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竹简发出的淡淡的腐朽味道,让墨溪有些压抑。  宣秋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不久,稚嫩却不失英俊的脸庞,让墨溪忽觉轻松不少。  “你还好吗?”宣秋关心的问道。  墨溪仍旧坐在原地,不说话。宣秋也并没有介意,默默走到他的身边。宣秋拿起那张纸,看了看,之后轻笑说:“我忘了你还不会写字,来,我教你吧!”  宣秋拿起一跟因为放置已久而少有灰尘的毛笔,在莫言上倒了点水,研好墨。他轻轻沾了一点墨汁,将笔递到墨溪跟前。  墨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能感觉出来宣秋对于他的关心。但是因为离家,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墨溪不自觉地起了防备之心,不愿与他们说话。  墨溪看看宣秋眼中的温暖,伸出手接过了笔。墨溪在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几个字还是父亲在闲时教他的,如今想想忽然鼻子一酸。  墨溪轻轻啜泣,宣秋就发现了:“怎么哭了?”  墨溪紧紧握着笔,虽然流眼泪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宣秋即担心又觉得十分心疼。  在宣秋的心里,这是第一个叫他师兄的人,也是第一个需要他保护的人。在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孩子的心里,对于弟弟的定义永远是如此,而且宣秋总有一种感觉,墨溪跟他很像。  这种感觉,驱使着宣秋不自觉地对墨溪好,这是他乐意干的一件事情,也是她自认为的一种责任和成熟感。  宣秋用袖角给墨溪擦去眼泪,墨溪哽咽得说:“师兄,我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我想我娘亲了。”  宣秋心中一阵酸涩。宣秋拉着墨溪到了门口坐下:“墨溪,你知道吗?师兄也想娘亲,但是师兄的娘亲早就不在了,已经看不见了。”  墨溪强忍着眼泪坐在门槛上看着身旁的大哥哥。  “我的娘亲早就不在了,起先师兄还不能明白,但是当娘亲很久都没有回来之后,我就明白娘亲已经永远都回不来了。可是我并没有哭,因为哭没有用,我就算哭了再久,娘亲也没有办法回到我的身边。墨溪,你的娘亲还在,什么时候回去看她都不会晚。所以你没有必要伤心,你哭了你娘亲更会担心你。再说,以后就有我来照顾你了,师兄呼每天过来教你剑术,教你写字,每天陪你说话怎么样?”  墨溪想了想,张开双臂,抱了抱宣秋。  在墨溪的心里,宣秋从此变得十分特别。他从来不曾有自己的朋友,这是第一个没有理由就对他好的人。在那时他就想,宣秋是他这一生中会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宣秋拍拍他的头,再给他擦好眼泪,就走出去了。  宣秋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素衣的丫鬟。他走到墨溪跟前,墨溪还是原来的姿势并没有变化。  “来,起来。”宣秋将墨溪扶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对丫鬟说:“云杉,之后你就留在邬星阁照顾他吧!”  云杉:“是,少爷,云杉定会好好照顾罗少爷。”  宣秋转身对墨溪说:“以后,要是有什么想吃的,跟这个姐姐说,她会告诉我的。知道了吗?”  墨溪闷声应了一声。  宣秋又说了些什么便出门去了,墨溪又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的夕阳。金黄色的阳光搭在身上,它想不出什么诗意的东西,他还太小,但是心中的失落感让他小小的身躯都装满了。  云杉进去收拾好屋子,出来时夕阳的余辉已经没有了。她坐在墨溪旁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云衫忽然觉得,这个小孩好像有些地方跟别人不一样。他没有其他院子里的小孩那样娇贵,相反比他们多了一份沉稳。他的眼神里还有一种奇怪的孤单的感觉,让云杉的保护欲渐渐苏醒。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生活以外,也并没有去过什么地方,但是她见过很多所谓受人尊敬的人们。他们的眼中,全是混浊的世故,就连小孩都不例外。  云杉见太阳已落,就说:“罗少爷,我带您进去吧!这里的夜很凉,生病就麻烦了。”  墨溪点点头,起身,小心的跨过门坎,走进了房间里。云山打理好了这里的一切,刚才还在的尘土已经消失了一半,空气也没有那么呛人了。只是因为周围的书太过腐旧,还能听见轻微的老鼠啃咬书本的声音。  云杉伺候墨溪到了床上,就带着一个小灯笼走到了一排排的书架中间忙活起来。她尽量动作细微,生怕会吵醒墨溪。但是因为书太厚重,他自己一个人不免会有些声响。到了半夜,周围的老鼠已经没有的时候,云杉才扶着腰,轻轻走到了床边。  透过灯光,云杉看见的是一个空床。云杉奇怪的向后转身一看,这才看见月光下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墨溪坐在门槛上,靠着一旁的门睡着了。云杉鼻子有些酸酸的,拿过小小的棉被,走向门口。云杉用棉被降墨溪裹好,抱在怀里。墨溪还一个劲儿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墨溪个头很小,抱住这么一个孩子,对于二十二岁的云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云杉从未这么亲密的抱过一个孩子,或许是动作太别扭,墨溪醒了。  墨溪醒了,但是并不说话。在黑夜中,云衫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听见他哼唧了几声,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云杉摸了摸他的脸,一阵冰凉。云杉担忧的将他放到床上,再给他加了一层自己的被子,把他无德热热的。  但是第二天,云杉在墨溪的床头起来的时候,还是看见了满头大汗仍在睡梦中的墨溪。  云杉担心的摸他的额头,手心传来滚烫的温度。云杉叹了口气:“还是生病了。”墨溪在睡梦中喊着娘亲,每一个声音都会直击云杉的心脏。  云杉弄湿了毛巾,不停的给墨溪擦着身体,擦去他眼角的泪水,直到墨溪沉沉的再次睡去。  天边开始出现鱼肚白,云杉忽然被传来的沉重的钟声吵醒了。没过多久,宣秋就跑进来了。  “墨溪呢?”宣秋穿上了一身洁白的作训服,头发高高梳起,整个人意气风发。  “睡着了!昨天晚上受了凉,刚刚才睡着,现在烧还没有退呢。”云杉忽然变得恭敬起来,在床旁边低着头回答。  “这可怎么办啊?今天可是他正式入门的日子,典礼快开始了。”宣秋毕竟还是个孩子,焦急地已经不知所措了。  云杉不敢说话,因为这毕竟是她的主人,而墨溪生病也有一半是她的错。  宣秋看了几眼墨溪,摸摸他的额头,就有急急忙忙的跑回去了。云杉这才抬起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虽然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但是在墨溪的身体面前,那些老头们的仪式显得十分无足轻重。  云杉想着:“不拜师更好,跟着那群老木头,是个凤凰都变成麻鸡。”  云杉这样想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那三位尊者虽然名声很大,但是思想十分顽固,也十分守旧。蓬莱在他们的手里,将近十年了,并没有过任何兴旺的迹象。每一次,青邱的使节来求和,他们都是拒而不见。本来是为了蓬莱岛的和平,但是生生被他们自己错失了机会。近几年的时候,位于蓬莱岛极北之地的青邱一族一直在图谋着怎样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而他们却在安然的盘算着朝廷每年给皇子们的俸禄。  云衫摇摇头,现在还不是像这个的时候,只要他们能在邬星阁添一个小火炉,云杉就万幸了。  云杉托腮看着墨溪,小小的胸脯有规律的起伏着。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命运,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在蓬莱岛的女人,永远是命最苦的。她们没有自己组建家庭的权利,永远只当蓬莱的奴仆。  但是云杉是个天生的母亲,她很喜欢小孩子。但是在见到了众多对于自己不友好,永远以阶级意识来打量他的小孩子们的时候,她深深地怀疑自己得感情。直到宣秋再看见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带着她来到了这里。那些别的院子里原本嫉妒她受大少爷赏识的姐妹们,会庆幸自己并没有被选中。但是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总算,他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值得关心的对象。  云杉握着墨溪的小手,慈祥的看着他。她希望他能好起来,能跟自己说说话。但是又怕他会不愿意跟自己亲近。你喜欢这个人,但是这个人却不愿意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你,这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而此时的正殿里,所有的人都十分严肃的做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白衣尊者并没有过问墨溪,就好像他并不愿意收他为徒。但是宣秋不太懂,明明在朝烫伤的时候,父亲表现得很喜欢墨溪。为什么回到了蓬莱的时候却并不过问,也并不关心,还把他安置在了邬星阁那样的冷清的地方。不愿意收他为徒的意思就是,之后墨溪或许就没有办法跟其他人一样收到良好的教导。宣秋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但是当他提到墨溪的时候,他的父亲却只是不耐烦的敷衍了他。这让宣秋很沮丧,而其他的皇子也并没有觉得不应该。只有李隆平,也就是四皇子,杨贵妃之子,心中闪过丝丝快意。  因为他使他们之中最大的孩子,十分成熟。这或许因为他常年称病在母亲身边呆久了的原因。他能听见他父皇母妃所谈的所有的话,它虽不是十分能够听懂,但是他知道,这个小孩是他父皇母妃都很不喜欢的两个人的孩子。自然而然的,他心中的敌意会因为这件事情,让他不自觉的感觉到开心。  李芷蓉不开心,这样他就没有一个玩伴了。她本来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多了解这个人的,因为她的奶娘说她以后会跟他天天在一起。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心中总是对于指个人十分好奇。  皇子们被安排在各个院落中。每一个院落都有自己的特点,金碧辉煌,富丽堂皇,这些词在这些园中并不违和。  离墨溪的邬星阁最近的,就是李芷蓉的院子。李芷蓉虽然十分好奇墨溪的住处是什么样子,但是因为她的奶娘不允许,它也只好讲这件事情藏在心中,盘算着以后自己再偷偷的去看一看。  仪式结束时,已经过了晌午。墨溪才慢慢醒来,云山这才从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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