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对于二十多岁的事情杨倾霓并不太想提起,准确的来说,成年之后的事情她都是不太想提起的,因为无论怎么想怎么说,最后就会归结于两个字,倒霉。  高考虽然算不上失利,但是没有发挥出实力,虽然考上了和H大同市的某211,但是被调剂到了某就业困难专业;考研数学不过线,考公连续考了三年,前面两年都是第二名。  杨倾霓不知道和其他人比起来自己这样是不是倒霉,但是对于一个成年前几乎都是顺风顺水的学霸而言,她觉得是倒霉的。  以前别人要提起杨倾霓的事情,都会安慰她一句“好事多磨”,但是作为被折磨的人,她心中的悲痛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化解的,就算后来她好不容易也拥有了别人眼中的稳定生活,她也依旧觉得命运对于自己是残酷的。  在如今一切都要重新来过的情况下,杨倾霓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平淡的说起自己的倒霉往事,果然倒霉的事情只有在更倒霉的情况下才能释怀。  “和我比起来,你那些粉红小绵羊的经历都不算事。”杨倾霓抿了抿嘴。  听完杨倾霓的倒霉往事,顾北文倒不像别人一样说句“好事多磨”,而是看着她的小身板说道:“你这小身板也能当人民警察?”  “又不是特警,普通警察早就不做身高体重要求了。”杨倾霓冷哼了一声,“而且我的身高也是达标的,我已经一米六了。”  看着顾北文憋笑的脸,杨倾霓又冷哼了一声:“想笑就笑,还憋着,也不怕憋坏了自己。”  顾北文果然毫不留情面的豪迈的笑了起来。  等顾北文笑完了,杨倾霓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呢,是走着你爸安排的路走得好好的,最后自己掉头走了另一条路。我呢,是开始没想按着长辈安排的路走,最后还是走上了他们之前要安排的路。”  “所以说我们俩都是瞎折腾。”杨倾霓将啤酒伸到了顾北文面前。  和顾北文碰了一下,杨倾霓喝了一口啤酒又继续说道:“当时填志愿的时候,我家人是想让我上公安大学的,但是我当时总想着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当时就觉得吧,我父母,我外公还有我大伯都是这个职业的,我又是在大院长大,身边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警察,所以没去公安大学。”  “但是我考了两年的某局都考不上,公安系统几乎都是联考从公安学校招人,社招也不要我这个专业的,所以呢,我最后做了激光手术,考了个不限专业的监狱警察,所以说就是瞎折腾。”  杨倾霓指着自己的眼镜说道:“做完手术后没了这玩意,感觉顶上负担轻了很多,刚回来的时候我真的特不习惯。”  “所以我俩都是瞎折腾,最后也都还算好?”顾北文问道。  杨倾霓摇头:“你是为了实现梦想,我后来是为了生存,毕竟毕业了两年都没有正经工作,换谁都得着急。”  说起自己的倒霉往事,杨倾霓一直带着苦笑,最后却是真正的笑了:“我后来分配到了我们监狱的保卫科,给监狱守大门去了,所以我家三个人都是三班倒,但是,当我穿上那身制服开始,真的就有了一种使命感,现在想起来,就算瞎折腾也都值得了。”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想起来,我当初不愿意上公安大学,想走不一样的路是借口,其实我是怕的。”  顾北文转头看杨倾霓,看着她盯着平静的江面,缓缓的说着:“警察这个职业对我而言太圣神了,因为我从小就看在眼里,知道这个职业有多苦有多难,所以害怕自己做不好,给家里人丢人。不过,我那两年干得挺好的。”  顾北文点头,然后伸手揉了揉杨倾霓的一头卷毛。  杨倾霓被顾北文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移,却见顾北文不仅不觉得尴尬,笑中还带着些说不清的情悸。  不尴尬那是因为顾北文脸皮厚,可是杨倾霓就不一样了,她左右瞧了瞧,最后起身坐到了旁边一大树底下,靠着大树觉得还挺舒服,转头看到顾北文还看着自己,怕自己表现得太矫情,于是说道:“还是靠着舒服,省力多了。”  杨倾霓的样子在顾北文眼中只剩下可爱,他忍不住还是笑了,笑完拿过袋子也坐到了大树下。  “舒服吧?”杨倾霓靠着大树,不忘问这么一句。  “舒服。”顾北文曲起了一条腿,一只手悠哉的搭在腿上,心想,还真的挺舒服的。  此时,江的对岸有人在放烟花,绚丽的烟火将天空照亮了,杨倾霓抬头看着满天的烟花,想起了那次和顾北文一起放烟花。  那时她和顾北文都苦闷得不行,她没有工作,而顾北文因为想辞职的事情和顾江闹不愉快,某个吹着北风的晚上,他们俩包得严严实实的喝闷酒,那天晚上只有几颗星星,她感叹:“你看这天,就几颗星星,太黑暗,就像我现在的生活,没得色彩。”  顾北文将她拉了起来,开着车去买了六箱大烟花,刚开始她不敢放,顾北文放了前面的两箱,后面四箱就都是她放的了,放完之后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真是稍纵即逝啊……”  听到她的话,顾北文看了看支付宝里的余额说道:“没啥钱了,再去给你买几捆那个拿手里甩甩甩的,你拿着慢慢甩。”  “那叫仙女棒。”  顾北文一听这名字就笑了:“行,给你买仙女棒。”  最后还是没有买仙女棒,车刚开出一段路,就看到路边有人在买荧光棒,顾北文便给她买了两根,代替了仙女棒。  那天晚上她还真就拿着两根仙女棒甩甩甩,躺在草地上,伸长手将仙女棒放在眼前,假装暗黑天空中的光明。  回到家之后,她像小时候一样将荧光棒放进了冰箱,第二天晚上拿出来发现还是不亮了,但是她并没有扔掉,还是留在了冰箱里。  那次之后,如果去江边遇到卖荧光棒的,顾北文都会给她买上两根,她拿回家后总是放到冰箱中,差不多集齐十根陈明利就会扔掉。  对岸的烟花暂时放完了,天空中绚丽的色彩又消失了,顾北文看着杨倾霓还陷在回忆的笑容:“那……”  顾北文刚刚开口,对岸却又重新开始放了,天空再次被点亮。  “你刚刚想说什么?”等对岸的烟花真的放完了,杨倾霓这才问道。  “那……”顾北文再次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关系是不是很好?”  “你说呢,你不是都看完了吗?”杨倾霓挑了挑眉。  备忘录里表现得很清楚了,其实顾北文心中还有些幻想,希望二十几岁的自己和杨倾霓之间,能有一些除了好朋友之外的关系,看着杨倾霓笑了:“我看你的备忘录,我可是和白悦一样地位的好朋友,那个教你投篮和玩滑板的人是我吧?”  杨倾霓点头,突然有些不可言喻的不好意思,还是承认了:“对,就是你,就是我说过的很好的朋友。”  顾北文笑了,觉得自己心中有朵小花在慢慢绽放,很快就要撑破心房了。  “白悦读的是N大的王牌语言专业。”杨倾霓看着顾北文,看到他点了点头,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和白悦成年之后的路差了很多,我呢,因为被调剂到了一个前景不好的专业,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大学时期简直就是混着过去的,白悦一直是向上走的,进学生会组织部,考各种证。所以,当我还是无业游民的时候,白悦已经是月入过万的榜样了。”  顾北文还是点头,特别的相信杨倾霓说的。  “虽然我和白悦这么好的关系,但是我当时那种情况,总是不想把伤口揭开给她看的,所以,和你说了很多的事情。”杨倾霓笑了笑,“我有事情总是找你,所以自己也知道你的一些事情。”  看着杨倾霓一脸“你有把柄”在我这里的表情,顾北文问道:“说说你都知道我多少糗事?”  “你也别担心,大多都是那个年纪的事情。”杨倾霓想了一下,眨了眨眼,“你倒是和我说过你和管见结怨的事情,据你说你没和别人提过。”  顾北文和管见的孽缘源于高一开学,当时他和管见分到了同一班,而且还是前后桌,刚开学要全校大扫除,自然是要剥削学生的劳动力的,他们被分配了打扫操场的任务。  “喂,喂!哎,我在叫你!”  直到有人力度不小的从后面拍了自己的肩膀,顾北文这才转过身:“我,顾北文。”  “原来你听得到啊。”顾北文不想看对方那张长得相当狂野的脸,但是对方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家起的什么破名字,换个和你耳朵一样不好使的人,该听成碑文了。”  顾北文也冷哼了一声:“你叫什么?”  “管见。”对方回答。  “管见。”顾北文的声音中带着嘲讽,接着他笑了,“听过管饱管暖管好的,没听过管贱的,你家这名起得好。”  “卧槽尼玛!”管见将手中的扫把扔掉一边,朝顾北文扑上来。  顾北文也扔掉了扫把,开学第一天两人就在操场上打了起来。  回忆完往事,杨倾霓又说道:“你和他缘分真的不浅,他后面也读的N大二加二,还和你一个专业。”  “卧槽。”顾北文嫌弃的瞟了一记白眼,“这不是缘分,这是猿粪,那个猿和那个粪。”  杨倾霓知道他要说的是哪个yuan和哪个fen,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虽然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却有些停不下的趋势。  好不容易笑完了,杨倾霓特别认真的说道:“我真的得特别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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