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在我的半生当中，选择继续在这个城市生活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左先生或者其他任何人；而选择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却又是左先生一手做的决定，我当然是要留下的，这是为了左先生，不为了我自己。 在我生命之中，我始终在寻找着两个字——归宿，而当我真的找到了的时候，发现很简单，也就那么回事；可是如果你要我放弃，那又是断断不能的。情之所至，意之所钟，心之所向，万万是不能够拿来和什么比较的，只要开始有了比较，那么我的感情就显得粗俗了，像是亵渎了什么一样。我不信神佛，但是它们依旧在我心中，故我只能暗自喜欢，默默过着自己的日子。 2 结婚的前一晚，我住在小二家，和几个闺蜜一起，忙到了半夜两点。我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能住在自己的家中，闺蜜几人却开始嘲笑我，“哪有从男方家里出嫁的道理，你要从这个门出去，这里是娘家！” 我看着小二，他也表示无奈，不过他是我的娘家人，从他家出嫁刚刚好。 结婚前的准备事宜虽说都很简单，但是种类之多，就显得尤其的繁琐了起来。连去采办个东西，都显得手忙脚乱。我说我可以去帮忙的，他们却死活不让我动手，说新娘子今天，要十指不沾阳春水，要不然进婆家就一辈子被欺负，劳累的命。虽然说休息是我很愿意做的事情，但是看着他们忙进忙出，我就坐在那里，实在是有点儿难受。 小二则拿过来一盘干果，和我坐在一起，示意我也吃。我拿起一个核桃剥了起来，嘴里问道：“结婚要这么多事情吗？不是办个婚礼就完事了吗？” 小二回答道：“我也没结过婚，我怎么知道。” “可是我什么也不干，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不，我陪着你嗑瓜子，已经算是做事情了。他们乐意忙就让他们自己忙去，歇着不好吗？” “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可是我怎么没什么感觉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这种事情重在参与。这个话梅好吃，你尝尝——” 我看着时间到了凌晨两点，招呼她们几个睡下，明天让左先生把我接走就好。那几个人又开始笑我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可事实我们已经一起住了六七年了，这嫁与不嫁又有什么区别呢？ 3 凌晨四点半，我还在沉睡之时，就被旁边的闺蜜摇醒，我下意识地回了句：“干嘛？” 对方被我的反应惊到了，掐着我的手臂，说：“大姐，今天你结婚，你怎么这么淡定啊！我们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要化妆了，别等你们家左先生来了，你还蓬头垢面，算啥样子！给我死起来！” 我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洗漱，努力睁开干涩的眼睛，刚睡下两个多小时，何必呢？结个婚，真累人。真不明白那些能三四次婚的人，精力真好，这么累人的事情都愿意来这么多次。 等画好妆，穿好大红的嫁衣，我就只被安排了一件事情，好好坐在那。 早上八点，左先生带着他的伴郎团来到了门口，进来之前在门口大喊了几声，应该是在提醒我们他们到了。 这个过程你们都知道，结果你们也都知道，我们就直接跳过嘈乱的过程，直接讲结果。在左先生做了无数项事情之后，成功来到了我的面前。 今天的左先生相当的“人模狗样”，头发梳了起来，胡子刮的干净，西装是新买的，前两天一直健身的效果还是有的，肚子不见了（他说自己的结婚照不能大着肚子，所以狠心减了下去）。他憨笑着来到我的面前，旁边的司仪提醒他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我看着他，也是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 左先生看着我，一双桃花眼深不见底，黑色的眸子显得格外的干净，他看着很年轻，很阳光，和这初夏一样。他的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没有吐出来一个字。 我看着他，想提醒他说一些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该让他说什么，我估计当时的自己的嘴也是一样，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最后左先生，从嘴里面蹦出来了两个字：“你好。”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大笑。 而我没有，我则回了一句：“你好。” 一旁的司仪乐了，说：“你俩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新人了，见面说你好。那么我们就好上加好，预祝生活以后顺风顺水，幸福美满。” 我和左先生之间对望过很多次，在清晨初醒的时候，在互相离别的时候，在我生气的时候，在看星空的时候，等等。可是这些所有的对望都没有这一次的纯粹，这么的容易理解，目光触碰的那一刻，什么话也不用说，什么事也不用做：他的“你好”是娶到你我很高兴；我的“你好”是嫁给你我很幸福。 4 到了酒店的时候，我换上洁白圣洁的婚纱，带上头饰的那一刻，我看着镜子才明白为什么说，一个女人有两个最美的时刻：一是做妈妈的时刻；另一个就是穿上婚纱的时刻。有那么一刻，我会不知道镜子里面的女人是谁，她那么好看，那么得体。你如果看见我，你也会和我说一样的话。但是谁又知道在这个女人的背后发生过什么。我们从来都不愿意知道一件事物背后的事情，因为我们都选择相信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样很好，因为我们的时间从来不会倒退，在这一刻，你看见的我就是我，她那么漂亮，那么优雅，那么圣洁，我相信所有女人在出嫁的那一刻都会这样想的，因为这一天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被安排在酒店走廊的尽头，和大厅隔着一扇银色的大门，右手挎着小二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手臂也变得这么有力。 小二问我：“紧张吗？” 我回答道：“不紧张是假的，也奇怪，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 “不奇怪，是个人都会紧张。” “那你紧张吗？”我看着同样西装革履的小二，询问着他的答案。 “我紧张什么，又不是我结婚，我把你送出去我的任务就完成，以后可算是不用操心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根本没有看我，瞳孔聚焦着前方，那个待会儿就会打开的大门。 “谢谢你！”这是当时我唯一想说的话，虽然很俗，而且已经到了亲人的地步说这句话就会显得有距离感。但是，在所有的话语之中你又找不出其他的词来替代他们，所以只能嘴里说着感谢，心里怀着感激，在心底写下保证，生生世世对他们好。 小二拍拍我挽着他的手，说：“不用谢，说实话我也得谢谢你。在那段时间里面，你我都是失败者，所以你也不要觉得是我改变了你什么，我们只是世界上的两个可怜虫，相互取暖，然后才活了下来。你的一生我注定是要参与的，我们记得就好。” 大堂里面这时候响起了《婚礼进行曲》，小二扭头冲着我笑着，“女儿，随父亲进去吧！” 长兄如父，我在内心深处早就觉得他是我的“父亲”了，轻声地回了句：“嗯。”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是那个世界主角，所有的目光看的都是我。我是应该害怕的，因为我特别讨厌人多的时候；然而，那一刻，我无所畏惧，前方有一个男人等着我，就在那束灯光的尽头，穿着正装，眉目含情地盯着我，我岂会觉得害怕。 5 那条通向左先生的路，只有二十米长，而我却感觉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为要去走完它我感觉用了一辈子的时间。 等到小二把我的手交给左先生，我才意识到这条路我终于走到了。 司仪留小二在我们身边，问道：“听说你是新娘的好朋友，好哥哥，那么这次你作为亲人的身份把他交给我们的新郎，心里有什么想法呢？有什么话是要对新人们讲的？” 小二接过话筒，我清楚的看见他的一滴泪划过了他的嘴角，他笑了一下，对着话筒说道：“认识三三很久了，我们都没有亲人，所以相依为命，早就在血缘里面签下了协议，这辈子就是亲人了。上天怜我，给了我这么好的妹妹。至于，他们两个，我是看着他俩从恋爱开始走到今天，中间有很多不易，却也顺利，所以我很庆幸我们家三三旁边有了左先生，而左先生呢？应该去买彩票，有了三三这么好的妻子。如果真有缘分的话，那么我们之间的就是；如果真的有爱情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就是；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那么我就去做三三的生父，好好管管这个丫头，让她记得去找左先生这样的男人，省得心烦。这里我就不多说了，希望他们余生好好相处，毕竟时间很长，幸福为真。” 说完，他把话筒交给司仪，转身先抱了左先生一下，随后抱着我，在我耳边又说了一句：“傻丫头，还没说今天你真漂亮。” 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怪不得她们要给我画防水的妆，实在是很必要的。 小二把我松开，手擦掉我的泪珠，又再一次把我交给左先生，说了一句：“新婚快乐。”就下台了。 6 “那么，下来到了宣誓的环节，新郎有什么要和新娘说的？” 左先生的眼睛早就湿了，音乐太过煽情，环境太过感人，所以流泪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左先生这下没有迟疑，拿起话筒说了一段他早就练好的台词：“ 从现在开始， 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会骗你， 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得到， 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 有人欺负你，我会在第一时间来帮你， 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开心， 你不开心，我也会哄着你开心， 永远觉得你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你， 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背会了这段台词，但是效果非常的好，说哭了台下的众人，以及台上不争气的我。我觉得我是应该要责怪左先生的，说的话还是背的台词。但是我没有，因为情之所至，这段话已经足够了，他又不是文人，哪来的舞文弄墨。而我，最喜欢这一段台词，他记下了，那么已经够了。 轮到我说话的时候，我嗓子已经有点哑了，接过话筒，说道：“首先我没有亲人，你们听起来会觉得我可怜，以前的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现在我一点也不觉得，因为以后我生命中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亲人，我已经很满意了。我们这些人看似最缺爱，却也最容易满足，一点儿爱就可以填满我们的内心。其次，我很感谢左先生一路来的照顾，说实话没有他，我也不知道我将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我也从来不喜欢去假设如果没有这个话题，因为现在的我很好，那些伪命题就留着别人去想吧。最后，我要和左先生说，余生很长，请多多指教。” 左先生一把抱住了我，亲吻在我的唇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多多指教。”台下都是起哄的，氛围很好。 7 晚上我和左先生躺在“新房”的“新床”上，整个身上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而且一天没有吃东西。 左先生问我：“饿吗？结婚的蛋糕还有很多。” 我抬起头，看着他，“不想动，你拿过来吧。” 左先生起身帮我把蛋糕取了过来，一人一把叉子，吃了起来，我说道：“结婚太累了，再也不要结婚了。” 左先生回答：“你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一次了，累点就累点，而且你不会有下一次的，别给我说胡话。” “切——”我撇撇嘴，还不让人说了。 吃完蛋糕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左先生说：“我们最后一项不是要进入洞房吗？那么开始吧。” 我笑道：“你就不怕他们过来闹洞房？” 左先生不想听我说话，专心脱我的衣服，说：“门早就被我锁死了，电话都是关机状态，谁来都不行！” 某些人在这些时候，脑子总是出奇的好用。 以上就是我结婚的整个过程。很累，心却很暖。在□□之后，左先生抱着我不愿意起身，还给我说自己作了一首诗，要显摆显摆，我则诧异地说道：“你讲讲。” 左先生得意地笑着，于是他作了下面的这一首诗：“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子若不走，打晕拖走。”并且不断地询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窝在他的怀里，在临睡前说了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左先生回了一句：“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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