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

事实证明两个巡猎兵说得没有错。　　　　秦希在林子里转悠到点儿，没打着什么大猎物，但凭着一开始打的兔子轻松过关。然而大部分人，却垂头丧气地走出林子，在巡猎兵上报头一天狩猎数量之后，将近三十人一无所获。　　　　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秦希相当惊讶。　　　　猎场虽然大，但投放的猎物以及林中原本有的猎物数量相当多，两个时辰，打不着大的，一只兔子，一只野鸡野鸭，也应该能打到才是。　　　　目送三十个人离开队伍，秦希总结了一下他们的特征：太瘦，太弱，步伐缓慢，身体沉重，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斗志。　　　　然而这样的人，怎么能通过州府的层层筛选，拿到名额呢？　　　　校场解散后，秦希碰到萧长业，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萧长业闻言失笑，看着一脸认真的秦希，都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免得打击她单纯的心思。　　想了想，萧长业比较委婉地解答秦希的疑问：“总有人抱有侥幸心理。他们以为自己能浑水摸鱼，蒙混过关。但是战场，从来都是真刀真枪，拿到了举荐信又怎么样？稍稍一试，就原形毕露。”　　　　钱权交易。　　秦希听过。　　　　萧长业还要练兵，宽慰了她一番，便转身回了校场。　　　　秦希打算回帐篷休息一下，走到附近，却看见一个身穿铠甲的人在她的帐篷外徘徊。　　迟疑地走过去，刚好那人转过脸来，看清她的模样，秦希一下怔在原地。　　　　对方也看到了她，对视片刻，却忽然离开，像陌生人一样与她擦肩而过。刚酝酿到喉咙的“师父”两个字顿时卡住，秦希转身再看去，已经没了人影。　　　　从进营寨开始，秦希就没奢望过能见她。可是现在人在面前了，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能打，就离开了？　　秦希心头一梗，垂下了头，神色恹恹地走近帐篷，撩开帐帘走进去。　　　　“嘿！”　　　　秦希：……　　面无表情地看一眼突然蹦出来吓她的刘兆，秦希半点儿配合的心思都没有。将弓和箭筒挂回架子上，就撩开帐帘，示意刘兆离开。　　　　“别啊！我这刚来屁股都没坐热，再坐会儿。”　　说话间，刘兆就自来熟地在床边坐下，顺便将随身携带的小包袱打开，露出里头刚烤好的兔子，洒上点儿自带的佐料，招呼秦希坐下：“来尝尝，小爷花了半两银子跟火头买的！”　　　　秦希站着不动，脸色冷到了极致。　　刘兆刚拔了条腿，还没送进嘴里，被她死死盯着，不自在极了：“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我真不是来捣乱的！对了，我手里还有一封信，别人给你的，你要不要看？”　　　　秦希下意识想到了刚才门外徘徊的人，问道：“什么信？”　　　　刘兆觉得有戏，装着胆子提出要求：“你坐下，吃块肉，跟我同流合污了我才能告诉你。”　　　　秦希深吸一口气，不巧将那兔子的香味儿吸进了肺腑，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瞥一眼外头巡逻的士兵刚刚走远，便放下帐帘，和刘兆对立而坐，扯了一块肉，扔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刘兆两眼闪闪地盯着秦希，等她的反馈。　　　　秦希避而不答，伸出手问：“信呢？”　　　　啧，没劲！　　刘兆不爽快地瘪了瘪嘴，从屁股底下抽出那张押着的信纸，拍到秦希手上，说道：“我刚躲进你的帐篷，这信就从外边被塞进来掉到了地上。但我保证没看过，真的！”　　　　打开信纸，秦希看到上头熟悉的字迹，记下了信息，便点了火折子将信纸烧毁，随后对刘兆道：“吃完兔子该回哪儿回哪儿，如果我回来还看到你在，别怪我手下不留情，直接把你揍出去。”　　　　真是个小泼妇！　　刘兆一看她走得那么急就知道有问题，三两下解决完兔子，将左右手的油脂香气吸了个干净，就钻出帐篷，往秦希去的小河边追过去。　　　　这可不，还没靠近，就看见小河边的歪脖子树下站了两个人。面对着树的是秦希，背对着树的人被挡了个大半，看不清，但刘兆肯定就是之前在秦希帐篷外徘徊的女人。　　　　小河潺潺，两个女人面对面站着。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半晌，关之素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女人。她是红缨军的统领，军中闻名的关将军，历尽风霜的五官透着森冷的寒气，看向她的目光也没有温度，完全跟陌生人没差。　　此刻说一句“好久不见”，人家压根就不想套近乎。　　　　纠结片刻，秦希坦然地回道：“看到关将军留的信，所以来了。”　　　　但关之素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她要跟她谈的，也不是这个。她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直言道：“离开军营，回你的刘家村。否则，明天我亲自送你出局。”　　　　“什么意思？”秦希不明白。　　　　“这是给你的选择。红缨军不会收你，镇北军也不会收你。你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这盆水泼得有点儿冷过了头，秦希心头一梗，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镇北军不会收我？”　　　　“因为你是秦延的女儿。”　　　　关之素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的冷漠，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对秦希的打击还不够，顿了一顿，又说道：“这话不止我会这么说，镇北军里的人，都会这么说。至于镇北王，他说了不算。”　　　　说完这话，关之素不再逗留，几乎没有多看秦希一眼，便离开了小河边。　　　　秦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梗了好大一口气。七八年未见，她也不曾奢望在入军之前和他们相见。可如今见了，却说的是这样的话，真的好伤人。　　　　她站在小河边，平复自己的心情，直到营地里传出要关寨门的号角，才匆匆赶回去。　　　　那一夜秦希难以入眠，一直在思考关之素话里的深意，她不是一个放空话的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必然在第二天就会有所行动。　　　　不管关之素出于什么心理对她说这样的话，她都要有所防范。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翌日，狩猎开场的时候，宣令官突然宣布在场的新兵，红缨军的关将军将就会加入。　　宣令官说这是给他们的考验。　　能够躲过关将军一次攻击的人，即便没有狩猎到猎物，也算过关。　　　　一下子人群躁动了起来。　　但凡从军的人，多少都听过这个关将军的威名。她虽为女子，却艺高人胆大，气概和胆魄丝毫不输男人。　　一群还没经历过正式训练的新兵蛋子，怎么对付得了她？　　而且人家有马，反观己方，两条腿，这怎么打得过？　　　　宣令官直接无视了他们的诉求，宣布狩猎开场之后，就点香计时。　　　　关之素身穿银色铠甲，披了一溜红色披风，手拿长弓，英姿飒爽地蹬上马，扫视一圈校场中心的人，便一夹马腹，纵马而去。　　　　嘶……　　瞧见她□□宝马飞驰而过的速度，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组团进山时，纷纷商量挑选隐蔽的地方先躲起来。　　　　秦希依旧是形单影只地进了山林。　　　　她不确定关之素参加到狩猎中来，是早就安排好的，还是临时起意，但能确定的是，今天自己肯定是关之素的重点关照对象。　　　　琢磨了一夜的小心行事，一下子被大乱，秦希一时也没了头绪。　　　　此时，率先入林的某一个五人小队，突然发现队里有个人不见了，一时紧张起来。　　　　“不、不会这么快就已经被解决了一个吧？”　　　　“不至于吧？她骑了马，出没应该能听到声音啊……”　　　　刚说完这话，众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心头一惊，齐齐窜到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没过一会儿，就目睹了一小队被关之素全灭的场景，看着被巡猎兵没收猎物带离猎场的新兵，几人瑟瑟发抖，顾不上去找掉队的人，等关之素一离开，立马朝反方向跑去。　　　　秦希依旧沿着猎场边缘前进，途中也听到了一些动静，为了隐蔽身形，走得极其谨慎，昨个儿一个时辰打了三只兔子，今天眼看着要到一个时辰，手上却一只兔子都没有。偶尔碰到的新兵小队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见关之素的加速，给所有人增加的压力十分巨大。　　　　“噗呲”　　　　听到前方传来动静，秦希警惕地举起弓，将箭头对准晃动的草丛。看准时机，嗖一箭射过去。　　　　“啊！”　　　　听到一声尖叫，秦希暗道不好。还没跑过去，就见草丛里站起来一个人，手掌心上插着她的箭，背对着她，带着哭腔放声大喊：“哪个龟孙暗算小爷！”　　　　秦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