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且说郁敏英乃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排行七。这府邸、爵位是开国时期先帝赐予曾太老爷,传到今已是第三代且都是武将出身,奈何到了第四代,府里竟无一人从军;只有一养子名韩瑾,从师镇国公,远在边疆。再说这镇国公向来圣眷素厚,使得郁敏英到这的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也难怪从前被养得如此歪。  “姑娘!该起身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了!”巧儿因郁敏英起床之事颇为头疼:姑娘虽失忆性格大变,但赖床还是如从前一般。  “知道了……”郁敏英应了声,又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与巧儿已熟络起来,也不像刚到这时畏手畏脚了。  待拾掇好,时候已不早了,主仆几人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了。郁敏英来这已有两三日了,这是她第一次出落英院,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垂花门,推了门出了后院。后院接连着个无题花园,花园的南部有一湖,畔上垂柳依依,湖中横跨着汉白玉石桥,桥上建亭一座名曰湖心亭;想必那是郁敏英当日落水之湖了。经过花坛,再绕过那流溪石叠山,眼看就要到老太太的延寿堂了,郁敏英的心突然紧张起来:她心里已想了十出大戏,什么宫心计之类的……想着内心更是澎湃起来。  巧儿见其好似紧张,悄悄地安慰道:“姑娘,无须担忧,有奴婢在哩!”  到了延寿堂门前,有一褐衣老嬷嬷迎了出来,笑着道:“哟!七小姐来了!赶紧进来,老太太才起不久呢!”  郁敏英看了一眼巧儿,巧儿忙说道那是贴身伺候老太太的刘嬷嬷,然后应了句“刘嬷嬷”,由着刘嬷嬷领进了门。  尚未进门便闻健朗笑声,只见上座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郁敏英便知是她祖母了。方欲请安时,祖母还与怀中的男孩逗乐,过了好一时才抬头:“祖母老了,耳拙!竟不知七姐儿来了!快坐快坐!”  郁敏英请了安便坐了下来。对面坐着一位身着浅驼色暗团牡丹纹外衫、豆沙色素纺丝绸夹褂,肌肤微丰保养颇好的妇人;其旁边坐着一位头钗鲜花、身着碧衣、柳腰桃面的少女。想必是二奶奶王氏和郁明华了。  只见那妇人开口道:“听闻七姐儿你因落水磕到首而失忆了?可还记得我是谁?”见郁敏英摇摇头,又一脸歉意看着她道“这几日我实在是忙得晕头转向,竟忘了去看望你,真是该死!该死!”,然后又作势要扇自己的脸。见郁敏英并没有阻止她,竟还真往脸上扇了几巴掌!  这时,老太太板着脸望着郁敏英训斥道:“七姐儿!岂有晚辈教训长辈此理?还不向你二婶道歉!”然后又向怀里的男孩训道“奇儿,以后可别学你七姐姐!”  此时郁敏英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身后的巧儿,巧儿忙示意她道歉。  话音未落,王氏赶紧出来打岔:“老太太,七姐儿也是无意……”然后又看着郁敏英,“  七姐儿,不必太在意!老太太也是为你好,她老人家打小最疼你了,连奇儿都赶不上呢!”说着又用帕拭泪,“我这个做婶子的是看着你长大的,见你这般受罪也是心疼!前些日子你和明华在亭内起了争执,但她害你落水实乃无心之举!她已被我罚禁足三月,抄《列女传》二十遍。今日是因她要向你道歉,才破例让她出门的,还请七姐儿原谅她。”  说着又用眼神示意郁明华,郁明华恨恨地盯了对面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说道:“妹妹,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郁敏英见其道了歉,虽觉得无诚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句“好”。  王氏这才笑道:“这样才对!自家姐妹哪里有隔夜仇?虽然她还在被禁足,但你闲来无事可以过来熟络熟络感情。”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难堪,“只是你大哥那日怒气冲冲地跑来我这……”,又无奈笑道“唉!不说了!”。  此刻,老太太听了王氏的话,心怀不忿道:“我老矣!也管教不了你们了!也不知道这世子爷是像了谁?我亦待他不薄,平日也不来我这儿也算了,跑去训斥他二婶,岂不是怪我!打我的脸!”然后掩面大哭起来。  王氏听着也随之举着帕子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喃道“都怪我,都怪我”。  “哎哟!我的老祖宗,二奶奶诶!可别哭了!担心哭坏身体哟!七小姐还不快来劝劝,老太太平日最疼你了。”刘嬷嬷见状赶紧说道。  郁敏英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红了眼;赶忙走上前去,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眼巴巴盯着她,小声说道:“祖母,别哭了,担心哭坏了身体。”  老太太这才抬起头,松开怀里的郁奇,示意刘嬷嬷带他下去。郁奇正是垂髫时,平日被老太太溺爱着,养的白白胖胖的,力道也不小。见老太太松开了他,猛的一下把俯下身没站稳的郁敏英推倒在地,又狠狠地踢了几脚。  郁敏英整个都懵了,只想着还好没有没有撞到脸,准备站起来时又被郁奇踢了几脚,脾气突然就上来了。站起身来寻思准备把郁奇打一顿,只见那熊孩子立马就躲到老太太的怀里去了。  老太太见状抹了眼泪,道:“我实命苦,平日里也只有郁奇常伴吾身边,奇儿尚小,且不懂事,实乃无心,你做姐姐的就不要为难他了!”  郁明华也是用帕捂嘴偷笑道:“妹妹祖母说的对,奇儿是男孩,总归要调皮些的。”  郁敏英听完后更是气的要死,又生不出骂人的话来,也只能憋在肚子里了。  这时,一穿苍色衫男子禀报后从门口进来,一一请了安,道:“世子爷才从宫里回来,特地让奴才来禀告大家;大老爷与瑾少爷领军队大败契丹,大获全胜,两日后到京城了!”语毕,便退下了。  这会儿王氏开口道:“喜报,喜报!想必你们姨母也快到京了,大概也是那日。”又高兴的向老太太道,“妹妹一家离京时表小姐还小,如今肯定是亭亭玉立,她长得像母亲您,不知是否能有您当年风采。”  老太太喜开颜笑道:“好事!好事!你妹妹一家这次进京事因我女婿右迁回来了!婞儿从小就长得水灵漂亮,江南水养人,我当年可比不得她。”说着往事不免有些伤感,“唉!一别就是几年,只怕我儿过得甚苦,还好熬回来了。”  随后,老太太以乏了为由打发大家回去了。  从老太太那出来郁敏英已积一肚子气,一路上都平复不了心情,心里已开始计划着下次要怎么教训郁奇,不知不觉就回到自己的院子了。一进门就往木榻上躺了,也不管有无人在。  “啊!啊!啊~烦死了!”她一边叫嚷着一边打滚,双脚时不时还踢打着空气;却没察觉丫鬟紫宁领人进来了,心里还幻想着如何如何教训那熊孩子。  “小姐!小姐!”紫宁见其没应声,赶紧上前去阻止。此时郁敏英才觉,转头看是郁新一惊差点掉了下来,还好有紫宁扶着。然后踱步到郁新跟前,战战兢兢地请了安。  郁新进来见其行为板着脸坐到木墩上,看她一惊一乍的又觉好笑,但仍教训道:“坐有坐姿,站有站姿,在屋里也不得随意!世家贵女的规矩马虎不得!”又见她一脸委屈样,思忖着明日寻位教养嬷嬷回来,“今日就不罚你了,改日若见你不改罚抄《列女传》!”。  接着又训了她一会儿,把昨日从如月斋买的首饰予她说是“赔礼”便离开了。郁敏英收了首饰心中还有一些烦闷:礼仪?礼仪!哎!心累啊!做个人怎么那么难?思考了一番后,又命贴身侍候她的丫鬟来,吩咐道:“以后有人来这,进来之前一定要吱我声!不然你们来替我抄《列女传》啊!”  “小姐,这样恐怕不妥,世子爷说了……”紫宁还没说完,巧儿便插嘴道:“你是谁派来的呀!既然世子爷命你们来伺候小姐,理当只听小姐一人的。”  巧儿说完,吓得紫宁、喜儿两人立刻跪了下来。郁敏英见状,连忙说:“起来吧!巧儿说的对!如果你们只听从世子爷的,我只好另寻人来伺候我了。”紫宁、喜儿两人听了赶紧起誓说道只忠于小姐一人。    另一边,这次朝廷共派了一万大军随镇国公前往与契丹交战,回来时只剩五千余人。这一战虽打的艰难,但赢得实在漂亮!一路上士气高涨高举旗帜,士兵们都想着回去后的奖赏思念着亲人,步伐也不觉加快了。  将领们也是如此。回程路上,镇国公骑着战马,穿着将军样式的铠甲,面略显疲惫须髭似好久无清理,也掩盖不了眼中的喜悦;在其一旁的男子也略显喜悦,小麦色的皮肤下,一双剑眉英气十足,眼窝略深双眸深邃,鼻梁挺拔,嘴角微微上扬;身量高挑挺拔,一身银色盔甲,英姿飒爽。  队伍已南下至孟州,无须两日便可到京。镇国公见男子也比平日高兴,于是调侃道:“韩瑾我这回回京可是要上书致仕了,你有何打算?不若娶我女儿,我便替你在京谋一职算了,这样我也安心。”  韩瑾笑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当初认了我这儿子,原来是打这注意?可真为深谋远虑!”  镇国公思忖了一会儿说:“如今皇上还未册封太子,京城里怕是是波涛汹涌,我儿又快到相看时候,稍不小心便站了队,还是小心为妙!”  不知不觉军队便走到驿站了,于是驻扎在此休息。天色渐暗,远处那灯火通明的京都似乎也开始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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