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瑶吃过晚饭后就开始焦躁,捏着写了沈尧公寓电话的纸条,绕着电话机来回踱步。    除了有些担心沈尧不在公寓,还有就是纠结,待会儿要是打通了电话,她该怎么说?怎么样切入主题才不会过于刻意和尴尬?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结果,干脆鼓起勇气深呼吸一下,直接拨通电话。    虽然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心,但是真的拿起电话时,苏玉瑶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心跳加速,像在打鼓一样。    忽然心生退意,想挂掉,但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电话被接通了。    “哪位?”沈尧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略微沙哑,是和白天里听到的轻佻完全不同的低沉性感。    事到临头,再挂电话是不可能了,苏玉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少,是我。”    “小麻雀?”沈尧似乎没有想到会是她打来的电话,语气中略带惊讶,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轻笑着问,“已经想好了?”    “嗯。”苏玉瑶暗暗深呼吸说,“我答应。”    这句话一说出去,再说其他就没那么困难了,心头重石移开,接着问:“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弄?”    沈尧说:“你不用管,我待会儿会联系你舅舅说,你只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就好了,衬衫我会让你舅舅一并带回去,你来上课的时候,记得带来。”    撂了电话,苏玉瑶还是头晕目眩,燥热得紧。    绣花其实没有什么,以前她也经常做这个事,但那些绣好的帕子之类,后来都是卖给店铺,再由店铺卖给她不知道的人。    没有像现在一样,她明确知道要帮谁绣,还要亲自送到对方手上。    帮一个男人,还是在衬衫这样贴身的衣服上绣花,这是头一次,真的十分怪异。    若不是现在男女之间,往来比较宽松,他们这样做,是叫私相授受,被人发现要拉去浸猪笼沉塘的吧。    苏玉瑶越想越脸红,心虚的左右看看,幸好田婶和阿彩都不在客厅里,大概也没有听到她打电话,心里稍安,整了整衣服,假装若无其事的上楼回房间。    再说苏老二和金怀曼闹翻之后,很是安定的在家待过一段时间,但从南城回来,他又有了点死灰复燃的感觉。    虽然没有再找金怀曼,但似乎和其他女人走得近了,夜不归宿的情况又时有发生。    苏玉瑶本不喜他这种行为,但今晚暂时不知道以什么心情要面对他,怕被看出异样,这一晚苏老二没有回来,她心里反而大大松了口气,让她缓一缓,想一想怎么装淡然。    翌日,苏玉瑶收拾好心情,若无其事的下楼。    刚吃过早饭,苏老二就回来了。    似乎是在外面遇上了什么好事,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面上还带着明晃晃的笑容,田婶问他吃过早饭了没有,也是笑嘻嘻的说,在外面吃过了。    还多解释了一句,说是有人请的。    他手上拿着一个牛皮袋子,苏玉瑶眼熟得很,心里一个咯噔,有了个大胆猜想。    苏老二也没有卖关子,招她过去,证实了她的猜想:“阿满,你坐,我有事和你说。”    苏玉瑶紧张,但仍努力假装淡然的走过去:“怎么啦,满舅?”    “是好事,你别那么紧张,放轻松!”苏老二说着,把牛皮袋子递给了她,“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了沈家大少,他听说你正在找教书的学生,但还没有着落,就主动说教你,想问你愿不愿意。”    没等苏玉瑶做出什么理所当然的反应,苏老二就先自己笑眯眯的说:“我已经替你答应他了。”    这样的好事,他不答应才奇怪。    苏玉瑶面上不显,既然沈尧不想要苏老二知道他们是已经提前商量过的,那她就假装不知,故作惊喜的问:“真的吗?”    随即又迟疑:“大少这样的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教我,他在开玩笑的吧?”    “没开玩笑。”苏老二笑得越发灿烂,“他还让我给你带了礼物,就这个袋子里装着的就是!阿满呀,说不定你真的要走大运了,大少似乎对你有点意思呢!”    苏玉瑶脸一红,在苏老二看来她就是少女怀春的不好意思,笑得更加爽朗。    若让他知道,苏玉瑶是因为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也幸好苏老二这人平时做事虽然不太靠谱,但还不屑做什么偷拆礼物的事,所以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一件男士衬衫,只当是和沈尧当初送的围巾一样的东西。    但苏玉瑶就没法那么淡定了。    她手里捏着牛皮袋子,隔着袋子就像拿着一块烧红烫手的烙铁,就怕被苏老二发现。    听他说了上课的安排后,就匆匆忙忙告退。    回到房间,苏玉瑶反锁了门,一屁股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把牛皮袋子打开,拿出装在里面的衬衫。    沈尧这人办事还是想得周到的,可能也是怕东西被人打开,衬衫还特意用了围巾包好,若是随手不自信的翻看,乍一看就像是一条厚的围巾。    苏玉瑶把包裹得好好的围巾打开,露出里面洁白如雪的衬衫。    她忍着羞愧把衬衫抖开,男人穿的,光看大小就比她的衣服大了不少,被熨得服服帖帖,还散发着香胰子和阳光的味道。    这是一种和她衣服上有的截然不同的味道,苏玉瑶只一闻,就赶紧扔到一边,刚消下去的燥热又爬上脸。    但再怎么扔,衬衫还是在她房里在她床上。    一个男人如此贴身的东西,此时就放在属于她的这片天地里,苏玉瑶心跳不由得加速,别开眼,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拿她的针线篮子。    沈尧说让她要在去上课的时候一起带去,刚刚苏老二又说了上课的时间定在三天后,所以留给她绣花的时间就只有三天。    即使羞愧不已,苏玉瑶也不敢耽搁。    她一边翻着针线篮子里各种颜色的丝线,边在脑海里搜索各种花的图案,然后构图,想象绣出来的画面。    沈尧说要绣花,但是他到底是个大男人,苏玉瑶虽然没看过他穿在身上的衬衫,但并不觉得他是要那种很鲜艳张扬的花,可能只是喜欢梅兰竹菊之类的。    但她见识有限,不敢肯定自己能把这些不熟悉的花朵图案绣好,稳妥起见,想来想去,还是选了自己最熟悉的。    确定好花,把需要的紫色、黄色和绿色的线挑出来,苏玉瑶就开始构思布局。    连续两天除了吃饭的时间,她都待在房间里,连田婶都好奇她在做什么,因为平常,她吃完饭后,总会先在客厅里坐一会儿,再去厨房里捣腾新菜色。    苏玉瑶没有解释,紧赶慢赶,终于在要去上课前,把图案绣好了。    这种难度,这种大小的图案,如果是用她以前在家帮人做绣活的速度,其实根本花不了两天时间,可能半天都用不了。    但为了给沈尧留下一个好印象,凸显自己对他的话的重视,苏玉瑶这次几乎每一针每一线,都细细思量了才下手,努力做到最好最精致。    绣好之后,因为图案是在肩部,怕沈尧穿起来硌得肉,还很贴心的在图案的背面,缝上一层薄软的棉布。    她本来还想把衣服再重新洗一遍的,但是洗了之后没有地方晾,怕晾在外面被田婶他们看见问起,就只好收起,准备还给沈尧之后,让他自己洗。    教材是沈尧准备的,苏玉瑶去的那一天只是把衬衫,还有苏老二让她带上的礼物给拿起,就由李叔开车送去。    沈尧不住沈宅,而是住在广场的另一面,离苏公馆着实不远。    若是走路,苏玉瑶一个人也能慢慢走过去,但他们定的上课时间是在下午的七点之后,晚上终究是不够安全,苏老二没同意她一个人去。    苏玉瑶便不在坚持。    沈尧住的公寓和苏公馆相似,是一间三层的临街的洋楼,没有门牌号,也没写是什么公馆。    她下了车走上台阶,深呼吸了一下才抬手按响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问清她的身份后,就让开来,憨笑着说:“苏小姐,请进,少爷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苏玉瑶见到来开门的不是沈尧,心里大大的舒松了口气。    天知道来之前,她多怕整个房子里就只有自己和沈尧两个人在,幸好不是。    沈尧的书房在二楼,来开门的中年妇女走在前边带她上去。    敲响房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苏玉瑶捏紧了手中的袋子,在中年妇女推开房门后走了进去。    沈尧的书房是临街的,此时窗户敞开没关,窗帘拉开在两边,夜风一阵一阵的吹了进来,送来几许温凉。    沈尧就倚在窗边,手里点了根烟。    这还是苏瑶第一次知道,他原来会抽烟,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抽烟,姿势优雅。    沈尧朝她淡淡的说了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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