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2）

神机殿　　“大魏皇上，玉璧公主乃乌孙国神赐天女，爱慕之人多于满天繁星……”　　　　“是，玉璧公主芳名如雷贯耳，传她美貌无双，秀外慧中乃乌孙史上难见的美人，所以……”　　宣明帝挂着标准的微笑与乌孙使者周旋着。　　　　“大魏皇上，没什么所以的，这事情您已经拖了有两天了，眼看着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就要到洛阳，鄙人总得给公主殿下一个交代。大魏皇上，我们公主殿下宅心仁厚，昔日大魏借粮之事亦是她大力支持，王上才同意了大魏的交易，论理来说她可是大魏的恩人啊……”使节恭敬行礼，态度却是非常傲慢。　　　　“大魏当然记得公主殿下的大恩，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觉得让公主殿下嫁给魏国一个不入流的将军实在是委屈啊，您要知道那方圣哲只是一个普通的车骑将军……”叶赫鸣赔着笑，拖延着时间。　　　　“方将军，皇上正和乌孙使者议事，未得传召您不可入内！”　　“方将军，您若执意如此莫怪小的们无礼了！”　　　　突然传来的嘈杂让殿内所有人错愕，愣神间，大门被狠狠撞开，方圣哲满脸苍白，衣摆带血，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趔趄跪倒。　　　　“皇上，末将绝不会娶乌孙公主！”他抬起眼，坚决。　　　　“方将军，你先出去。”宣明帝似是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摆着手指着门外，一向老谋深算的叶赫鸣也大惊失色，不停眼神示意他快走。　　　　“这便是方将军？不是传闻一位谦谦君子吗？怎这般无礼？”乌孙使者斜睨了他一眼，满是讽刺。　　　　“皇上！末将与云氏曦微有婚约为证，末将已有妻子，末将不娶……”他从怀中取出揉皱的婚约，双手高举着。　　　　“哦，这样啊，那就麻烦方将军休了此糟糠之妻，我乌孙公主殿下绝不可以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方将军，你要知道你将要娶的女人是何等的高贵，她看上你是你祖宗积的德！”使者洋洋得意，像是赏了莫大的恩赐，转头看向宣明帝高声道：“公主此次和亲，带来商路三条，互通贸易减关税两成，军事协议五张……”　　　　“方圣哲！给朕出去！！”宣明帝抬手示意使者闭嘴，严厉朝他吼道。　　　　“不！！求皇上明鉴，末将心里只有云曦微一人，绝不会再娶其他！”他拼命摇着头，见宣明帝的眼中毫无退让之意，诀别一般道：“若皇上不信末将，末将愿以死明志！”说着，便拔出承宇剑戳向自己的心口，好像要把心挖出来般。　　　　“来人啊！方圣哲扰乱朝堂，抗旨不尊，给朕打入天牢！！”　　“当！”　　　　宣明帝话音未落，伊艾飞身而入，一颗石子从手中弹出，准确将承宇剑击落，他一跃而上一手拧住方圣哲胳膊，一手捂住他的嘴发力将他拖了出去。　　　　“此事明日再议！”宣明帝一甩袖子离去。　　　　天牢　　散发着血腥气的青石墙，在幽暗的烛火中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血迹。阴森森的通道旁是密密麻麻的牢房，里面关押着形色各异的重犯，一双双嗜血的眼正盯着刚刚被押入的方圣哲……　　　　通道的尽头是一尊巨大獬豸铜雕，怒目圆睁，獠牙锋利俯视着其下的人类，头上代表着法律的独角闪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王华正在铜像下打着瞌睡，被突然传来的一阵嘈杂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伊艾押解着一个人往里面走来，他立刻从凳子上翻了起来，走上前去。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方圣哲方将军吗！怎么好好跑天牢来了？”待看清那人，他心里似是无比舒畅，幸灾乐祸说到。　　　　方圣哲没有理他，拧了拧胳膊试图逃脱伊艾的钳制，可伊艾哪敢此时放手，若方将军在天牢里寻了短见，他几条命都不够陪的。　　　　“王大人，您让一让，属下要将重犯押入牢房……”　　　　“伊侍卫，你来宫里也不久了，怎么到现在连规矩都没学好？这犯人入天牢第一件事……”　　　　“……”伊艾怎么会不知道，天牢是专为重刑犯设立的，他们大多心怀不轨，做有伤国家之事，他们多半武功高强，浑身戾气难收，所以刑部便上书宣明帝立下规矩，凡入天牢者，必领鞭刑一百……　　　　“王大人，这毕竟是方将军，皇上也没说……”　　　　“放肆！王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就是太子殿下来都要遵守这规矩，何况是他方将军，本官不管他以前是多么大的红人在皇上面前，既已入了天牢，那就是重刑犯！来人啊！！”　　　　“等，等一下，王大人，您这是不知道方将军的身子……”伊艾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要求他！”方圣哲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射向王华，吓得王华往后一退。他艰难转过头看着伊艾，淡淡道：“你无需为我这般出头，按规矩行事吧。”　　　　“方……”　　　　“还是方将军识大体，那就恕下官得罪了，来人啊！！”　　　　几名狱卒扑上，将伊艾推到一边，把他拖到刑房，解去他身上的铠甲，只留了一件亵衣，架上刑架，悬空吊起。　　　　“不，不要！！不要这样！！”见鞭子已经被祭出，伊艾噗通一声跪倒在王华面前，磕着头道：“王大人，您是知道方将军和太子殿下的关系，您这样做会得罪太子殿下的！王大人三思，三思啊！！”　　　　“打！！！！”王华一脚踹开伊艾，大声下令。　　　　天机营　　叶世安和云行已经在此商议一个下午了，关于乌孙公主和亲一事，他们至今未能拿出个主意保护方圣哲，两个人互看着，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气……　　　　“要不这样吧，我派天机营的人假扮劫匪将阿哲劫了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易容一具尸体装成阿哲的样子……”叶世安撑着头看着云行道。　　　　“之后我们就对外宣布阿哲被仇家惦记惨遭灭口，让玉璧公主死心，待她走后过些日子，将阿哲放出来，换个身份……这样会不会太复杂了？”云行拿小棍翻动着面前的沙盘，愁眉紧锁地道：“况且，云妹那边怎么办，是提前与她串通好还是也将她蒙在鼓里，难道真要她为阿哲披麻戴孝……”　　　　“是啊，好复杂啊，以后阿哲就要换个名字换个身份去活，也不能在人前出现了……若换做是我即便是死也不乐意这样……”　　　　“天呐，玉璧公主明日午时就要到洛阳了，我们还没想出应对之法……”云行双手揉着自己的发，几乎崩溃般大吼：“出人命了！！！”　　　　“嗯，是快要出人命了……”叶世安也无奈道……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高高在上的小窗外，彩云正追着月亮，满天繁星绚丽，一副浩瀚之景，叶世安和云行也不知不觉被那景色给吸引了去……　　　　“听说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一个逝去的人……”云行怔怔地，踱步到窗前，背影显得有些忧悒。　　　　“行了，我的太子殿下，你怎么和阿哲一样多愁善感。”叶世安活动了下身子跳到云行身边，指着那繁星道：“我叶世安百年后，肯定是这天上最亮的一颗！”　　　　“是是是，你亮，你最亮！”云行笑着推搡着他，两人打闹起来，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天机营里很少有这样的欢声笑语，云行的到来让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叶世安找到了放松的口子，两人在商量国家大事的正厅里闹得上天入地，连有人进来汇报都没有发觉。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战狼大人！！”芳丛垂目避开那辣眼睛的画面，极力扯高嗓子让他们两人发现她。　　　　他们正一上一下躺在地上，叶世安掐着云行的脖子，云行的手塞在叶世安的腋下，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两人尴尬停在那儿，片刻后，叶世安猛地将身上的云行推开老远，爬起来整了整衣襟万分威严的模样踱步到芳丛面前。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宫里？什么重要的事情？”　　　　“回战狼大人，方将军大闹神机殿，现已被打入天牢。”　　　　“方将军，哪个方将军？”云行也凑了过来，疑惑看了看她。　　　　“回太子殿下，是巽风军的方圣……太子殿下，战狼大人！！”　　　　没等芳丛把话说完，两人面色一变，同时飞身而起，如疾风般消失在尽头……　　　　他们来不及走大门入宫，像刺客那般踩着屋顶纵身一跃到天牢门口，掀翻几个上前询问的狱卒撞开天牢大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的一声惨叫。　　　　“阿哲！！”两人同时大吼，疯了般朝前冲去，一脚踹开刑房的铁门，见眼前之景，云行明显趔趄了下，差点跌倒在地……　　　　阿哲浑身是血被悬吊在半空，冰凉的水从他头上浇下，染透了他的身躯，在身下汇聚成一汪血水小潭……　　　　伊艾被几个大汉摁在地上，唇角有血，看见云行猛地挣扎起来。　　　　王华丢掉了手上的水桶，面如土色看着冲进来的两人，吓得双腿打颤……一股大力袭来，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直直砸到了墙上，痛的大声叫唤。　　　　狱卒们哆哆嗦嗦跪倒一地，两人不管不顾，小心翼翼将方圣哲放了下来，解开桎梏，他已经无法站起，云行立刻半蹲下身子，将他抱在怀里，那一身伤口太可怖，云行双手不知何处安放，生怕弄痛了他。叶世安在一旁面色骇人地扫视着那些狱卒，似是发狂前兆……　　　　方圣哲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看见云行一下眼圈就红了，他被折磨的太久，一个人死死熬着，无助又害怕，酷刑让他的身子雪上加霜，此刻他已经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幻境……　　　　“太子哥哥，阿哲好痛，太子哥哥快来救阿哲……”他崩溃般哭起，字字泣血，像小时候那般拉住云行的衣摆，犹如救命稻草……　　　　“不怕，阿哲弟弟不怕……哥哥来了，哥哥在这，没人敢欺负阿哲了……”云行忍泪抹去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猛地抬起血红双目。　　　　“给本座斩了！！！”　　　　“末将遵命！”　　　　终于等到了云行的命令，叶世安疾风般拿起一条铁链狠狠抽向王华的脑袋，只听啪的一声，血与脑浆就飞溅而出，星星点点落在那些狱卒们的脸上，吓得他们惨叫出声。　　　　“哥哥这就带阿哲弟弟离开这里！”云行现在没有心情追究更多人的责任，他小心将方圣哲打横抱起，欲往天牢外冲去。　　　　“太子殿下三思！您这么做是抗旨！！”伊艾扑了上来，跪在前面拦住了云行的步伐，狠狠磕了个头解释道：“方将军毕竟是皇上亲口下旨打入天牢，没有皇上的指令是绝不能……属下知道太子殿下护弟心切，但您这么做会害了方将军，不然这样，属下这就安排一间干净的牢房供方将军……”　　　　“云行兄，他说的有道理，阿哲不能再受伤了……”叶世安勉强保住了理智。　　　　云行重重喘着气，不甘的目光慢慢变得妥协，护了护怀里的方圣哲，片刻后便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