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君如新带着孩子们来到柳溪村的市集上。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家小当铺，君如新将身上所有的首饰变卖，她揣着兜里的钱掂了掂重量。　　庆幸的是，那日上官老爷为了做足戏码，在她这个新娘身上安上了不少值钱的饰品。　　如今变卖的钱，足够她们母子四人生活好一阵子了，要是再节省一点，兴许能撑得更久。　　　　有了钱，她先牵着孩子去买了些冬衣，眼看就要入冬了，这些钱可省不得。　　　　回到小屋的时候，每个孩子手里都拎着满满的东西，　　不仅有白米、青菜、母鸡、小鸡，还有各式各样的种子，好不丰收。　　　　最可爱的是，小女孩君无愁紧紧护着怀中的三根大糖葫芦。　　无愁心想，不能吃、不能吃！要等到家了，才跟哥哥们一起分享，不可以先吃！　　故此，无愁明明馋得要命，却还是忍住偷吃的冲动，只好先咬咬自己的手指头过过干瘾了。　　　　「好了，总算到家了。」大伙们把手上的重担全都放在客厅的桌上，缓解缓解酸痛的手臂。　　毕竟这一路走回来，真的是有点远。　　　　「你们几个帮忙把这些食材放到厨房去，等放好了就休息，好吗？」　　君如新交代完，依序摸摸他们的头。　　　　「小鸡跟种子就交给我来处理。」之后，她拎起鸡笼跟种子往院子走去了。　　　　「走吧。」大哥君无痕率先发话，抱起最重的白米往厨房走去。　　老二君无忧也拿起其余的蔬菜，屁巅屁巅地跟着走了。　　小妹无愁则是抱着三串大糖葫芦，在客厅等着。　　还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舔了糖衣，顿时笑瞇了眼睛。　　　　君如新在院子里寻到一处角落，开始翻土种地，一个坑一个坑地埋下种子。　　　　孩子们都出来坐在边上看着娘亲做事，开开心心享受那垂涎已久的甜食，那叫一个天真无邪。　　　　等君如新种得差不多了，刚挖了些泥巴要来盖鸡舍的时候，孩子们全都围了上来。　　说好听点是要帮忙，但其实是看着泥巴好玩，想闹腾闹腾了。　　　　孩子好玩是天性，君如新由着孩子们玩耍。　　才没多久的时间，母子四人全成了泥人儿，个个灰头土脸，煞是好笑。　　　　好不容易，吵吵闹闹了一整个下午，他们才将鸡舍弄得妥当......　　　　月如钩，万家灯火点点。　　　　此时的赤凰台，凤主阁中。　　饭桌上，坐着两个气质不一的美男子。　　紫衣公子，妖媚邪佞。　　白衣公子，仙气翩翩。　　个个都是盛世美颜，任谁见了都会为之倾倒。　　　　「领主，来，我敬你一杯。」　　白衣公子，赤凰台的副首玉青轩，拿起酒杯豪爽自饮，挑衅地看着眼前的领主。　　　　紫衣公子，赤凰台的领主南谷长凌，闻言停下手中的筷子，俊眉微挑。　　　　「哦？平时不爱喝茶只喝酒的人，今天竟然敬我一杯茶喝？青轩，你有坏心思唷～」　　南谷长凌带着一抹邪笑，一口饮下了这杯有问题的茶。　　　　「哪里哪里，属下只是担心阁主不胜酒力罢了。」　　青轩半掩着目光，悄悄地看向南谷长凌的酒杯。　　　　空了？很好。玉青轩自信地笑了笑。　　　　「怕我这个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人会不胜酒力？青轩，你这是摆明有古怪啊！」　　南谷长凌完全不怕喝下去的茶会有什么问题，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南谷长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对比一旁举止优雅的玉青轩，略显狂野了些。　　　　玉青轩缓缓拨弄自个儿碗里的饭菜，一直在期待着某件事的发生，根本没心思吃饭。　　　　片刻后。　　　　「赵磊，你进来。」玉青轩有些耐不住性子，直接把门外的属下喊了进来。　　「领主，副首。」赵磊瞬间来到了两人跟前，恭敬地等候命令。　　「喝茶。」玉青轩倒上刚刚的茶，递给赵磊。　　　　茶一到手，赵磊二话不说，直接吞了下去。　　　　「赵磊真乖。青轩，你玩什么呢？」　　南谷长凌很是满意赵磊的服从，表示赤凰台治理有数，兄弟们都是百分百的信任与服从。　　不过除此之外，他现在最好奇的是，眼前的玉青轩正在玩什么把戏？　　　　「赵磊，你下去吧。」玉青轩先不答话，反倒让下属先回到岗位去。　　「是。」赵磊得令，转身离去。　　　　碰！　　　　赵磊刚转身便晕死在地，还有些打鼾声响起……　　　　玉青轩见到赵磊的反应，欣慰地笑了笑。　　　　「领主大人，这才是你该有的反应，知道吗？」玉青轩将视线转回南谷长凌的身上，　　见眼前人还在吃吃喝喝，语气透漏着无奈。　　　　「青轩，你该反省自己，下手不够狠吶。」　　南谷长凌一副没良心的模样，想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却见壶中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喝光，只好作罢。　　　　话听到耳里，玉青轩露出想杀人的眼光。　　人家赵磊只喝一杯便睡得不省人事，这怪物喝光一壶还活蹦乱跳，现在还敢怪他下手不够狠？！　　领主到底知不知道，那可是能迷昏好几头大象的剂量呀！　　　　「属下佩服！」佩服你可以跟一群大象媲美！忍下想吐血的冲动，玉青轩决定起身离席。　　　　「走啦？看你刚刚没吃多少，要不再吃点吧？」　　南谷长凌见好友再度做战失败，好心地“挽留”了一下。　　　　「饱了。」被气饱的！「还有些事要回去好好想想，先走了。」　　他要回去好好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能整得这个睡不着觉的怪物睡上十天半个月！　　到时候，哼哼～他想怎么出气便怎么出气！　　　　玉青轩秉持着表里不一的作派。　　即使心中烦燥，仍旧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悠悠哉哉地离开。　　　　南谷长凌不戳破好友的心思，任由他离席。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赵磊，心中不免有些羡慕，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思以至此，他也没了食欲。「来人，把赵磊扶回房里去。」　　　　看着下属们把体型剽悍的赵磊给抬了出去，他也随之离开。　　　　倚香楼，　　帝城中享负盛名的艺文青楼，最是夜客寻欢的好去处。　　每每入夜后，帝城中的文人骚客、风流才子都会争相邀约到倚香楼一聚，　　是目前最时兴的社交风潮。　　　　会造成风潮的原因，有两点：　　　　一是，因为它的装潢高端大气上档次，不流于俗套，完全不同于其他青楼的荒淫萎靡。　　只要一说是去倚香楼，别人就会觉得你很风流而非下流，如此风雅可见一斑。　　　　二是，这里的姑娘很特别，一不卖身二不卖笑，只卖一项『艺』。　　她们个个技艺高超，能进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谈得起诗词歌赋，唱得起风花雪月，　　文学才识可不比城中的才子差，有许多人便是特来此地讨教一番。　　　　这里的东家也不逼姑娘接客，全是清倌。　　要想成为佳人的入幕之宾，就得靠自己的真本事，　　钱财和背景在倚香楼的姑娘眼里根本算不上优势。　　　　也就是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经营模式，引起偌大的风潮，　　彻底抓住了帝城中所有男人的猎艳心理。　　　　毕竟吃不到的，最香嘛！　　　　络绎不绝的客人纷纷往倚香楼里钻，楼下的骚动跟楼上的安静成了强烈对比。　　　　南谷长凌站在自己专属的包间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的动静，神情有些空洞。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患上了不眠之症，从此无法睡觉。　　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夜都是清醒。　　　　他试过很多方法、吃过许多药物，可是，不仅没有昏迷成功，就连一点点想睡的感觉都没有。　　他费尽心思却求助无门，在日日夜夜地折磨下，他几乎就要疯了！　　　　直到，玉清轩半开玩笑地建议他入住青楼，好度过漫漫长夜。　　致此，他成立了倚香楼……也只有这个越夜越美丽的倚香楼，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异类。　　　　因没觉可睡而拥有大把时间的南谷长凌，将精力全都花在了公事上头。　　　　现如今，　　他的麾下不仅掌控着天霸一方的赤凰台，还有四大家之首的南王阁，以及享负盛名的倚香楼。　　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资本、话风是雨的权力，再加上那无人能比的情报网络……　　　　这点『改朝换代』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只是他没兴趣。　　　　现在唯一有兴趣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睡上一次好觉！　　　　「齁！！嘘～～」忽然，一阵鼾声大作。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南谷长凌突然被惊醒，他转头寻找那个来源。　　他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在他睡不着的时候睡得这么香、睡得这么大声！？　　　　循着声音，他走到了一间转角的厢房。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间房应该是姑娘们专门放演出服的地方。　　　　就在南谷长凌正要走进房间一探究竟时，就看见管事的贾大妈早他一步先进去了。　　　　只见眼前有个人抱着堆成山的衣服，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哎唷喂！我的姑奶奶、小祖宗啊，你怎么连拿个衣服都能睡成这样呢？」　　贾大妈刚进来就看傻了眼。　　　　「我不是跟你再三交待过，咱们倚香楼，晚上是不给人睡觉的。」　　就知道这丫头迟迟没从后门离开，肯定是出了状况。　　果不其然！竟敢睡在不该睡的地方，还那么吵，要是让主子听到了可怎么办？　　　　君如新迷迷糊糊地把头从衣服堆里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明明她是来拿姑娘们的衣服要回家洗的，结果不知怎么地就睡着了，　　还被贾大妈发现，实在是太丢脸啦！　　　　都怪这几天太累了，不仅白天要洗衣服、种地，打理三餐，　　晚上还要送衣服到倚香楼，再拿隔天要洗的衣服回家，这整天下来真没时间好好休息。　　虽说孩子们也帮忙，但他们能做的也不多，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累啊！　　　　想起自己眼前的窘况，君如新偷偷吐了舌头，随即开始向贾大妈求饶。　　　　「贾大妈～我当然知道倚香楼的晚上不是拿来睡觉的。」是来开心的。　　君如新讨好地拉拉贾大妈的衣袖。　　　　「除了我不识好歹以外，哪还有人舍得睡嘛，对不？」扯完左边的袖子，换右边。　　　　「你看啊，这里的姑娘各个才华洋溢、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绝代风华～」　　君如新看贾大妈没什么反应，只好加强火力！　　　　「连贾大妈也是风韵犹存、我见犹怜的，还有──」　　君如新语调放软，很努力地拍着马屁，结果……　　　　被贾大妈中途喊停。　　　　「停！越说越夸张了啊，什么我见犹怜的，这种话都敢说？」　　虽然小丫头有点浮夸吧，但她还是听得挺开心的。贾大妈不由得偷着乐呵。　　　　「拜托啦～贾大妈，就原谅我这一回嘛，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君如新使劲地向贾大妈撒娇，希望能安全过关。　　　　「还敢有下次啊？」贾大妈面对君如新的求饶，早就心软了。　　　　「不敢、不敢。」君如新赶紧卖乖。　　　　「要不是念在你有三个孩子要养的份上，你看我还理不理你！」贾大妈终于松口。　　　　「谢谢贾大妈，你最好了！那我先回去啰。」君如新见贾大妈饶了她，急忙抱起衣服就要走。　　　　「等等，厨房里有留了一些孩子们爱吃的桂花糕跟甜枣羹，记得拿了再走。」　　贾大妈赶紧吩咐着，就怕君如新没拿回家，害孩子们吃不上。　　　　「贾大妈，我爱死你了！孩子们也爱死你了！」　　君如新开心地在贾大妈脸上亲了几口，抱起衣服就往厨房奔去。　　　　桂花糕、甜枣羹！到时候真不知道无痕、无忧、无愁看到的话，得开心成什么样啊？　　君如新一想到孩子的笑容就觉得开心，所有的干劲都来了。　　　　因为衣服太多，所以君如新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南谷长凌，　　她兴冲冲地朝反方向离开。　　　　南谷长凌看着女孩背影，想起刚刚在房里，那女孩又是拍马屁又是撒娇的，就忍不住想笑，　　很想知道这个赖皮成性的小丫头是从哪冒出来的？　　　　「主子？！您什么时候在这的？没吵到您吧？」贾大妈一出门就看见自家领主站在门前，她的背脊猛然一凉，人吓人可会吓死人的！　　　　「没事，那女孩是？」平时对异性不屑一顾的南谷长凌，突然很想知道这女孩是谁？　　　　「回主子，是柳溪村的小娘子，名叫君如新。」贾大妈回答得有些战战兢兢，　　就怕这丫头刚刚的鼾声惹得领主不快。　　　　「有孩子？」刚好像听到她们说有三个孩子要养？　　没想到那丫头看起来小小年纪，竟是三个孩子的娘。　　　　反观自己二十八岁了，却连个妻室都没有，更遑论孩子……　　突然有点孤单寂寞觉得冷啊？　　　　「是，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贾大妈有些奇怪平时不爱八卦的主子，怎么今天对君家小娘子有这么多好奇？　　　　「你平时都会给她们留吃的，是吗？」南谷长凌发现那个小丫头的身影又在楼下出没，　　不仅抱了一堆衣服，手上提的、嘴巴咬的全是食物，看来送吃的不仅仅是贾大妈一人。　　　　「是……是的，因为看她一个小娘子要带三个孩子，实在是不容易。再加上她平时帮忙清洗楼里姑娘的衣服很是利索，所以就多照应了些……主子，是不是老奴做得不妥？」该不会，主子不满她私自将楼里的食物送人吧？　　　　「多想了，倚香楼不差她们这一口饭，无妨。」楼下的小小身影已经不见，想必是回去了。　　　　南谷长凌收回目光，意识到自己因为无关紧要的事，耽误了贾大妈工作。　　「你去忙吧。」　　　　「是。」贾大妈应声，心情轻松许多，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热闹看完了，南谷长凌也缓缓地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可都还没到房门口呢，他就被拦住了。　　　　殷墨峰，赤凤台领主的影子，他突然现身在南谷长凌的身后。　　「领主，蓝凤……出事了！」他必须报告这个坏消息。　　　　南谷长凌赶忙回身，一脸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