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裘邪的指示下,两个家仆一左一右将一个庞然大物抬了上来。  底下的人只能屏住呼吸,眼睛眨都不敢一眨,深怕就此错过此生难得一见的场景。  而当裘邪扯下那一块遮挡的红绸布时,原本静悄悄的大厅里却传了一声十分齐整的抽气声——通体洁白如雪的白玉屏风就这么静静地立在了众人面前。  绝对上等的羊脂白玉,在通明的灯火下,流光异彩,竟显出一层七彩的光晕,只让众人感觉它本是虚幻、似不存在的。    “白玉明月尽相思。”慕容樱花看着台上的白玉屏风,轻轻地吟出了这句诗——这句诗里隐含了当今武林的三大珍宝,也就是白玉屏风、月明珠和碧相思了。  光这上等的羊脂白玉就价值连城了,更何况传言说它里头藏有武宗南宫百年来的武学修养呢。  把它排在月明珠之前,山水涧也是心服口服的。    裘邪示意下人将香炉抬上来,在自己身旁上的茶几上放定,笑着说道:“一炷香时间,起价十万两白银。”说完,划着了手里的火折子,点着一枝香,插进香炉里。  花大神刚要叫价,却被樱花压住了手臂,暗示他稍安勿躁。  而身后已是一片混乱,十二万、十五万、十八万……叫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过半柱香时间,价格已经爬上了三百万两。而山水涧、亲王党、南宫姐弟和西域王却都尚未开口叫价。    柳晴空看了看王、唐、江三人,只见他们喝着茶,可是表情却不轻松,王加董更是紧紧攥着衣袖,额头已有细细的汗珠;相比之下,南宫姐弟全是一派闲适,南宫藤甚至打开了折扇,靠在椅背上,一下一下地扇着风,仿佛在欣赏一出上好的戏。    这时不知道是谁刚喊了声三百五十万,却被一声“四百万”盖过,这一声“四百万”如雷贯耳,气势如虹,就连这若大的“聚宝盆”仿佛也被震得晃动起来。  慕容樱花低头一笑——西域王终于开口了。    “四百五十万。”王加董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清清淡淡,让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差不多了吧?薛梦凌看了看樱花的眼神,接收到赞同的信息后,便接着喊道:“五百万。”  眼见一炷香就要烧到低了,没有了裘邪在背后的支持,山水涧这次也算放手一搏,结果却还是听见王加董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五百五十万。”  樱花挑了下眉毛,王家不愧是出名的有钱,这已经超出山水涧的预算啦……  不过似乎有人比樱花更生气,只听西域王吼道:“你奶奶的,六百万。”    这时厅里已是一片哗然,花大神在讶异同时却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目光,他寻迹而去,只看到南宫椿在一旁颇为闲适地看着他,与他目光相遇,便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一口桃木箱子。  南宫椿的眼里有些东西并不真切,不过花大神觉得自己似乎还是感受到了某些讯息,他就突然这么站起来,喊道:“六百万!”  而此时的香火恰好燃尽,灰烬尽落,无声无息。  大厅里就这么静下去,又突然传出一阵爆笑声。    “花大神你疯了!”薛梦凌一拳头打在花大神身上,叫道:“你叫价就叫价,哪里有和人家同价的道理!?”  花大神正要开口辩解,却听到裘邪的声音先传来:“花公子,这样叫价不合道理。”  “他奶奶的,老子叫六百万,你也叫六百万,你逗老子玩儿是吧!?”西域王粗狂的声音传来,丝毫不掩盖自己的不满。  “且慢。”此刻南宫藤站了起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而南宫椿趁机一脚将身后的桃木箱子踢到花大神的面前,随即便听见南宫藤继续说道:“敢问西域王,叫的可是六百万白银?”  “废话,难不成还是黄金!?”西域王回答道。  南宫藤闻言点了点头,走到花大神身边,说道:“那我想这位公子叫的应该就是六百万两黄金了吧?”说完,朝花大神眨了眨眼睛。    “我……”花大神看了看身边的樱花、梦凌和晴空,只见她们三人正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他,硬是把他到嘴边的话给逼了回去。  “可不是呢?”不知道南宫椿何时走到花大神身边,翻开那一口桃木箱子,只见里面金灿灿全是金子,码得整整齐齐,有一瞬间甚至还夺去了白玉屏风的光彩。  南宫椿佯装数了数,道:“这么多,绝对不止六百万两了吧?”说完,还偷偷用手中的折扇捅了捅花大神的腰。    还不等花大神说话,只见樱花站起来回答道:“的确,我们叫价六百万两黄金。”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先不管南宫家姐弟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不先过了这一关,只怕他们四人今日是很难走出这小楼,而山水涧往后也很难在江湖上立足了。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只见南宫椿借势作了个揖,笑道:“恭喜恭喜!”  台上的裘邪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白玉屏风,六百万两黄金,山水涧得。”  众人闻言虽惆怅,不过还是应景地拍了拍手,还有相熟的上前来道声“恭喜”,而西域王也是骂了声“他奶奶的”便带着随扈走了。  可是,山水涧众人的心里却沉甸甸的,并不高兴。    *  雨云轩的大厅灯火通明,可是却鸦雀无声。  大家安静地坐着或站着,除了山水涧众人,还有唐、江、王三人,难得的是清流与李丁楠竟也在,李丁楠的眼睛红红的,想必是刚为李成休的事哭过。  山水涧众人看着大厅中间的通体雪白的白玉屏风与姿态闲适的南宫姐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打破沉默。    薛梦凌气闷地用手扇了扇风,心里纳闷:这雨云轩是山水涧的地盘,凭啥他南宫俩姐弟一派舒适,而山水涧众人却如坐针毡?  想到这儿,薛梦凌不禁气上心头,一脚将身旁的花大神踹了出去。  花大神原本好好地坐在梦凌身边,谁料她突然来了这么一招,一时控制不好平衡,踉踉跄跄地跌到大厅中央。  这次众人却不急着嘲笑他,只是挑着眉毛看着他,不过还是用眼神表明了自己对梦凌做法的赞同。    “我……”花大神佯装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憋了半天却还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扑哧!”花大神的样子实在是好笑,一表正经的表情,可是却眉头纠结,双目焦虑不安,逗得南宫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南宫椿这么一笑,倒像是往这一汪平静中投入一块小石子——众人方觉松了口气。    “恕在下愚昧。”郑终蠡走到南宫姐弟面前,不解道:“南宫小姐此番是为何?”说完指了指大厅正中的白玉屏风与一旁的桃木箱子。  这口装着一千两黄金的桃木箱子是方才裘邪命人抬来的。  南宫椿闻言也站了起来,却不复方才的闲适姿态,表情反而添了一抹凝重,她对郑终蠡作揖道:“郑大侠其实不必过于焦虑,南宫将这白玉屏风双手奉上,不过是为了一物易一物罢了。”  “一物易一物?”慕容樱花皱了眉头,说道:“大小姐言重了,不知道我山水涧有什么东西值得南宫家拿这白玉屏风来换的?”  南宫椿抿嘴笑了一下,道:“白玉明月尽相思,当然是山水涧的月明珠了。”  月明珠!?众人皱眉,就连亲王党三人也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南宫家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南宫椿看了一眼一旁发呆的花大神,继续说道:“物归原主是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我听闻山水涧上下为了寻回月明珠,近来很是辛苦。这月明珠原本就是山水涧的宝贝,南宫家自然愿意助各位一臂之力。”南宫椿说着指了指白玉屏风说道:“这白玉屏风里藏着的确不是我们南宫家的绝世武学,如大家所料,里头藏着的其实是我们南宫家的百年家谱。”  南宫椿言毕,大厅里更安静了,静得仿佛可以听到烛火“比吧”的响声。    南宫藤此时也站了起来,说道:“我与家姐都明白山水涧想要的不过是这白玉屏风里的一个名字罢了,事后定能归还,与江湖上那些觊觎我南宫武学的贼人是大不相同的。”  “藤公子有话不妨直说。”南宫姐弟一搭一唱,慕容樱花已经从中明白了大半,她笑着向南宫藤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宫藤深深地看了眼远处的木子蕾,说道:“在下早年愚钝,害我二叔南宫宣武废了双腿。久闻月明珠有‘妙手回春’之神效,只求山水涧在寻回月明珠之后,能不计前嫌,借南宫家一用,大恩大德南宫家上下必定铭感于心。”  “你不是说这月明珠只能用一次么?”唐宪闻言,伏在曦柏耳边低低地问道。  谁料这一声疑问还是传到了南宫藤的耳里,南宫藤赶忙说道:“起死回生确实只能用一次,但是南宫家只求借月明珠的天地芳华辅助我二叔养病,好帮助他早日康复,事成之后必定完璧归赵,请郑大侠放心!”  郑终蠡看了眼慕容樱花,慕容樱花朝他温婉一笑,眼神里传递的信息很是明显。    “藤公子言重了。山水涧虽一直独立于武林,但是惩凶除恶、救死扶伤也一直是我们信奉的武林信条,南宫大侠‘旋风腿’的威名早年也算得上震慑江湖,能帮助南宫大侠是我们山水涧的荣幸。”  南宫藤高兴地说道:“这么说,郑大侠同意了?”  “是。”郑终蠡抱拳说道。  “那我们姐弟二人先代我父亲与祖父谢过山水涧各位了。”南宫椿也喜上眉梢,向众人道谢的同时还不忘用余光看一眼花大神,只见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先别急着道谢啊。”薛梦凌走到白玉屏风前,说道:“你俩倒是先告诉我们,你这南宫家的族谱到底要怎么看啊?”    薛梦凌此话一出,大家也都愣住了——确实啊,这屏风通体洁白,半点瑕疵都没有,这族谱从何而来?  “薛姑娘切莫着急。”南宫藤说着,走到薛梦凌面前,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臂,道:“这族谱自古是用我南宫家祖传内功心法撰写的,只有沾了我们南宫家子孙的鲜血,才可以看见。”  “的确。”南宫椿说着,也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臂,道:“我的血也可以用。”    “这……这……”薛梦凌看着自己面前一白一黑的两只手,瞪着眼睛吞了吞口水,这么大的白玉屏风,要多少的血才能找到他们要的那个名字啊?  就在这时,薛梦凌的眼里闪过一个玩世不恭的面容,她顿时眉开眼笑,压下南宫姐弟的两只手,说道:“用不着,用不着。实不相瞒,雨云轩有位小厮正是南宫家的后人,我觉得用他的血也未尝不可嘛。”  梦凌说完,也不顾南宫姐弟不解的眼神,自顾自地朝一旁的小厮喊道:“快快快,把南宫剑带来。”    而就在这时,雨云轩里灯火尽灭,众人倏地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就在众人还没习惯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时,薛梦凌感到自己身后飘过一阵轻风,那身法极其熟悉,可是待她转身想去抓住那若有若无的一股人气时,来人已经抱起那白玉屏风,几个轻跳,飞上了二楼的一个半开的镂空花窗边。  谢明依今晚没有带面罩,不亮的月光倾泻而入,映照着她的脸格外皎洁美好。  “是你!”薛梦凌一怔,原来刚才那感觉真的是她。  “各位别来无恙?”谢明依怀抱白玉屏风,单手支着窗沿,口吻犹如与老朋友寒暄一般。  “是你……是你!!!”原本一直安静的李丁楠突然发了疯一般冲上前去,吼道:“就是你杀了我大哥!?”  眼见丁楠一掌就要打到谢明依胸口了,可谢明依只是从腰间抽出她的蛇皮软鞭一个简单的抽打,就将李丁楠打翻,好在清流眼疾手快翻身而上,稳稳将李丁楠接到怀里。    “王加董。”谢明依地处高势,她挥舞着手里的长鞭便使得众人不能上前,只听她口气闲闲的,却仍带着一丝阴毒:“主上念你人在朝廷,身不由己,不计较你与他抢这月明珠,不过主上还是让我劝你尽早放弃的好,因为你知道霹雳堂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不到手的。”  谢明依说完,也不等王加董的回答,只是加重手中力道,一鞭朝大厅中央挥去,电光火石之间,数张圆桌悉数被打碎,向四周炸开来,众人躲闪不及,待回过神来,谢明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快!”薛梦凌反应过来,吼道:“去看南宫剑还在不在?!!”  这时,方才领命去寻南宫剑的小厮正好回来,只听他边跑边叫道:“不好啦,不好啦,南宫剑不见了!!”  “快追!”郑终蠡心里大叫“不好”,一个翻身就要夺窗而去。  “等一下!”这时传来慕容樱花的声音,只见她手里拿着不知何时点燃的火折子,叫道:“清流和丁楠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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