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时候，毓清和几个哥哥去了季宅，季老爷子和老太太看着几个小辈，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许多。季家大哥季存明在部队任职，今年过年不回家，除此之外，所有人倒是聚齐了。一时间，整个季宅笑靥晏晏，好不欢喜。 京城某大院。 纪念陪着父母应酬完客人，等父母都休息了，她这才上楼回到房间，虽然以前和父亲对抗的厉害，但他们之间，和上一世不同，父亲生气，甚至打她，是因为爱她，而她同样，也深深的爱着自己的父亲和这个家，所以但凡是节假日和父母的生日，她不论在哪里，都会赶回家，春节更是如此。 这么多年和父亲之间的“游击战”，到目前为止，她明显感觉到，父亲已经对她妥协了。 还记得她刚回来的第二天早上，用完早餐后，纪母拉着她在客厅里坐着问起她在国外的这段时间。 原本准备进书房的纪父，脚步一顿，转了个弯又回到沙发上坐着了，拿起报纸，佯装认真的读者。 可是每当她指着相机中的照片，说起照片背后的小故事时，纪父使劲儿翘起的脖子还是暴露了他的目的。 纪母看他别扭的模样，和纪念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莞尔一笑，随后纪母拿起相机，拉着她转了个弯，坐到了和纪父的身边。 指着一张照片说：“这个呢，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年龄还小，还是个孩子呢。” 纪念看到相机上的照片，那是一个印度小姑娘，才9岁，便已经成了当地红灯区，众多□□中的一个。 她缓缓开口：“她叫卡莎，家里有三个女儿，一个男孩，她是最小的妹妹，家里为了备钱给他哥哥娶老婆，就把她卖到红灯区接客了，我拍这个照片的时候，她才9岁，但她已经接客两年了。” “简直岂有此理！拿自己的女儿去卖钱，这跟人贩子有什么区别！”忽然，纪父把报纸一扔，大手在扶手上一拍，怒气冲冲的说道。 原本听着这小女孩的经历，心中怜惜不已，红了眼圈的纪母，被纪父这一声怒喝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纪念也愣住了，两人直愣愣的看着他，尤其是纪母，本她就是长相柔美，性子又软和，说话都是不紧不慢的温和的不行，平日里纪父连说话都不会跟她大声，纪念的奶奶曾说过，就纪父这火爆脾气，也就纪母能治得了他，这时候红着眼圈，活像只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的。 纪父被他们俩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说：“我先去书房了。”说着就起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实在忍不住，回头看着纪念说：“既然遇见了，就帮一把。” 纪念看着父亲，条件反射般的说：“我联系了当地的妇女儿童协会，将她带出来了，有一对美国夫妻，无法生育，就收养她了，我走的时候，她们已经回美国了。” 纪父听闻点点头，刚要走，又问道：“那对夫妻性子怎么样？” 纪念眨眨眼说：“很好，他们都五十多岁了，性子很善良，因为妻子无法生育，所以就一直没有孩子，平时也一直致力于慈善活动，几十年里，帮助了很多人，他们喜欢旅行，现在年纪大了，才觉得领养一个孩子，稳定下来。我都查过了，没问题的。” 听到这里，纪父才松了一口气，摆摆手，转身回复，瞥到纪念嘴角咧的越来越大的笑容，哼一声，走了。 简直不能更傲娇！ 纪念看父亲这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母此时也擦了擦眼泪，笑了出来，她伸手拉过女儿，回到沙发上，笑着说：“你爸他这个人啊，就是驴脾气，嘴硬的很！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觉得，生了肯定是个女儿，走哪儿都嚷嚷着，老子这胎铁定是闺女。结果，你出生的时候，真的就是个女儿，把他高兴地，一晚上都没合眼，逢人就说，我有女儿！那时候你季爷爷和清晏爷爷家里大多都是小子，把你几个伯父气的压根痒痒。那时候我生你时大出血，后来不能再生了，你爸就说，他这辈子有了小棉袄就够了，不需要再有个臭小子惹他生气。他对你严厉，跟你生气，但他是最爱你的，就是他这个人啊，表达爱的方式不太能让人接受，你别跟他置气，我们年龄大了，你上次一出国就是几个月不回来，他时不时就念叨你。” 纪母拍拍女儿的手，软声说道：“所以，念念，以后多回家，啊？” 纪念听得眼眶红红的，说：“妈妈，我知道，我不会和爸爸生气的，我以后不论去哪儿都跟你们说，会经常回家多在家陪你们的。” 她的父亲啊，真的是一个别扭的性子，明明最疼爱妻女，可有时候又忍不住总管束着他的小女儿，他是怕啊，他的小女儿这么可爱，万一走了歪路，可怎么办呢，但是他又是最心软的一个，每次看到女儿，心里就升起一股暖呼呼的感情，又会后悔，之前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 她怎么会怪他，怎么会跟他生气呢，那可是她的父亲啊，从小到大都是最疼她最爱她的父亲了。还记得，小时候清清被一个臭小子欺负了，她忍不住上去就把那个小子揍了一顿，后来那个男生的父母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她的父亲得知了，第一句问的就是：“你受伤没？” 小纪念摇摇头，随后他又问：“赢了？” 小纪念点点头。 对方的母亲一看这情况，就嚷嚷着不饶人，她的父亲佯装要揍她，还吓得清清一把扑上来抱着她对她父亲说：“纪伯伯，你不要打念念，她是替我出气的，要打你就打我吧。” 父亲当然没有打她，送走了那对母子后，父亲摸了摸她的头说：“以后有人欺负你们，就回来找大院的哥哥，不行就找爸爸，念念是女孩子，不要打架，要是留了伤疤就不好了。” 他说完，想了想，又忍不住说：“不过，不愧是我的女儿，就是厉害！”男孩子都打不过她！ 那一刻啊，她一颗心都要融化了，那时候的她还因为前世的一生孤苦，整颗心七零八碎，而她的父亲，为她重新塑造了一片天空，一片完整又湛蓝的天空，从此让她感受到，世间的温暖。 纪父回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册，是纪念从小到大的照片，有她刚出生的，满月的，百日的，幼儿园的，一直到现在，在后面，就便成了纪念拍的照片，林林总总，有厚厚的一大摞。 纪父摸着照片上的小姑娘，他的女儿啊，眨眼间，就从那么小的一团，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想起来刚刚女儿说起自己照片时，眉飞色舞的模样，他心里一软，罢了罢了，她喜欢就让她去做吧…… 父女两个人的关系，在这个春节，缓和了，好似随着这个严寒冬日的消逝，两人之间的冰刃，也在这一刻悄然消融，随后便是春暖花开，幸福洋溢。 …… 纪念这次回来，本就准备在家多待一些时间，而且要准备去一趟青阳看看清清。 晚上，她照常打开电脑，翻阅邮件，今天下午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她点开后，是普利策摄影奖组委会发来的邮件，她看着看着，顿时目瞪口呆，随后，眼泪喷涌而出。 突然她“腾”一下站起身子，冲出去：“妈！妈！” 因为她起身的动作太迅猛，椅子发出“刺啦”一声，掀到在地，亮着的屏幕上，邮件里显示着“荣获普利策7项文艺奖”的字样…… 京城的冬天很冷，窗外的寒风在呼啸，而窗内的家里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纪念飞奔下楼，母亲在厨房里和方嫂在准备晚餐。 纪念在客厅转了一圈，跑到厨房门口，看着母亲温柔的身影，忍不住喊道：“妈！” 纪母闻声回头，却看到从小坚强的女儿，就连被父亲打的那么厉害都从来没有流一滴眼泪的女儿，这一刻，竟然泪流满面。 她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擦手，赶忙跑到她面前，问她：“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么？” 纪母急的团团转，纪念又唤了一声：“妈妈。”随后眼泪更加汹涌，她又哭又笑的道：“我获奖了，我的作品，获普利策摄影文艺奖了。妈妈，我做到了。” 纪母听闻，一愣，随后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开心的说：“获奖了！这是好事儿啊！我的念念获奖了！”她虽然对摄影接触的不多，但是对于普利策奖却一点不陌生，尤其是女儿走上这条路后，她更是时不时关注这些，而现在，她的女儿，获得了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摄影奖，这让她，怎么能不高兴…… 她心头一热，眼圈也红了，随后抱着纪念说道：“这是好事儿，我的念念就是厉害，快，方嫂，今晚我们加餐，好好庆祝庆祝。” 方嫂在旁边听着，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普利策，但是看这情况她也知道是纪念拿奖了，而且是大奖，开心的忙不迭的答应着：“好，好，我这就准备。”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要加餐庆祝啊？”纪父一进门，就听到妻子说加餐、庆祝，几个大步走到厨房门口，开口问道，这一看就看到自己的妻子女儿双双红了眼，这下他急眼了：“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 他虽然脾气火爆，但是对于妻子，几十年以来从来都是好声好气，连对她大声说话都不舍得，更不要说看她哭了，她一哭，他就急得不行，哪里还有军区首长的威风，赶忙上前绕着妻女团团转，不停的问：“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老子打死他，给你出气！” 纪母一听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被女儿调侃的目光看的老脸一红，斜了他一眼，嗔怪道：“谁让你出气了，都哪儿跟哪儿呀，是我们念念，拿到普利策摄影奖了，多厉害啊！”纪母骄傲的看着丈夫说，那得意的小模样，好似再说：看，你不是还反对你闺女来着么，怎么样，人家现在拿到大奖了，你比的上么你！ 纪父被她这得意劲儿，看的讪讪的，随后心中也是高兴不已，忍不住大笑道：“好事儿！好事儿！得庆祝庆祝，今晚，拿出我藏了好酒，好好给念念庆祝庆祝。” 说着转身往客厅走，嘴里还念叨：“不愧是老子的闺女，干啥都是一顶一得好，老季和启正他们羡慕死，有个小子有啥用，还是闺女好。” 纪念在旁边站着听着父亲的话，泪水在眼中闪烁，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感觉到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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