婪地呼吸着宫外的好空气,坐在溪边看河里的鱼和长出来的荇菜,心想以前的话早就弄些回家犒劳自己了,若不是为了见赵政真恨不得下水抓鱼。  赵政本是算好了时间,和吕不韦等人结束廷议便换衣服出宫,没成想拖了几刻刚要走又遇上赵太后那边催移宫之事,他想想渥丹肯定等久了,心急如焚,边穿着衣服边应付过去:“好好好,让太后静候佳音,唐槐,领着女史去安排此事,凡事都将就太后的意思便是”。  渥丹实在是等得无聊了,伸手抽下几根柳树的枝条,拿在手里抽搭着花花草草,时不时停下四处远眺,心里无比希望能远远瞅见赵政的身影。  “王上啊,那么忙,不会把这件事忘了吧”渥丹心里担忧,嘟囔着却见远处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慢慢靠近。  她的眼睛一瞬间如星辰般璀璨,咧着嘴想挥手却阻止自己,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渥丹……我……是我的错,我误了时辰,你要罚便罚吧”赵政见她背对着,在身后小心翼翼试探,他不想强调什么理由,毕竟他觉得,迟了就是迟了。  渥丹听他倒是坦诚,而且并不去为自己辩解,心里暗叹:“傻瓜”。  她早就难掩喜悦,转身摇头晃脑念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她一顿,偷偷去看赵政,发觉他神情有些不悦,偷笑着接着吟诵:“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念罢,她眼珠子一转,拿柳条一抽偷袭赵政,赵政却找早就准了时机,抓着柳条顺势把她拉了过来,他搂住渥丹的腰,宠溺地注视着她如水的双眸,质问:“好啊,竟然说我是狂且狡童!我有那么不堪丑陋?”  渥丹被他拉过去后心一直跳得几乎让她丧失思考的能力,她听赵政那么调侃,只好咯咯笑着,说:“你不是狡童,难不成是子充?”  赵政看她调皮便去挠她的胳肢窝,追着她嬉闹:“你说呢?哪里是狡童?哪里又像狂且?”  渥丹极怕痒,捂着肚子最后实在跑不动了便求饶:“好了好了,王上我错了”一听见自己叫了“王上”她吓得捂住嘴环视四周,看并没有人,只好走上前去,双手攀上赵政的衣领,轻轻整理着,说:“你呀,可不是那种俗人,子充子都都不及你万分呢”。  赵政看着她鬓发的凌乱,和额头细密的汗珠,点过丹砂的樱唇如花瓣,娇艳欲滴,他撩开渥丹凌乱的发丝,再不去压抑自己,轻轻地,慢慢地吻上了那方樱唇。  陌上新柳,莺燕啼叫,和风轻扬裙摆,也把少男少女青丝缠绕。  这冲动并不是年少的一时热血,只因吻上的,偏生是一生的缠绵与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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