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涵背对着窗户,不知道自己老娘正在偷看。他用筷子挑了块猪油放进锅里。    乳白的猪油慢慢化开,呲呲地冒出特有的香味,萧涵肚子雷鸣似地叫了起来。    这一会儿工夫,他切好了菜丁,利落地下锅,锅中又是“呲”地一声,烟雾冒起,香味扑鼻。他用勺子随意地翻炒着,红的、绿的、黄的菜丁混在一起,煞是好看。    他很有做菜的天赋,同样的食材和火候,换成周壮壮或者他师兄来就不行,只有他做的菜能让师父赞不绝口。不过回到帝都后他从来不提自己的手艺,所以连老侯爷夫妻俩都没尝过他做的菜。    “师兄,你这么一表人才,为了不成婚抹黑自己,真的不值得。”周壮壮突然开口了。    “什么值得不值得,老子不是有要紧事要办么?”萧涵不耐烦地说。    “我知道你是怕被女人占了你的时间,可你这样很伤老侯爷他们的心的。”    “你少废话,看着点火。”萧涵往锅里撒了点盐,翻炒几下倒入冷饭,一把勺子舞得虎虎生风。    他的动静有点大,萧夫人在外面看不见也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能干着急。    萧涵想了想,问:“你鬼主意最多,你倒是说说,老子要是不作恶,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婚?”    “办法多得是,要看你愿不愿意了。”周壮壮忍不住拍大腿笑,“比如……装断袖……”    “什么是断袖?是说老子的那个断了?你这什么缺德主意!”萧涵漫不经心地问完,撒了点胡椒粉在锅里,勺子一翻,一碗色彩鲜亮香味逼人的炒饭就出锅了。    他把饭端到一旁的小案几上,盘腿坐下准备吃饭,周壮壮灭了火过来,突然抓住他的手,肉麻兮兮地说:“断袖就是这样!”    萧夫人在窗外只听见“断袖”两个字,又见周壮壮的举动,突然想起了昏迷前对两人的印象,惊得转过身去,开始做起深呼吸。    忍住……一定要……忍、住!    就在她转过身去的时候,萧涵一掌把周壮壮打开,说:“别恶心我。”    周壮壮无奈:“那也比出去打人,再让老侯爷去登门道歉强啊!”    萧涵默然吃了几口饭,点头道:“有道理,那我们试试?”说着,就往周壮壮身上扑去。    窗外的萧夫人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转过身继续看,不料看见了这一幕,差点晕倒过去。    老天爷哦!作孽哦!    萧夫人在心里哀嚎着,捂住胸口转身冲回了房。    萧涵直起身继续吃饭。    周壮壮头晕脑胀地坐起来,一边呼噜噜吃面,一边说:“确实有点恶心,但是为了老侯爷不再出去受气,我觉得这个法子可以用。”    萧涵低头大口吃着饭,说:“行了,连你自己都被恶心到,亏你说得出口!要是我老爹老娘知道了,还不气掉半条命!反正我老爹已经被我气了这些年了,那就索性继续这样吧,等办完正事,我再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那也成……”周壮壮若有所思,“你说要不是老侯爷他们总逼你娶媳妇,你也不至于这样……我就想不通了,娶媳妇生孩子有什么好?”    “你从小孤家寡人一个,当然想不通。”萧涵只想快点吃完饭去睡会儿,没想到周壮壮说个不停,他只好用这句话去堵周壮壮的嘴。    “那你想得通?”周壮壮不但没被堵住嘴,还反唇相讥。    萧涵不知怎么就想起早上对着他温柔笑着的那张脸,突然就呛了一口饭。    “屁话少说!咳咳!”他一边咳嗽一边骂,“小心呛死老子,师父吃不到好吃的,找你算账!”    周壮壮连忙闭嘴,去帮萧涵拍背。    * *    萧夫人回房,脑海中都是萧涵牵着周壮壮的手、两人红着脸蛋在草地上散步转圈圈的画面,连阳光都是粉色的。    她越想越心酸,脑袋中乱成一团浆糊,又不知道怎么向老侯爷开口,只能瞪着眼睛瞪到了天亮。    老侯爷醒来见她顶着俩黑眼圈,问她:“你去看那孽障看了一晚上,看出什么来了?”    萧夫人忍不住流眼泪:“涵儿、涵儿是断袖!”    老侯爷不知道断袖是什么,但见夫人哭成这样,料到了不是好事,忙问:“断袖?到底是什么断了?别哭了,好好说。”    萧夫人止不住哭,一声干嚎脱口而出:“咱们萧家的香火要断了!他、他喜欢男人!就是周壮壮!”    老侯爷愣住了,可又不甘心儿子断了萧家的香火,就严肃地说道:“不可能!”    萧夫人更不甘心,擦了眼泪坐起身,说:“那我们就试试他。我昨晚去听墙脚被他撞见了,不好去问。不如老头子你找个机会问问?”    “不去,我和那孽障一次说不上三句话!”    “你这老头子死脑筋,说不上话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哦。”老侯爷一点就通。    * *     萧涵被老侯爷拖出被窝的时候还在呼呼大睡。他本想好好休息,今晚和周壮壮出去办事,那件事终于有了点眉目,他想一鼓作气追查下去。    结果他老爹不冷不热的一句话把他吵醒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去一趟金吾卫。”    “不去!”萧涵干脆地回绝,就要往床上倒去。    “你去不去?!”老侯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沉声吼道。因为用力过猛,他差点喘不上气,手上动作松了松。    萧涵察觉到脖子上的力量变化,看了老侯爷一眼,发现他似乎比昨晚梦游时候还沧桑。他不敢再拒绝,快速穿好了衣服靴子。    “你被谁揍了?”老侯爷看出儿子行动有些不方便,问道。    其实他心里是高兴的,这帝都有人能制住儿子,儿子就还有救!要是那人能把儿子收拾服帖了,自己少不得要给那人烧高香!    萧涵不冷不热地说:“你。”这些年来自己把老爹气成这样,那就让老爹知道自己白白挨了他这一顿打,好让他开心开心。    “我怎么不记得了?”萧大戟以为儿子在信口胡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有梦游症。”    “胡扯!”老侯爷坚信儿子一定是被更强的人打了,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他也没再追问下去。他看萧涵准备好了,就带他出发。    “不去和你师弟道个别?”就要走出门时,老侯爷忽然问。    萧涵急着想知道自己老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哪里顾得上周壮壮,就大喇喇说道:“道什么别!老子才没那闲工夫!”    老侯爷看了他一眼,看出他神色正常,不像撒谎的样子,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萧涵看见老爹脸上舒展开的一丝笑,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两人骑马往皇城赶去,这时边上小巷中出来一辆马车,那里是乔家的侧门。萧涵看过去,认出了那是乔璎的马车,他有意减慢了坐骑的步伐,远远跟在后面。    乔璎在车中大口大口吃着羊羹。今天要去谢家与姐妹们相聚,如果大家都说服了家人去考女官,从今天起所有人便要努力切磋学艺与礼仪,她可不能出半点差错,所以王氏为她额外准备了点心,好让她在路上填饱肚子。    吃完了点心,彩琴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干净手指,又递上茶杯给她漱口。    路赶了一半,乔璎才发现今天这一路走来比平时安静了太多,她想起昨日谢启麟的护送,又想到高氏说的“谢三郎的心意”,她有些不解,微微转过身去,透过车帘子隐约看见后面远远跟着什么人。    她不禁想,如果谢三郎果真对自己有意,两人之间该怎么收场?    正烦恼着,风吹起车帘,她看见了跟着的竟然是定远侯父子!    只见定远侯须发花白,精神矍铄,大靖如今的歌舞升平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而跟在他身后的萧涵正吊儿郎当地四处张望,阳光洒在他英挺的鼻梁上,照得他眉目生辉。他坐在马上,时而抬头对飞鸟吹口哨,时而低头逗路边小狗,笑得没心没肺。    乔璎在心中感叹——像萧涵那样自由自在地活着多好。    萧涵收回正在逗狗的目光,往前方看过来。    乔璎连忙去抓被风吹起的帘子,冷不防和萧涵的目光撞个正着。    她红了脸,慌张地移开目光,把车帘子紧紧拉住了。    与人照面而不打招呼,这在乔家家规中是不允许的。这些年来,她第一次如此失礼。    而萧涵被她这一看弄慌了——不得了,木头看我看呆了!怎么着,她喜欢我的臭名声?口味独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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