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从上周起，叶凛学长稍稍变得开朗了一点，脸上常有的淡笑不知为何变得更有魅力了。虽然还是成天抱着书，但是我注意到有时候，真的只是有时候，他会放下书本，做一些别的事，或是陪我聊天。 我很开心。 同时也有些莫名地心慌。 一次，我在学长的书包里——并不是我擅自翻开的，只是它恰好没有合上，嗯，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发现了一张A4纸大小的画，内容是一片草原，一个女孩站在远处，另一个男孩拼命地在后面追赶的场景。既浪漫又写实的画风，让我惊叹不已。 我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那位萧寒雪学姐。这，大概就是让叶凛学长改变的原因吧。 我该是为此高兴还是伤心？ 这时，轻微的脚步声从我身后逼近，我回过头去，一位打扮朴素的女孩走了过来，我连忙挥了挥手，道。 “小芊，在这里。” 不错。上次莫名其妙地被小芊妨碍了告白之后，我立即气势汹汹地去兴师问罪，然后不知不觉地就成为了朋友。小芊听了我对叶凛学长的恋情之后，义无反顾地提出要支持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这次也是，叶凛学长的生日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所以我打算提前物色礼物，便邀请小芊今天陪我出来，其实应该说是拜托才对。不过，尽管小芊嘴上发着牢骚，但还是答应了我。 看到我挥手，小芊紧皱的眉毛顿时舒展开来，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真是的，小琴你怎么来得那么早？” “嘻嘻。一想到要给叶凛学长买礼物就睡不着觉嘛！” “所以说热恋中的女人啊……”小芊无奈地瞥了我一眼，“走吧。” 我们俩向前走去，目的地是离这里不远的商城。 我不想输。 我不想输给她。 就这样输给萧寒雪学姐，放弃自己的恋爱，只有这一点我不要。对叶凛学长的心意，我绝对不会输给她。 尽管我知道对手有多么强大，我的赢面有多么低，尽管我已经从叶凛学长的口中知道了她与学长的羁绊有多么深，但是就凭这些就要让我放弃是不可能的。 只有叶凛学长，我不愿轻易让出去。 那一天，学长他，把全部都告诉我了。 “小雪是个与传闻完全不符的人。‘温柔又懂得照顾人的学姐’之类的评价其实都是因为某一件事，真实的她可能会让你大跌眼镜吧。” 那时，叶凛学长轻笑了一声，以这句话为开场白讲述道。我也因此认识了萧寒雪学姐的另一面。 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天才，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画板与画笔。 据说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非常地不愉快，那个时候叶凛学长一直在隐瞒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秘密，或许现在的话能够保护得更好，但在那个时候，这被萧寒雪学姐一眼看穿了，接着他受到了萧寒雪学姐尖锐的言语上的打击，两个人一下子吵上了。 其实也说不上吵架，只是互相瞪视而已。后来叶凛学长才知道，当时萧寒雪学姐正卡在画技的瓶颈上，所以才会有些情绪失控。 正是因为真实的萧寒雪学姐是一个对绘画以外的事物漠不关心的人，冷漠、少言、脸上几乎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内心到底在想什么。本来的话，她是不应该会与叶凛学长起争执的，但因为卡在瓶颈的烦闷，以及对叶凛学长所隐藏的事实感到不耻的缘故，让她做出了不像她的行动吧。 叶凛学长最后也没有把他所隐藏的事告诉我，我也没问，从叶凛学长的话中看出，这大概不是什么可以轻易说出来的事吧。 “只有她看到了真正的我。从那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再也忘不了她，只有在她面前我无法欺骗下去，我害怕与她相见，又期待与她相见。我深刻地意识到了，我与她的联系已经分不开了。” 当时的叶凛学长的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在那之后，叶凛学长与萧寒雪学姐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冷战——或者说“酝酿”比较好——之后关系瞬间变得非常要好，就像把那一层纸捅破了一样，一切都明了起来了。至于中间的过程，叶凛学长并没有告诉我。 和叶凛学长在一起的萧寒雪学姐，逐渐接触器绘画以外的事物；和萧寒雪学姐在一起的叶凛学长，变得逐渐能够相信别人了。 就像共生一样——我这么想。 “这个怎么样？”突然，身边的小芊拍了下我的肩膀，指着一旁精品店的一排戒指道。 我顿时红着脸躲避似的回过头，却看到小芊戏谑的目光。 “真是的，别开我玩笑嘛……” 我摆出一副不满的表情，小芊立即安慰道：“好啦好啦，要不是看你一直在走神。别忘了今天我可是抽出宝贵的时间来陪你的，你自己反倒不怎么在意怎么行？” 小芊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的确这一点上我是理亏，而且我也确实很感谢小芊今天能来陪我。 “其实我看上的是这个啦。” 接着，小芊笑着拉着我走进了精品店，拿下了摆在戒指上面一排的两条项链。明显是情侣款式，黑色细绳编制而成，做工十分精细。女式的一条挂着金色的六芒星，男式的则是亮银色的重叠的羽翼。 我眼睛一亮。 看到我的样子，小芊顿时明白我看上了这两条项链，随即笑出声来：“本小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吧？这家店我来过好几次了，东西不贵，但物有所值。” 接着我看了看标价，两百多元，和那精细的做工相比的确不贵。 我付了钱，将两条项链装进了物品袋里，男式的那一条我当然是作为礼物送给叶凛学长，女式的则是留给自己了。 “东西也买好了，接下来干什么？可别说回家什么的，再去买些衣服什么的吧！” 拗不过小芊的我只好陪着她继续逛街。走出店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我面前掠过。 明明是秋天还穿着清凉的短裙，一头艳丽的长发在风中飘动，放在外面一定是一位随时都能洗衣他人眼球的人吧。 总感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我再回过头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了。 ……算了，大概是错觉吧。 “那么！开始疯逛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 飞奔跳跃。 小芊一如她的宣言，就像真的忘记了叶凛学长的事一样，带着我逛遍了商场的每一个角落。 活力十足。 活奔乱跳。 肆意玩闹。 宛如在逃避什么。 宛如在掩饰什么。 宛如在忍耐什么。 笑容。 只是为了享受这一段时光一般。 毫不吝啬自己的快乐。 仿佛。 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就连我也不得不感到心惊。 突然意识到了—— 小芊她，为什么要来帮助我呢？ “呼——终于尽兴了。” 平常的我并不是特别喜欢逛街的那种人，这回和小芊东跑西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小芊充分地给我展示了什么是高中女子逛商场的真正姿态，不仅仅只是关注乐趣还注重效率，而且十分有目的性。谁说秋季就该买秋装的？正好相反，秋季的服装应该在夏天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所以在秋季供人挑选的，不仅仅是秋装，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冬装，甚至是春装。连身裙、长裙、短裙、百褶裙、窄裙、迷你裙、裙裤，短袜、长袜、过膝袜、七分袜、长筒袜、裤袜、丝袜、网袜。只有是能够体现女性魅力的，这里应有尽有。 更过分的是，小芊居然逼着我把所有衣物都试穿了一遍，从内衣到衬衫到外套再回到内衣，长裤短裤、群类，甚至是布偶服。 白色为主色调的上衣配上红白两色的格子短裙，紫罗兰色的及膝外套配上玫瑰红的内衬，还有白色的露脐短衫外搭深绿色的露脐外套及同为深绿色的百褶短裙，再加上黑色长筒皮靴——这是cosplay吧？！ 小芊还十分执着于一种看上去十分简单的服饰，蓝色领带加上白色底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蓝白色格子短裙，搭配上白色过膝袜。这似乎是叫“水手服”的样子，我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而且最不能让我接受的是一种名为“吊袜带”的东西，出生以来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服饰。说的好听防止丝袜掉落，那不就是情趣……实在是太过不堪入目了。 “说不定以后你和叶凛学长会用到呢……在酒店里之类的。” 哦，是吗，原来如此……才怪啊！才不会用到呢！我怎么可能穿上那种不知廉耻的服饰…… “不过，会这么想也就是说明小琴你心里不纯洁吧？” “什……” 我顿时陷入了失落之中，接着狠狠地鄙视一下刚才有对那个东西有一丝丝遐想的自己和这样笑嘻嘻地说出这种话的小芊，我们继续向前走。 “啊！好累啊！找个地方吃东西怎么样？” 小芊这样提议道。 “明明试穿的人是我，你有什么累的……” 我有气无力地吐槽道，不过还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不停地试穿早已让我颇感疲倦。我们走进了一旁的甜品店。因为对于这一类东西我不是很擅长，所以就全部交给小芊了，与我不一样，小芊对这些似乎有一点研究。 “三层款式的Semifreddo两份，另外Expresso两杯。” Expresso的话我还算是知道这是浓缩咖啡的意思，Semifreddo又是什么啊？ 反正听不懂，不过算了，既然是小芊点的那一定就不错吧。 于是，我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等待着小芊，一边把目光眺向窗外。 叶凛学长与萧寒雪学姐一起度过的两年一定是难以割舍的，不然在分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叶凛学长是这样，萧寒雪学姐一定也是。叶凛学长告诉我，萧寒雪学姐一直对他很好，她甚至愿意放弃去北京大学进修的机会也要留在这里陪伴叶凛学长，但是叶凛学长拒绝了，严厉地批评了她，逼迫萧寒雪学姐一定要去北大，他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关系断送萧寒雪学姐的前程。 我很理解他们，不仅仅是叶凛学长的心情，萧寒雪学姐的也一样。如果是我的话，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大概会和萧寒雪学姐一样吧，因为我很软弱，很不成熟。 萧寒雪学姐也是这样吗？ 如果是绯雨学姐的话，恐怕会选择一时的分离吧。我这么想到。 还有一点，一直没有找到时间问，那幅画——萧寒雪学姐寄来的那一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着的只是在对自己的软弱和不成熟道歉吗？还是说有其他的意思？ “Ciao！（嗨！）” 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座位上的小芊冷不防地来了一句意大利语的你好，我漫不经心地摆弄的面前的蛋糕，整体呈三层结构，柔软的蛋糕海绵层的上面是焦糖果仁搅拌蛋白糖霜和鲜奶油中的冰淇淋层，以及最上面铺上的焦糖果仁的表层。轻轻切下来一小块，放入口中。 “……嗯，好吃。” “是吧？”小芊嘻嘻笑道，“‘Semifreddo’，意大利特有甜点，翻译成中文就是‘雪藏蛋糕’。‘semi’是‘一半’的意思，‘freddo’是‘冰淇淋’的意思，Semifreddo最大的特点就是能让人同时享受到冰淇淋的香甜和蛋糕的柔软。而且，这里的Semifreddo还在表层上涂抹了一层高度数杏仁酒。” “所以才是那个味道吗……” 我一边吃着，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明白了小芊刚才为什么突然会说出一句“ciao”的原因。 “话说啊……”小芊话音一转，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完全不行呢。Ciao发出的问候怎么能不用ciao来回答呢？小琴你还不够啊……” 不要话说一半就停下来啊！我会很在意的，到底是什么不够啊？ “喂喂！话说，你不觉得吊带袜这种东西很色情吗？” 你还好意思提？我明明很在意的！ “其实我还打算带你去试试cosplay的，但毕竟是小地方，想满足这些有点困难。” 居然真的有这个打算……下次果然还是一个人出来吧。 “开玩笑的。小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接着——就像是已经用插诨打趣做好铺垫之后——小芊若无其事地抛出了一个重磅□□，我不由地抬起头。 大概是我的表情实在是太无能了吧，小芊露骨地抚了抚脑袋，叹了一口气，正色道。 “别告诉我你认为这样下去就好，难道你只是想要呆在叶凛学长身边就满足了吗？不是的吧？这种只有在漫画小说里出现的台词你不可能说得出口的吧？你想要做的不止这些吧？你的欲望才不是仅此而已的吧？想靠的更近，想去触碰，想去约会，想去接吻，想和他做些色色的事，想占有他的一切，不是这样就奇怪了吧？爱就是占有。你在渴求着叶凛学长的一切才对，我林芊既然说了要支持你的爱情，自然会做到底，但你的觉悟如果只是半吊子的这样的话，还是早些放弃比较好。” 小芊少有的严肃了一回。她的话很直接，甚至有些粗鲁不雅，但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她没有留丝毫情面地把现实告诉了我，这一点我不生气，还很感谢她。 只是，小芊真的只是为了我吗？ “生日的那一天，一定要表白哦！” 我刚想说什么，目光却不由得停在了小芊的左后方，透过窗户一个意外的身影上。 叶凛学长…… 为什么，为什么叶凛学长会出现在这里。 叶凛学长的突然出现实在是令我太吃惊了，以至于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叶凛学长身边搂着叶凛学长一只手臂的足以被称得上艳丽的绯雨学姐。 注意到我的表情不对而回过头去的小芊一定也看到了那一幕，一直到他们两人亲密地消失在人海之中，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时间仿佛变慢了许多，而这份寂静让我感到了无比得焦虑，难以忍耐，仿佛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似的。 “我先走了。”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之前买下的东西，不管身后小芊焦急的呼喊声，我径直冲出了店铺。 我没有哭。 尽管心底感到了无比的悲伤，甚至还有一丝被背叛的感觉。但我清楚得很，这都是我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叶凛学长在节假日和谁一起出去，和谁亲密地手挽手和我没有一丝关系，更不用跟我通报。我不过是一个对叶凛学长而言随处可见的后辈学妹罢了。 我很冷静。叶凛学长喜欢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绯雨学姐，一直占据他的内心的人是萧寒雪学姐。绯雨学姐是他的青梅竹马，一起出来买个东西再正常不过了。就像虽然很快就会被叶凛学长甩开，我有时也会无理取闹地搂住叶凛学长的手臂不是吗？完全没有想歪的必要，完全没有……但是，为什么看到那一幕的我会感到如此难受？是我太愚蠢了吗？是我太自私了吗？ 因为绯雨学姐用“青梅竹马”的身份取巧做到了我一直想做到的事而感到不公平——感到嫉妒的我，我只是看到这样的不成器的我自己，感到了气愤罢了。 我一口气跑回了自家，然后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卧室。 我的卧室里，摆着许多叶凛学长推荐给我的书。只要是叶凛学长对我提到过的，就算是无意间提起的也一样，我都会默默记下，然后回到家后就买下来，日积月累——其实并没有那么久，不过一个月罢了——就摆满了一排书架。 我拿起了今天买下的两条项链，静静地把它们贴在胸口，冰冷得让人感到安心。 我缩到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里，似乎这样就能逃避什么似的，哭着笑了。 “像个傻瓜一样。” 第二天，我像平常一样来到了学校。进校的同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纤纤细手将略有些散乱的秀发拨到脑后，无时无刻不论何处都能吸引他人眼球的绯雨学姐略显迟疑地问了出来。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没有特意走到隐蔽的地方，只是避开了人流而已。我尽可能保持一颗平常心，等待着她接下来的问话。 “昨天，我看见你匆忙离开的身影了……” 我心底一惊。 “不过你放心，”绯雨学姐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又像似乎怕我误会什么似的补充道：“只有我一个人看到，阿凛他没有发现。” 这个人想做什么？为什么特意对我说这些？我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但却丝毫无法理解绯雨学姐的目的。 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似的，绯雨学姐地顿了一下，才缓缓道。 “首先，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和阿凛交往，昨天的事只是我强迫他陪我出去买东西罢了。看起来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似的，所以我先为我自己澄清一下。” 我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这种事，不用说我也知道。 “我和阿凛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同校、同班，甚至几乎每次都是同桌，十二年，我和那个男人一起相处了十二年，尽管如此，我依旧没有把握说我很了解他。要是说我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骗人的。”绯雨学姐颇有些自嘲意味地说道.对此，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反倒是对她之前的那半句话感到好奇。“小琴你也喜欢上那家伙了吧？” 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也不觉得可以瞒得住，我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果然。”绯雨学姐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那个笨蛋到底哪里好。” 这么说着的学姐她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学姐不也是……喜欢着那个笨蛋吗？” 绯雨学姐愣了愣，扭头看向忍不住说出这句话的我 “曾经喜欢过……才对。” 我一愣。什么意思？曾经喜欢过，也就是某一天起就不再喜欢了吗？还是说无法再喜欢下去了。绯雨学姐她、想告诉我什么？ “时间不早了。图书馆值班结束之后来我的教室吧。我会把过去的事告诉你的。” 留下一句我怎样都无法忽视的话之后，绯雨学姐先我一步走上了楼梯。 过去的事……吗？ 有这种说法就说明过去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我抱着异样的感觉回到了教室。 完全没有心思听进老师讲的东西，满脑子都是——不，这种说法也有些不对，我甚至连思考都有些恐惧，思维停滞了，大脑麻痹了，但是尽管如此，内心不断涌出的对叶凛学长过去的好奇心却丝毫得不到抑制。不知不觉，一个上午的时光就这样随着午间清风的来临而逝去了。 我站在图书馆的门前。 轻轻敲了下门，不等里面有回答的声音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如我所料的，叶凛学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入迷的看着就连我的进来也没有发现。 我面色复杂地凝视着叶凛学长柔和的脸颊，轻轻吸了口气。 仿佛是感受到我的视线似的，叶凛学长抬起了头，看到我的同时微微一笑，一如清风拂面般柔和。 “你来了，小琴。” 这一如既往的对话，便是那可以称之为“平时的情景”的景象吧。这平时的景象让我感到了安心感，我甚至一时间忘记了昨天看到的一切。大概只要有这个笑容在，无论叶凛学长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都会容许的吧。 当然，叶凛学长才不会做出这种事呢！ 我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到了叶凛学长的身后，微微低下头，把脸靠近叶凛学长，目光向下投去。 “叶凛学长在看什么啊？” 似乎是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令他吓了一跳似的，叶凛学长慌忙拉开了与我的距离，侧过去的脸颊上还带着些绯红。我很享受叶凛学长这种可爱的反应。 接着，叶凛学长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才道。 “‘我认为，傲慢是一种人所共有的通病。根据我的书本知识，我坚信傲慢是一种流弊，人性在这一方面极为脆弱，因为我们很少有人不因为自己的某种品质或者其它什么而沾沾自喜、洋洋自得，不管这种品质是存在于真实中，还是仅仅存在于想象中。虚荣和傲慢尽管常被用作同义词，实际上却是两回事。一个人可能傲慢但不虚荣，傲慢是我们对自己的评价，虚荣则是我们希望别人如何评价我们自己。’” “这是《傲慢与偏见》中的一句话。《傲慢与偏见》，英国作家简·奥斯汀的第二部作品，也是最著名的一部。简可以说是英国继莎士比亚之后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了，而且还是一位女性。该作品以日常生活为素材，一反当时社会上流行的以博取上流妇女同情为目的的伤感小说的写作方法，描绘了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处于保守和闭塞状态下的英国乡镇生活和世态人情。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这本书表现出乡镇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少女对婚姻爱情问题的不同态度，以及作者本人的婚姻观。” 我感到了有些奇怪，平常的叶凛学长一听到我主动提起书一定会兴奋地开始大肆谈论才对吧，但是今天总感觉有些压抑。就像有烦恼……不如说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琴。我很傲慢吗？还是说我很虚荣？”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叶凛学长放下了手中的书，对我说道。 我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叶凛学长。叶凛学长正一脸受伤了的表情看着我。 “你在说什么啊，叶凛学长？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天早上，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把我骂了一顿。” “啥？” 我愣住了。这算什么？ 叶凛学长苦笑地点了点头。 “早上她突然出现在我的教室，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到了楼梯口的角落。我在图书馆值班的时候好像见过她，但从来没说过其他话，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那个女生气势汹汹地问了我许多问题，现在在和谁交往啊、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昨天在干什么啊、和我一起出门的那个女生是谁啊之类的。说实话，我一下子就蒙住了，那个女生超恐怖的。不过，尽管她十分气愤，但似乎是在为别人生气似的。一直到上课铃响后，才悻悻地回去。因为看起来好像是一年级的，所以才想来问小琴一下有没有头绪……不，并不是打算报复什么的，只是想把事情解释清楚而已，我好像给人添麻烦了似的……” “而且她也问了你的事……‘你到底是怎么看小琴的。’她这么说。” 有没有头绪？当然有！除了今天早上迟到了几分钟的小芊以外，还有谁会做这种事？不过是在没想到，她居然会去直接找叶凛学长，真亏她今天早上还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心里稍稍有些感动。 怎么说，小芊为了支援我的恋爱做了这么多，我的确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了，就像小芊说的那样，我一定要表白。 “就算不知道也没有关系的。” 叶凛学长补充道。接着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书交到我的手中，对我笑了笑。 “对了，这个给你。虽然你或许不喜欢它，但我还是希望你读一读。” 面对叶凛学长深邃的眼神，我什么话也没有说——是说不出来才对——只是默默地接过那本书。 ……总感觉，今天的叶凛学长，有些奇怪。 这样想着，我一言不发地收起书，回到了工作。 图书馆下班的时已经接近一点了，平常的话我还会继续缠着叶凛学长一会儿，但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 接着，我来到了绯雨学姐的教师面前，教室里理所当然的空无一人——除了她之外。 “你来了。” 绯雨学姐对我招了招手，我打开教室门走了进去，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正好就在绯雨学姐的正前方。 “那么，时间短暂，我就直接进入主题了。” 我心里一紧，坐直了身体，等待绯雨学姐接下来的话。 “首先，我想知道你从阿凛那里听了多少事。” 于是，我把从叶凛学长那里听到的一切，他曾经告诉过我的关于他与萧寒雪学姐的见面和分离都说了出来，然而听完了之后，绯雨学姐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吗……阿凛是这么对你说的啊……算了，反正和我也没有关系……接下来我要讲的，是那两个人相遇后的故事。” 虽然很在意绯雨学姐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但我并没有打断绯雨学姐，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寒雪是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的。十分唐突，没有任何征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走进了我和阿凛的世界中。我也曾问过，‘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交往？’阿凛的回答是‘交往……这个词也用得太随意了吧？如果你说的是旁边的白痴情侣的那一种的话，我想应该不只是那种程度吧’。阿凛当时的眼神十分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明白他是认真的。” “接下来，那两个人就真的在一起了。这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的在一起，真正的形影不离。除了课堂和回家以外，总是待在一起。有时是阿凛在图书馆值班，寒雪在一旁看书；有时是寒雪在画室作画，阿凛在给她当模特或观众。听起来，关系好到令人羡慕，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经常有人说，爱人到一定程度，只要待在对方的身边就满足了。但实际上，真的有人只要待在对方身边就满足了吗？不可能，我一直这么认为，直到我看到他们两个。有时图书馆里事务十分繁忙，不，就算不是这样，那两个人也只是看着完全不一样的书，眼神也一次都没有交汇过，只是享受着待在对方身边的感觉，有时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我有时看不下去也劝过阿凛，反倒遭到他的不解，‘有特意一起出去玩的必要？’‘这样做有意义吗？’‘都说了不要把那些白痴情侣的做法放到我和小雪的身上。’。当时我想，这两个人一定会分手的。但渐渐地，我知道我错了。我问了他们两个人认识了多久，回答是‘一个月’，我不相信，连续追问下，阿凛说，‘的确是认识了一个月，但直到上周说过话只有不到二十句吧。’” “你明白吗？不去追求如火似的热恋，反倒是像水一般平静的生活，仅仅享受着两人共同度过的时光，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如果是结婚十年的夫妻我或许会相信，但那两个人只用了一个月——不，连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做到了。” “真是令人毛孔悚然。” 虽然没有绯雨学姐说得那么直白，我也的的确确感到了有些不对，叶凛学长对萧寒雪学姐抱有的感情与平常我们所说的爱恋之情有所出入，就像有一根线接错了一样，怪怪的，太过理所因当却又格格不入。那两个人，真的是情侣吗？ “再之后，我参加了学生会的选举。当时，我们已经是二年级了。阿凛本来不想帮我的忙，说什么反正我也只是玩玩而已，虽然的确如此，当时我只是突然来了兴致，就报名参加了选举，完全没有想过当会长。但是没过几天，阿凛突然改变了主意，打算让我成为会长，同样对我伸出援手的，还有寒雪。” 实在想不到那三个人在一起工作的样子啊——虽然我没有见过萧寒雪学姐。 “当然，我自己是完全没有半分斗志的。不过这似乎无法影响那两人。几乎不用我做什么，与文字有关就交给阿凛，宣传海报之类的就交给寒雪，三个人组成的小联盟，实际上是两个人较劲的舞台。那段时光，出奇地十分欢乐，阿凛向图书馆请了假，寒雪也停下了正在画的下一部作品，三个人就这样整天待在一个房间里，讨论着一些有的没的，丝毫没有在意选举的事，我到现在都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实际上，没有在意的只有我一个人才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那两个人完成了所有事，我什么也没有做，不知不觉，正当我还在享受着日常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学生会长。” “记得当时，我还少见地生了次气。‘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不需要我你们自己就能做到不是吗？这种送来的学生会长……谁稀罕啊！’” “阿凛被我喷地一愣一愣的，尴尬地说不出话来。而寒雪则毫不犹豫地上前，给了我一巴掌。” 我一惊，那个萧寒雪学姐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你是谁？凛为你的事费尽了心思，换来的却是你毫无理由的责骂？不告诉你我们的安排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不给你安排工作是因为你的价值在其他方面，给你工作反倒会起反效果。’寒雪这么说道。我顿时愣住了，阿凛解释道。‘你有着我和小雪没有的亲和力，无论遭遇怎样的事都可以笑着去面对。虽然有些懒散，不够威严，但在选举中，这反倒是好事，威严在以后培养就行了。不给你工作也是同样的理由。你只要把你按照你平常的样子去做就好了。这件事换做是我还是小雪都是做不到的。抱歉，小雪有些过激了。作为交换……’然后他十分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三人之间——我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 我惊讶地叫出声来，实在没有想到，叶凛学长竟然会这样做。 “当时我和寒雪都愣住了。接着，寒雪低下头，说了声抱歉。不过不是对我说，而是对阿凛说的。不用说我也明白什么意思，道歉是因为阿凛由于自己的原因挨了一巴掌，而不是因为认为对我说的话是错的。事实上，我也认为她说的丝毫没错。那时起，我就十分惧怕寒雪，并且羡慕着她。” 我能够理解绯雨学姐羡慕的原因，因为我也希望叶凛学长能够这样对我。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两个人帮我的真正理由，他们虽然说要帮我，但实际上又怎样呢？我才不相信只是出于友人的帮助，要问为什么——那两人的眼里，只有对方。”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顿时明白了绯雨学姐一直强忍在心中的情感，不敢说出口的情感，正因为处在离那两个人最近的位置，正因为两人对她毫无保留，所以她才会伤得如此之深，所以她…… “之前说过了吧？我曾经喜欢过阿凛。” 绯雨学姐，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时候起，我就明白了自己对阿凛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在我的眼里，阿凛一直是一个勇敢、比谁都帅气、比谁都自在、有点粗暴但却十分为我着想、自信、能为我挡下一切的人。我深深喜欢上了这样的他。” 等等，这个人是叶凛学长？ 绯雨学姐脸上的眷恋的表情绝对不像在说谎，那为什么她所说的叶凛学长与我认识的完全不同呢？ “那个时候——阿凛在我的面前替寒雪扇了自己一巴掌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许多事。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不敢确认罢了。阿凛自从认识了寒雪起变了许多，我一直以为是因为进入了高中的关系，但实际上，只是把脸上一直带着的伪装的面具摘了下来罢了。”绯雨学姐伸出双手搂住了我的头，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阿凛他——一直在带着伪装。我喜欢上的，正是他所伪装的虚假的他。阿凛一定早就察觉了才对，他总是那么温柔，他不想让我失望，所以总是欺骗着别人，还有他自己……是我，让阿凛无法解脱，是我，害了阿凛……” 轻轻的啜泣声在我耳边响起，我，连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到。 我紧攥着双拳，闭着双眼。伪装……是吗？我没有从叶凛学长那里听到任何关于伪装的事，这是当然，不然就不叫伪装了。出奇的，我没有任何怀疑，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些。或许什么时候已经有所察觉也说不定。那么，萧寒雪学姐又是怎样呢？那个人的话一定喜欢上的是真正的学长吧？学长也只有在那个人面前才会毫无保留吧？ 但是这样的话，叶凛学长不就像《人间失格》的叶藏一样了吗？叶凛学长他也会“失去做人的资格”吗？ 我不要！ 我不要这样！ “小琴——白心琴同学，我劝你还是放弃叶凛吧。虽然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已经太晚了，阿凛的眼里，只剩下寒雪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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