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昭然若揭心茫然  回到府上,宇文毓不受控制地来到了瑜阑亭,那里亮起了黑夜里最温暖的烛光,他却停在门口望而却步,踟蹰良久还是没有勇气去敲门,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他忽地发现背后的门打开了,屋中馨黄的暖光透出来,在他身侧射出两条光带,耀眼得如同白昼。  他一双手僵直颤抖,整个人站立当地不敢回头,更不敢去想该怎么面对那个女子。  白青慈却缓缓步出来,给宇文毓披上一件鹅毛大氅,再转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宇文毓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却发现她的眼中只有沉郁的感伤和温情的流连,毫无责备怨愤的样子,仿佛只是个在风雪中等候归人的妻子,而不是兴师问罪的怨妇。  宇文毓心中一动,一双手擎上她的双肩,两个人在寒风中伫立片刻,终究携手回了屋子。  这竟是他第一次来到妻子的闺处,想来实在嘲讽。只见白青慈像个照顾贵客的主人一般来回忙碌,给他送上热茶和糕点,又将暖手炉放在他身边。宇文毓哪里消受得起,欲言又止道:“小慈……”  白青慈忽地靠过来,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渐渐蓄上了泪水,她跪坐在他膝头跟前乞求道:“带我去看看他,我知道他没死……”  宇文毓闻言一愣,心中剧震。他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美人,想到她刚才殷勤的模样,一时间酸麻钝痛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梗得他许久说不出话。  “你这样……都是为了他?”片刻之后出声,他已经精疲力竭。  白青慈满含希冀,似乎完全没注意宇文毓的悲伤语调,她眼神真挚得像小鹿,闪亮亮的让人悸动。  “我不怪你,真的,我只想让你带我去见一见宋将军,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是不是?”  宇文毓微张着嘴,仿佛被人抽走了声线。他内心斗争一阵,还是试探着说:“如果我说我事先对那个人的身份毫不知情,你可信我?”  既然说到这事,白青慈也不想回避了。她脑海中又浮现出素兰丈夫的样貌,那人正是之前在冠云山偷袭他们的四个人之一!所以她当时才会那么震惊,她认为自己被人设计一步步嫁进宇文家,宇文毓当然脱不了干系。  但她现在不想追究这些,她只想去见宋怀信一面,告诉他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就像那时在柔然一样,就算不能长相厮守,但也总能盼到云开月明的一天。  可是现在宇文毓竟然如此平静地提出了这个问题,那她倒也安下心来,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不信。”  轻如鸿毛的两个字却仿佛泰山压顶一般镇在宇文毓身上,他茫然一阵,随后嗤声笑道:“也难怪,若换做我应该也不相信的……我对你的拳拳之心尽人皆知,当然想要不择手段娶你入门了,更何况这里都是宇文氏的地盘,那些人若是有备而来则很有可能都是父亲的手下,我若想摆脱知情嫌疑,才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说着,眼角竟然隐隐有泪。白青慈把心一横,冷然道:“在我心中,你不只是知情者,而是参与者。”  宇文毓一愣神,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他张了张口,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显得有些不真实:“你是说,我同父亲一起,派人去谋杀我们,我再英雄救美……?”  白青慈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已经刺痛的膝盖,容颜依旧是不肯屈让的桀骜。  “我不在意这些,你我婚配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我是恳求你带我去见将军一面,就一面……?这是你欠我的!”  宇文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父亲那千年难见的狰狞表情,他不觉虎吼一声:“不许,叫他,将军——!”  白青慈何曾见过温文尔雅的宇文毓暴怒红眼的样子,不觉瑟缩一下,可还是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声调依旧水波不兴:“我只求见他一面,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宇文毓怔怔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转成了哀伤的呜咽。真是可笑啊,自己竟还妄想去和宋将军一较高下,原来在白青慈心中,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一般的蝼蚁。  “罢了,罢了……娶得了人娶不了心。若这一切真是父亲做的,我也确实该还债了……”    素兰的丈夫被宇文毓手刃之后,她被重新接回宁都府。虽然重伤难愈,但她在经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折磨之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随着春天的到来渐渐好转。  雨朦喜她终于走出了阴霾,便常常从瑜阑亭出来照顾她,后来被宇文毓知道,他正巧害怕素兰与自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更加伤心难过,便把她也送去了瑜阑亭,有何大娘和雨朦照料,想来她能恢复得更快一些。  宇文泰虽然忙于军国大业,但这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一件也没有逃出他的眼睛。从颍川回来之后,他就召见了宇文毓。儿子马上要被封宁都郡公,是个自立门户的男人了,可在他看来,儿子仍然是个稚嫩的孩童,被儿女私情紧紧束缚。  父亲出征许久,宇文毓原本滔天的怨怒都已渐渐平息,面对着历经沧桑风烛残年的老父,宇文毓心中只有自责,恨自己不能早日替他分担肩上重任,而完全没有了诘问的想法。  宇文泰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终究先开了口。  “你不怪为父,用这种阴鸷狠辣的手段去抢夺一个女人?”  宇文毓一滞,心弦被狠狠拨动,他踟蹰了片刻才道:“不瞒父亲,刚知道的时候确实非常惊诧,也有些……有些怨愤,但后来想通了父亲这样做都是为了我,为了我能得到自己渴望的幸福,所以,我感激父亲为了儿子能做到这般地步……”  话音未落他已经五体投地,向宇文泰行起了跪拜大礼,宇文泰见他态度恭顺,不免心中柔软,起身将他扶起来并到身旁看座。  “难得你体谅为父苦心,我虽然用了不齿手段,但目的总算是达到了……这天下没有不为儿子操心的父亲……”  见他一改往日冷冽肃穆的样子,宇文毓鼓起胆子问了一句:“父亲,那下狱的罪人……真的死了么?”  他没有叫“宋将军”,也没有直呼其名,只当这人果真是个朝廷重犯,宇文泰面目登时黑了下来,可也不好再发脾气。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地各怀心事,一时变得沉默。  只是宇文泰这种反应,已经让宇文毓心中有数。看来父亲瞒他的事情不止一件两件,这件事也在骗他!那时候告诉他宋将军重伤殉国,不过是想让他心安理得娶了白青慈!  苦笑一声,心中的悲屈难以抒发。真情也好,假意也罢;疼爱也好,利用也罢,父亲总归是助他达成了心愿,虽然代价惨巨,他在白青慈心中已经成了一个不择手段威逼利诱之人,但是,她终究成了他的妻子。  所以,还能怨么?  “他是我开疆拓土建立功勋的左膀右臂,他是这朝中最耀眼的少年英才……他是我名正言顺认下来的义子,他是军队中的战魂……”幽幽地,宇文泰缓缓道来,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杀他,我于心何忍?我只是不能容忍下属这般肆意妄为罢了……正逢你心属白青慈,我就一石二鸟,让他二人互相牵制,谁也无法逃脱我编织的牢笼。”  虽然已经知道事实如此,但听到父亲亲口承认,宇文毓还是觉得心口剧痛,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  呵呵,哈哈哈哈!人生何其可悲!自己在乎的人不是看自己像个小丑,就是用作霸业棋子,可还有半点温情?难道我宇文毓合该被人这样践踏吗?  “儿,这天下终将是你的,若连这点手段都忍不得,为父怎么能放心撒手?”  宇文泰早已看出他心中翻滚的巨浪,不由点破了最后一层窗纸。宇文毓猛地从失望和悲痛中抬起头来看着父亲,良久无语。  “若想坐那极人之位,就要忍受极人之苦啊……”宇文泰见儿子委顿怔忡,又说了一句。  宇文毓依旧没有答话,可他心中所想却是,父亲,我不要极人之位,只想要平淡的幸福。    经过了一个冬天的相处,雨朦觉得自己可以对秦素托付终生了。也亏得两人如胶似漆心照不宣,这一次相见,秦素也说起了同一件事。  “羽盟,你我二人心心相印,我原本早该提亲,只是冬日说喜不甚合适,正值现在春暖花开,我过些日子便带着聘礼去见二老可好?”  雨朦心中欢喜,可一想到自己一直隐瞒着下人的身份,父母也早就双亡,眼看谎言就要被戳穿了,又很是着急。  但秦素毕竟是她情窦初开之时全心托付的第一个人,这种深情难以放弃,所以她踟躇了片刻才道:“若公子有一天知道我并不是你知道的这样……会不会不要我?”  秦素看着她雾气氤氲的眼睛,一阵不舍涌上心头,他没想到自己带着不纯的目的却找到了纯挚的感情,自己对羽盟早已假戏真做捧心托付,现在是生怕她遇事反悔。这样说来,自己才是欺瞒了羽盟,哪里会有不要她一说?  “傻姑娘……”秦素说着将雨朦揽在怀中,轻揉她细软的发丝,“我秦素对天发誓,此生唯你一人,绝无二志。”  又到一年四月四礼佛巡游日,虽然远离洛阳,但白青慈毕竟在伽蓝寺中隐秘许久,故而她对佛法寺院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长安佛势比洛阳相差甚远,但好在还有几座寺庙能寄托祈人愁思,白青慈便早早地为这一天准备上了,只待四月四一到就去寺中请愿。  长安城西有一座承安寺,建式宏伟雄壮,煌煌俨俨有如世外帝林,也许是因为这庄严雄阔的气势,反倒少了很多普通百姓的香火,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白青慈喜爱这地方人烟稀少疏淡幽静,所以毫不犹豫选择了这里。  四月四当日,白青慈只带着雨朦一人来到了承安寺。长安有许多人是从洛阳迁来,多少知道一些礼佛之事,这一天来的人络绎不绝,比平常多了几倍。宇文毓知道白青慈有这计划,早早跟寺中的文安师太打好招呼,专门为她留出一间香房。白青慈不知道个中缘由,倒欣喜还能有单独的房间留给自己。  一上午礼佛毕,有年轻比丘尼来请她二人去吃素斋。白青慈正想跟师太交流几句,便欣然前往。进入膳房后才发现这里都是精致的隔间,并非白青慈所想的能容纳几十人的大厅。她和雨朦跟随比丘尼的引领来到一间静僻素雅的小间外,已经候在里面的文安师太见贵客已至便起身迎接。小比丘尼知礼地颔首退下,白青慈回身道:“雨朦,你去帮我准备些素斋来,我看着都不错,带回去学一学。”  她下意识里觉得文安师太有话要说,否则不会动这么大阵仗,这才遣走了雨朦。只是雨朦心中有事,她看了白青慈片刻才悻悻地跟着小比丘尼离去。  小间里只剩白青慈和文安师太两个人,这里香烛缭绕,清新淡雅,木桌上已经摆好了四五道精致的斋菜,这种既重视又不谄媚的接待方式,白青慈倒是很受用。  “在下谢过师太,今日礼佛人数众多,还专门为我留出单间,劳烦师太了。”她心情愉悦,又带着虔诚,故而先开了口。  文安师太看着她,眼中闪动着盈盈泪光,没有理会她的寒暄,倒仿佛有些失魂般开门见山道:“施主袖中的佛珠,可否借贫尼一看?”  白青慈一怔,没想到文安师太以这样的话语开场。她轻提袖子,素白的细腕上露出一条黑中透紫隐隐泛光的念珠,乍一看十分平常,黑黢黢的一点都不引人注目。白青慈抬起头,看到了文安师太那有些难以克制的表情,心中疑惑,却依然没有询问,二话不说将念珠取下奉了上去。  文安师太双手接过,如获至宝,捧在手中来回摩挲,许久之后才瞪着泛泪的眼睛问她:“敢问施主,这串念珠,从何而来……?”  白青慈愈加茫然,怎么也想不到师太大动干戈请她过来竟是为了袖中一串不起眼的念珠。若不是她这般询问,自己已然忘记它是怎么来的了。她看着师太期待的眼神,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是我几年前在洛阳佛寺中,一位故人所赠……”  师太一惊之下转悲为喜,双唇颤抖着道:“洛阳,她去了洛阳……!”说罢竟喜极而泣,将念珠捧在心口微微颤抖,“她还活着……太好了……!”  白青慈静静地看着她真情流露,虽然心中有诸多疑问,但还是保持缄默地坐着,等师太自己恢复平静。  过了一阵,果然见她止了抽泣,又将念珠捧在眼前细细端详了一阵,才双手奉还白青慈。白青慈复又把它缠回腕上,却觉得它变得温热柔滑,似乎有了生命,与她同呼吸共苦甘。  她抬起头,等着文安师太开口。  “施主的这位故人,可一切安好?”  白青慈脑海中浮现出文寂师太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于是点点头道:“至少在我离开洛阳之前她一切都好。她已经在弘安寺安定下来,身旁有人照顾,师太不必忧心。”  文安师太微微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寺之长的凛然风范。  “实不相瞒,今日专门为施主预留单间原本是宇文公子月前所托,贫尼原本不耐与官场贵胄周旋,但宇文公子向来口碑极佳,何况他情真意切来了三五趟,我这才答应了他……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见到了夫人‘遗物’!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说到此,文安师太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了眼睛,“贫尼合该承接贵客,如此才收到了夫人的消息……”  白青慈当然知她所指是文寂,只是回想起文寂当日对自己的过往已然放下,现在自己也不好开口再问。当下听文安师太这样说,她心中才渐渐了然。自从在洛阳弘安寺收了文寂这份重礼之后,凡是静心礼佛的日子,这串念珠从不离手,渐渐养成了习惯。今日前来同样如此,在安详的木鱼诵佛声中她将原本就擒在手中的念珠轻轻拨转,当是那时被文安师太看见了。  可她这一番话让白青慈越听越惊,一时无语。她的关注点和师太当然不一样,她关注的是,宇文毓为了她,到底在背后默默做了多少事!还有多少是她从来不知道,也不曾关心的……?  “师太,我……”  颤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向一位出家之人打听自己的丈夫?想问问她该如何处理这样一份扭曲却真挚的感情?还是想说,谢谢,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  文安师太却当她要说起那位故人,便慈眉展笑道:“如今我知道她仍然在世并一切安好就放心了,说来也不怕施主见笑,我身为弘安寺主持却仍剪不断红尘牵挂,如何再向别人传扬超脱世外的佛经法理?”说到此她低头无奈一笑,叹口气继续道,“只是人毕竟是社会之人,就算离群索居也不可能了无牵挂。我因挂心夫人才又感受到了佛祖慈悲,便会愈加虔诚一心向佛,难得天道循环,该是如此。”  白青慈更加怔愣,原来出家之人六根不净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谁的情感都要有个宣泄的出口,顺从自己的内心才能感受到世界的善意。一如大禹治水改堵为疏,这才让滔天巨浪有了去处,从而拯救了千万黎明百姓。  心中仿若有什么故垒坍塌了,她越过高墙,终于得见另一边的风景。那一瞬间心胸的开阔似乎带她去了另一个广阔的世界,那种拥有天地的感觉直叫人想放声疾呼。  原来饶恕自己,是一件这么快意的事。  见白青慈许久怔愣不语,文安师太还以为她在想念远方的“故人”,便冒着言多必失的风险又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南海乌金沉木念珠世间只此一挂,是夫人最钟爱之物。她将它赠与施主足见对你的重视与喜爱。乌金沉木念珠有辟邪驱灾的奇异功效,时间长了还能与人灵气相通,光辉更盛。还望施主珍而重之,必能从中受益……另外,若施主他日还能再与洛阳故人相见,请务必带去我的问候和祝福,愿她在新生中安宁平静,寿正永和。”  白青慈收回翻涌的思绪,看着文安师太沉静淡然的面容,微唇轻启,思忖片刻还是问道:“师太所言,可是觉得我还能回洛阳,还能见到‘故人’?”  师太慈然微笑一下,缓声道:“凡有命在,总能如愿。”  说完这一句仿若谶语的话,她冲着白青慈会心一笑,再次闭目合十。白青慈知道自己该走了,便起身颔首,离开了斋房。  走出雅舍,天地鸿蒙,却又清澈明晰,白青慈看着远山雾绕,青绿盎然,心中难得的安宁,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镇定。  正逢雨朦收集了各色素斋回来,见她一脸祥和,周身仿佛隐隐有光,不觉惊奇道:“姐姐——!”  私下里她不愿用生分的“夫人”称呼白青慈,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此时脱口而出才觉不妥,正哑然,却见白青慈回过头来看着她,若有若无地笑着说,“你这一整日心神不宁的,又干了什么坏事,说吧!”  雨朦心事被她说中,不觉脸一红。  “姐姐……”这一声是她故意撒娇,“雨朦妄自做主,带了秦公子来见你……”  白青慈一愣,没想到是这件事。只听小丫头又颤声道:“雨朦从小失了双亲,在这世上无依无靠,若非有了姐姐,便是死也没甚牵挂的……如今有了爱慕的男子,当然要以长姊为尊,来帮我定夺人选,安排姻亲……”  说到伤心处,她不觉红了眼眶,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白青慈心疼她从小孤苦,轻抚她秀发道:“傻丫头,这人当然是要带来给我见的,你怕什么?他在哪儿,现在就带我去。”  雨朦见白青慈答应得爽快,不觉破涕为笑,又红着脸拉白青慈下山,两个人坐着肩舆上路,不消片刻就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酒馆跟前。  白青慈见这地方荒僻,心中不免觉得这男子太不重视,但又想不可未见其人先有了偏见,于是定定思绪,跟着雨朦进去了。小酒馆看着不大,里面却有三层。第一层是散桌,第二层是隔间,第三层是客房。店小二见两位干净灵秀的女子进来,一早知道是何事,殷勤笑着将二人领上二楼。  原来二层隔间被人全部包下,安安静静的只有最里面一个房间有人。白青慈觉得自己幸而没有妄下结论,不然要错怪秦公子了。只见那阳光浸透的房间里端坐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在等她们到来。  “二位,这就到了,茶点马上就来。”店小二将她两人请入,知趣地关上房门下了楼。  那男子背着光,白青慈一时看不清他的面目,只听雨朦怯生又羞赧道:“姐姐,这位就是秦公子……”  那男子早已起身,披着光辉走过来,深深鞠躬行礼道:“在下见过长姊……”  白青慈一愣,觉得这声音耳熟,一定在哪听过。还没等她有所反应,男子已经直起了身子。白青慈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两个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惊,到底是白青慈阅历更深,脱口而出的疑问被她咬下,没有出声。可秦素就没有这么好的定力了,随着他见到柯羽盟带来的家长竟然是白青慈,不禁冲口惊呼道:“嫂子——!”  三人都怔愣当地,雨朦更是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秦公子居然与夫人是旧识,一时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能微张着嘴瞪着秦素。  楼上原本安静,这一下更加寂然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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