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莲花,似有余香。雪白的莲花棺中,涂候猗静静地躺着,他是活着的,却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凤鸟之力被夺走,涂候猗被打回原形,变得和三万年前与琮岭决斗后一样,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妖界的十一个方主用万年的妖灵为他续命,此刻,十二莲花境里早就没有妖皇了。  是无呦心如刀绞,跪在一旁,她伸出了手,却在将要触及的时候停下了,她害怕那样的温度,妖灵淡了,身子也冷了,她心爱之人正离开远去。  她刚从思君山回来,山神告诉她,要救妖王,要做两件事,第一,稳住他的心魂,防止被鬼差带走;第二,找到守月珠,重启生命之力,将他唤醒。  父亲苍老的面容浮现在是无呦的眼前,他叹道,我的儿啊,你真要舍掉三万年的修为来替他续命?  是无呦看着父亲,心中万分愧疚,可她还是点了点头,“父王,呦呦找到太阳金乌了,他就是候猗,只是他睡着了,我要叫醒他,等他醒了,我会穿上大红的嫁衣,嫁给他。”    我拉着十六月,飞离了战圈,在山林中飞奔,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可泪痕还在,我知道她不甘心离开。  “呦呦,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十六月咬了咬嘴角,任由我拽着,我们再次回到司空悟金顶。大掌司了乘一人在金殿里闭禅,螟蛉子守护在他前面,见我们来,收回了张开的双翼。   我和十六月站在门槛外,日头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伸向金殿深处。  了乘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我们两个小人,便起了身。  我见太师父不着急,心中也跟着平和了些,缓了缓语气,道,“太师父,君祁山的地脉是不是在太乙山下?”我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格外清晰。  了乘起了身,朝我二人走来,越过我二人,看向远方的战火,“君祁山今日之难在劫难逃,地脉之事,我们早有对策,你且无需担心。”  “掌司!”十六月开了口。  大掌司对着十六月道,“十六,四极仙山同气连枝,如若今日龙王取山不成,必然会再向其他三山出手,所以,你必须早日回到长穹,通知御山首座,早做准备。”十六月看着了乘,点着头。了乘留意到十六月脸上的泪痕,笑道,“眼泪本是情之所至,也是情之真髓,偏偏我这个徒孙,丢了这个东西,”了乘难得看着我,一副慈爱的神情,“如果哪天,她找到了这个东西,他师父一定会很高兴。”  “籽言丢了眼泪?”  十六月并不知道此事,倒是印证了我的猜测,阿麟是在重伤小山之后,又去了浅缘湖,他想知道妖族的秘密,他想知道我的秘密,而且,他知道了,可他知道多少呢?   见我沉思,十六月转而问了乘,“掌司大人,龙王力量不可小觑,纵使青黄两龙被制服,我也觉得凭龙王自己的力量,也能再次启动琉璃之术。”  了乘转身,朝着螟蛉子走去,“想夺我君祁地脉,也要问过君祁山一百上仙同不同意!”螟蛉子再次震动翅膀,透明的羽翼闪着金光。  “籽言,太师父还有一事要你去做。”  “籽言听命!”  “籽言,你身怀魔晶,太师父并不想放你离开君祁,但你师父向我力保,说你一定会辨是非,护君祁。太师父信你你。同十六月一起去长穹之后,要替太师父找青衣护法光明子回来,他能助你一臂之力,将你身上的魔晶导入正途,重要的是,你也要告诉他,以后他将是螟蛉子的新主人。”  “太师父你!”  我和十六月都明白最后一句的含义,螟蛉子的新主人意味着掌司之位传给了青衣护法,那么了乘是要牺牲自己。  我追随太师父的目光,他拍了拍螟蛉,走出了殿门,青石台阶上,响起微弱的足音,“我活了五千岁了。我还记得我的师父一直说我,是个没志向的人,我不想去做上仙,不想去飞升九界,我只想守护君祁,做一名好掌司,收一个好徒弟,我收了一个好徒弟,可惜,他要回来了,我却要走了。”了乘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想拉住他,却和十六月被定在原地。  “彦真缓缓归矣!”  我打了一个哆嗦,“籽言!”十六月叫着我,“你太师父糊涂的么?彦真早死了!”  “十六!你给我的信?”我四处翻找着,“谁的信?”  “你师父的啊!我来的路上,他让我交给你!”十六月点着头。  “我好像掉了!”  “别担心,你师父很好,只是他去了天罡山,所以才让我捎信给你!”  “去天罡山做什么?”  “他没说。怎么了籽言?”  “彦真,是我师父的前世。”我的舌头打了结,“两百年前,罡山仙魔大战的时候,彦真与魔神交锋,却被魔神的坐骑花城吞下,青衣护法光明子震怒,就用双子剑将花城一分而二,那两片灵,一个转世成了我玉家的白虎月神;另一个就是我师父了。”  “缓缓归?”十六月也明白了过来,“你师父出事了?”  “太师父!”我叫住了了乘。  “籽言,不要让你师父失望。”太师父晃晃悠悠,趔趔趄趄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又念起诗来,“风萧兮兮,壮士一去兮,啊,不对不对,换一个换一个。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青松拔灌木,白玉映尘埃。”接着是朗朗的笑声,又是一首攒来的诗,念得戏谑,“应龙你真坏,毁我灵山帅。蝉蜕羽化来,诸公笑我呆。哈哈哈哈!”  我看见了乘周围泛起了金光,他合手念出咒语,脱口而出,竟然是混沌之钟的解禁咒!  一道白光自地表浮散开,向天宇张大,这是君祁地脉里发出的第一声嘶吼。  “籽言,掌司要做什么?”我看向天宇,天宇之中,也凝结出另一道白光,渐渐收紧,像要将君祁山紧紧包裹,回归地灵之源头。  “太师父要解开混沌之钟的禁咒。”  “什么意思?”  “混沌之钟是君祁山的守灵,一旦钟声敲响,君祁仙力将受到解禁,此时,非仙族之人将被仙泽净化,但是施咒之人就会……”  了乘扬手又是一道拂尘,白光继续自地脉之中扩散,自天宇之中收缩,两两相交之处,血光并见,那是青龙和黄龙的血,风疾山上也传来一阵嘶吟。  “为什么非用此咒?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十六月也看着我,我只念着太师父的名字,直到罡风大盛,吹得君祁两百山中震荡出一道道龙卷,接连天云。  “就算君祁仙族能将龙族打败,但是龙族之心昭然若揭,地脉曝露,他们还会再来,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混沌之钟解禁,我想,这是太师父最初的想法。”  天空上的云层越积越厚,漫天的龙卷风像是竖起一道道屏障,所有人被禁锢在原地。了乘念出长长的咒语,我和十六月眼睁睁地看着,那是洪水之初,来自天地力量的召唤。  “这又是要做什么?籽言,不能阻止了吗?”  我紧紧握着拳头,季山七剑同样感受到了异样,惨烈的龙啸被龙卷之风淹没。浩瀚天地,了乘一人,打开了君祁山的毁灭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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