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可能吗?”  “……”他沉默。  “把我骗到这里。让我变成镜衣,你自己做临缜。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依旧沉默。  “你真的爱他吗?你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人死不能复生’吗?”我大吼回去,“临缜已经死了,天神造了麟趾天镜,造了三百年都没有搜到半点魂魄,他早就灰飞烟灭了!你若真的爱他,不能让他早点安歇吗?”  “……”  “说话呀!”他依旧沉默,“懒得跟你玩这个幼稚的游戏!”我甩手,掉头就走。  “不是,你想的样子。”  他的语气落寞,却抵不过我心中的愤怒,“骗子!”  骗子!  骗子!  骗子!  骗子!  他冲了过来,从身后将我强行抱住,“不是你想的样子。”  “不行不行不行!……临缜,并不爱你吧?就因为不爱你,所以你才不肯放弃。你自以为是,孤独,孤独得自以为是。这世上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吗?哪怕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吗?”  “在暗黑森林的古战场附近,我找到了哥哥的一片残念,我没有功亏一篑。”  “临缜已死。”  “谁无死!我有他的容貌,我有他的记忆,可我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人。”  “你说服不了我。”我忍耐着,“我不会陪你玩游戏,不,这连游戏都不是。铎镜衣,我从九天之下来看你,你就这样待我?”  我挣开他的怀抱!跑到山顶,开了门,去了另一半的空间。  他追了过来。  “不该让我遇到你。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我倔强地抵在门后,听不进任何话。门后,有他的脚步声,就这样,不去细想,不去细想,这个人的一切。我捂住了头,却听到一声细碎的声响,是破碎的声音,像是瓷器摔到了地上,然后,天旋地转,我失去了倚靠,在漩涡中随波逐流。  我好像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里。  在渊底,我动不了。我有意识,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一个地方,我看得到天光,可只有天光,囚徒之人没有记忆,囚徒之人没有思考,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白了头发,化为枯骨,可我还是被锁在渊底,我的心枯竭了,藤蔓攀爬上来,就像岁月留下的痕迹,也好啊,可以将我的枯骨掩埋了。我视线中的一抹从未改变过的天光终于变小了,越来越小,直至黑暗。我的心封闭了,我不再是个活物,我变成了尘埃。  我已为尘埃,可世界还在旋转。  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年代。  我又挣开了眼,眼前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彩色的,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房子,有热闹,有喧嚣,有生机。我走了过去,却被挡在一道透明的墙外,我敲打着墙,无果。我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的热闹与我无关,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后退了,后退着,热闹与喧嚣背离了我,我又回到了深渊底端,我记得这里,我又变成了尘埃。  似乎有了爱。  有人把我从镜子里抱了出来,抱着我的胳膊温暖又粗壮,他捏疼了我,可我好开心,开心到大哭。  镜子幻化成了一道纱,包裹了我小小的身体,镜子也可以是温暖的。  “镜衣,我的第五个儿子!镜衣,就是你的名字。”  “父亲!”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稚嫩的声音,我想要亲近的声音。  “临缜,这是你的弟弟,铎镜衣。”  “阿衣,我是你的阿缜哥哥。”  阿缜哥哥?我眨着眼睛。什么是哥哥?可以吃吗?我饿了。   神界,其实一点也不热闹。和我曾经看到过的世界不一样。可是,没关系。我是神,我能创生,我能造万物。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变化出来。我乐此不疲。幻化万物,然后,就有了伙伴,有了朋友。虽然伙伴和朋友都不是真的,因为我还没有觉醒,没有跳下生骸之渊,可是我不介意,尽管是幻象,可也热闹。重要的是,我并不孤单,我有哥哥,哥哥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爱的,用来温暖的。  “哥哥!”  “镜衣呀!”临缜长成了大人的样子,哥哥已经跳下了生骸之渊。可无妨,可我还是想要牵着他的手。  “哥哥,要去哪里?”  “下面。”哥哥指了指云层之下。  “做什么?”   “麻烦的事。”  “麻烦的事?去打仗吧?我听父亲说的,鬼族藐视父亲的力量,试图要破坏这里的安宁。哥哥,把它们驱逐出去。”  “我的镜衣还真是小孩子啊!”  “不是小孩子了!我虽然比哥哥小几岁,可是我的力量可从来不输给哥哥。不信,来比试!”  “不啦不啦!我还要留着力量去打败琉殇呢!她可是不能小觑的神啊!”  “要我帮忙么?”  “你?”临缜笑,“战争,真的不是可以儿戏的东西,打仗打久了,心会老的。如果可以,我不会让你和我一样,因为我希望一切都能早点结束。只是,琉殇啊,也有坚持的东西,她离开神界太久了,是无法理解父神的苦心的。真讨厌战争啊!无止境的战争啊!”  “哥哥讨厌战争,镜衣也讨厌!”  我常常去哥哥打仗的地方远眺。战火绵延,狼烟起,血流成河。那一片一片焦黑的土地在无尽的喊杀声中失去了生机。刀剑戾气会让土地在很多年内不再生长,死去的战魂因为得不到安息常年徘徊。死寂,怨念,我知道,那是之后的很多年里,会一直在暗黑森林附近盘旋的东西。  战争结束了,哥哥受封“封疆战神”。神族的四海,终于稳定了。  那天,大殿之上,哥哥手里牵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肚子鼓鼓的,像是十五的月亮。  “镜衣,这是熙城。”我走到女人面前,盯着她的肚子出神。临缜哥哥向我介绍着与他并肩的女人。  “我可以摸摸吗?”我看着熙城和她奇怪的大肚子,满是好奇。父神说,熙城是神树的果实。果实的肚子为什么像月亮?  我伸出了手,轻轻触摸那层薄薄的纱,看到了!  这是……  哥哥和熙城。  是爱吗?  熙城好美,哥哥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吗?温柔又霸道。他们在做什么?  “镜衣!”哥哥严厉的眼神拉开了我的手。  “是什么?”我不解地问,“是什么?为什么你们——”  “是孩子。”熙城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孩子?”我像是看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秘密,“什么是孩子?可以吃吗?”我装傻,孩子,是爱的结晶。  “镜衣!”哥哥的声音。  “哥哥,我可以有孩子吗?我也可以有月亮吗?”我用力地拉着他的手,诚心地追问,“和哥哥一样的孩子,和镜衣一样的孩子!”  “镜衣,这里是大殿,有什么问题,以后在问吧!”父神地声音打断了我,我被带离了熙城和哥哥的身边。可是我忘不了刚刚看到了场景。哥哥和熙城经历的事情,是我从未感受过的……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出了什么事?”  天空的云霞呈现混乱的紫色,空气中散发着血腥的味道。我一觉醒来惊觉出事了。  “父神?”  父亲高傲的身影出现在临海阁的门口,我看不清他的脸,却感受得到他的急迫。  “镜衣,随父亲来。”  我快步上前,牵起了他的手。  “熙城背叛了神族,她是鬼王的棋子。她盗走了神族的圣器,临缜的力量无法控制,他在琼林海岸大开杀戒。”  “去救哥哥!”  “你知道怎么救他?”  “父神来找我,怎么还会这么问?”  “他一直被熙城蛊惑,脑子里早就没了我这个父亲。我制得了他的人,却收不住他的心,他不让人近他的身,再这么疯下去,临缜必须死。”  “我明白。”  “爱是可畏的东西,也是可怕的东西。被最爱的女人欺骗,他却不愿意认清事实。临缜,也是情痴。”  “镜衣会救哥哥,镜衣会用幻术收住哥哥心。”  “只有你能做到。”  那囚笼之中,临缜杀红了眼睛。他披散着头发,满身的血污,我的心都碎了。这哪里是我一直敬仰,一直崇拜的哥哥?  “滚开!”他怒吼着。肃杀的气场将我隔绝在外,他用生命在抵抗,父神的力量太强大,这样下去,哥哥会自取灭亡!  不行!  熙城吗?你最爱的女人。那让我变成她的样子,救你出这魔咒!  “滚开!”  “你看看我,阿缜,醒醒!”  “熙……城……熙……城……过来!”  我走过去,亦步亦趋。  “你受苦了。”  “我们一起离开!”  “好,一起离开!”  执魔震动,白雾四起。  “这里……”  “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哥哥牵着我的手,把我拥在怀里。我们离开了遥不可及的天界,来到了平凡的人间。  这是哥哥脑海中最深的执念。我沉醉其中。  绿草如茵,青山绿水。平凡的夫妻,平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贪恋他的温柔,我贪恋他不可抗拒,贪恋他的一切。  我虽不是熙城,可只要有哥哥,我愿意做永远的熙城。  我的爱很卑微。  不知过了多久,十年,二十年,忽有一日,临缜醒了。他走出了我们的青山绿水,走出了永恒不变的眷恋。  “不老不病,镜衣,这是你的幻境吗?”临缜脚步有些踉跄,他傻傻地问。  我终于换回了自己的容貌,“哥哥被执念所困,镜衣不忍哥哥在痛苦中六亲不认。”  “镜衣,你也喜欢我吗?”  “喜欢。”我红了脸,不止是喜欢,我想要拥有你的一切。  “喜欢会把一个人永远困在这里吗?”  “不可以吗?”  “不能让对方自由的爱不是爱。我会放走熙城,我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镜衣,你对我的是执念,不是爱,所以,你困不住我。”  说着,他当真朝着我预料不到的方向走去,他踏过了青山,踏碎了绿水,幻境在他身旁破碎,他说得很对。  不是爱,所以,困不住他。  我又回到了天界。哥哥也决定回来领罚。  “父神不会放我走的。”临缜站得很远,我想要走近他,却是不能。  “为什么?”  “没有了天之鼎,我就是随时会爆发的隐患。”  “我去帮你找鼎!”  “是我送给熙城的。熙城需要它。”  “可是你——”  “镜衣,谢谢你!”哥哥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把我抱在了怀里,我那么小,还不及他的胸口。“熙城是无可替代的,可是你也是无可替代的。”  说着,哥哥竟然亲吻了我的唇。  “不要让我的牺牲白费。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姑息。这是我最后的温柔了,镜衣,我知道这很残忍,可是,这是我选择的命运。”  “哥哥!”我抓不住他,抓不住他!  我想要追过去,却被他阻挡,他越走越远,竟然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疑惑地停留在原地,却不知道这是我见过哥哥的最后一面了。    我,又看到了自己。  扶桑园里,竹屋树旁。我砍柴,烧水,烹茶,读闲。  我看到了哥哥,在我身旁,煮饭,取水,凉饮,相拥而眠。  日出日落,月缺月圆。  我把自己留在了幻境里。我把哥哥也留在了幻境里。这一次,我跳下了生骸之渊。我的幻境,不会再是单纯的幻。  我们或有打闹,或有玩笑,或有置气,或有缠绵。  哥哥,不是幻,是灵。  幻不会随时间改变,灵却可以。  从此我的世界,就是我和哥哥的世界了。  我是铎镜衣,我的哥哥是执阿缜。    君祁山,师父,红景,将军,又是谁?怎么又做了奇怪的梦?    醒来,有一时的恍惚,我梦到了不该梦到的东西。可梦总归是梦。我光着脚,落地,找人。  发现他在门外浇那几盆零落的花草,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抱住他,他宠溺地回身,一脸好奇地看着我。“怎么了,这么粘人?”  我摇了摇头,环住了他的颈项。  “想你。”  “我也想你。”我埋头在他怀里,所有的不安早就融化在最不可察觉的喜悦里。  他轻轻地拍着我,一入从前的从前。  “籽言,不要想起一切。”  “哥哥,你叫错名字了,我是镜衣。”  “那我们来玩换名字的游戏。”  “好吧!换成什么?”  “我是镜衣,你是籽言。”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执子之手,与子成说。子言。”  “执子之手,与子成说。好名字。”  “那我给你讲籽言的故事。”  “哎……哥哥真是,还认真了起来。不过,好吧!一个人玩无趣。”  “籽言呢,是君祁山的小仙童。她有个师父,叫白虎,很久以前,是搅得北海不得安宁的那个雨神缑拂枕。”  “堕神缑雨?”  “是有这么个神。不过没我厉害。说籽言。她八岁入君祁山,是季山八剑之一的魂堕剑。”  “好。”  “她偷偷采了君祁山的墨耳石来天外天看我,然后,就爱上了我。”  “哈?”  “谁让我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是是是。”  “那我们再一起构思一下籽言的故事?”  “从哪里构思起?”  “就从缑雨如何找到她开始。话说,是因为一只白老虎,叫月神……”    我在阿缜的故事里睡着了。我知道他会给我盖上被子,他会替我关好门窗。他会在我熟睡的时候烹茶,茶火的滋滋声还有水沸的汩汩声是我梦境里最常有的配乐。  梦里,我又梦到了君祁山,我梦到了白籽言师父,还梦到了季山剑,我梦到了浮棂妖,梦到了关于白籽言的一切。梦里的感情真实细腻,神,总是无所不能的。  “籽言,该醒了。”阿缜的声音轻柔地响起,他的手拂过我的脸颊,让我好痒。  “阿缜……”看到阿缜熟悉的面庞,我知足地醒来。  就是是这个人啊!  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要好好想想才能想起。是了,我在暗黑森的古战场附近里找到了哥哥仅剩的一缕残魂,我把它藏在麟趾天镜里养了三万年才结成了魂灵。我把自己记忆里所有的关于临缜期许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很多年以后,他终于以临缜的样子醒来。起初的几年,我还端着架子不肯接受他,毕竟自己心爱的人有了改变,他不再战无不胜,不在自信张狂,甚至不再爱着熙城。我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毕竟,神造不出另一个神。可是我还是庆幸的,至少,这天上地下,这是唯一与哥哥有关的魂了。我不舍他离开我的视线,舍不得他再出状况,我把自己一半的魂给了他,希望他能陪我到天长地久。只是,我们之间便再也扯不清了。多少年以后,他终于长大了,变化了,重要的是,我的付出也终于不再是镜花水月,他出脱得比哥哥更加令人着迷,甚至有时,他的些许神思已然超出了我的可预计,我开始捉摸他了,就是这样,我越捉摸他越猜不透他,我开始理解他,想着他,我们心里都有彼此,我们对彼此都有温柔。  “做梦了?在梦里还咕哝着要吃糖……”阿缜对我道,“还没醒?神游呢?”  我拍了拍脸,“子言的梦。不过,好像改了名字,果实种籽的籽,不是子曰的子。还是阿缜的名字起得好。”  “当然!”   “我想起澄儿了,那颗神树之果。小小的,像极了我小时候。”我却倾心吐露自己所想,从不想在他面前有所保留。  “籽言和你很像。”  我点着头,“是很像,和澄儿也很像。阿缜,你说椎维是喜欢澄儿的吧?他每天都会从那里经过,每天都会为它铺洒朝阳。可小果子灵根未开,怕是椎维的心意要辜负了。可惜了呢!”  “椎维么?是个奇怪的非神。”  “阿缜,出门吧!今天天气好。”  “一起。”  我换了身衣裳,就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去山里散步。我们或打闹,或比试,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己。我从不觉得每日重复的日子会是一种厌倦。  “又睡着了?”阿缜抚摸着我的额角,我挣开了眼,此时,正枕在他腿上,他则靠在扶桑枝上。  “子言又来闹我了。她一来,我就忍不住想睡。这个小家伙,并不安份。”  “怕她也会爱上我吗?”  “自恋的家伙。才不怕。”  “为什么?”他托着我的头,替我梳着长发。  “你就是我啊!”你就是我,我也是你。籽言,不过是你一时兴起,想要多些趣味的假想之人。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什么惊喜?要捉谜藏吗?”我翻身起来,一脸认真。  “还真是合了你的兴趣。自己找吧!找到了再回家。”  说着,阿缜还真是消失了。  我懒散散地起身,调足了精气神儿,灵识大开。和阿缜捉迷藏,越发不容易了。这家伙,早就在我能力之上了吧?连运用起幻境的把戏,也比我这个魔神更能迷惑众生呢!  搜索了很久,才锁定了迷藏的谜底。   我跟随灵识的波动,来到了个山洞。  在一个球形的结界里,我看到了两个不该在麟趾天镜里出现的小东西。  “这是……棂凰和魂堕?”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大写的赞叹,“阿缜,你可以创生了吗?籽言的世界,是你创生的世界吗?不然,我怎么会在我们的世界里看到这两个小东西?”  棂凰拍着自己的肚子,魂堕在一旁闪着微弱的光。我敲了敲结界,两个小东西齐齐朝我看来,我将圆球一托,圆球在空中破碎,我看到了一些场景,阿缜和籽言在空中缠斗,这两个家伙是在战败中被拘禁起来的。  “天啊!”我尖叫着。魂堕和棂凰也如梦初醒,也尖叫着来到我的身边。  棂凰一圈一圈在我身边呼扇着小翅膀,接着是魂堕,它有些慌乱,甚至气愤,在观察了半天无果以后,它和棂凰面面相觑。  “籽言,你!”棂凰不可置信地落在我肩膀上,又看了看魂堕,“她到底是谁啊?”  魂堕踟蹰着,一下又一下地闪着微光。  “棂凰!”我惊喜十足地捏了捏她的小耳朵。  棂凰等大了眼,“籽言,你是魔啊!”魂堕则在一旁愁了眉。  我看着魂堕,更亲切了几分,“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  红色剑魂排斥着后退,棂凰也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我是神。我的力量是比季山真气更为纯粹的存在,如果强行驱动季山剑气,对你和魂堕都不是一件好事。”魂堕向棂凰靠近,两个小东西缩称一团。  “我知道,魂堕还没有定性,我若强行用染之力操控它,它也不一定会承受得了。放心我不会不管它,毕竟——”我是你的主人嘛!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这俩小东西一定全是疑惑,为了稳住它们,我也改口道,“毕竟你们是君祁山的季山八剑,是我师父交给我的。我和君祁山缘不尽此,就像我和哥哥缘不尽彼一样。”  俩小东西点着头。  我重新织起重明结界,将两个小东西包围在其中,魂堕逐渐安静,再次回鞘,棂凰依依不舍的透过结界望向我。  “忽然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执魔之铃震动,我收回了心神。“等我再来看你们。”  我回了家,阿缜在家里等我。他在树下忙碌晚饭,我在远处欣赏了很久。阿缜真的不是当初的阿缜了。想想阿缜是我创生的镜灵,我要负责到底啊!  “在看什么?”  “我要对你负责到底!”   傍晚,阿缜说,想去看星星。  我只看到火烧云,就对阿缜说,还要等。阿缜牵起我的手,一路向山顶跑去,他的话在山中回荡,不用等。  我们再次穿过结界之门,门开的而一刹那,是寂静的山顶,漫天的繁星。  有那么一些不可思议。你能看见银河在旋转,能看见千千万万的星辰,结界之门再一次消失,空荡荡的山顶上,除了我们两个人,就是弥漫的星辰。  天幕那么近,手可摘星辰。我抓了一颗,手中竟然有东西隔了一下,张开手掌来看,是一颗白色的晶石,阿缜举着“星星”,看向我的眼睛,“你眼泪也曾化作星辰。”  我盯着手中的“星星”,在脸上比试了一下,“太大了,那我是哭成了什么样子才有这么大颗。黑历史不要提!”  “这么大一颗。我感动得想死。”  最后,“星星”在我的掌心里化作万千晶白的细丝,我知道这是染神的力量,飘散在空气中。  后来,阿缜随意地枕在我身上,我们两个在山顶的草地上歪着,星星们看着我们歪着,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白色的晶丝越过季山无极的真气在我身上逸散开来,阿缜的身体也感受到我的气息,蔓延生长出来的丝线浮动在身体周围,眼睛、耳朵、手指、发丝,晶丝流啊流,从我的身体流到了阿缜的身体,又从阿缜的身体流到了我的身体,时间没有言语,无声也是华美的缠绵,我一手指着天幕,描画着阿缜向我走来时候的样子,长长的头发,紫色的眼睛,他像一块冰封的石头,你敲碎了冰,石头还冻着,你要把他握在手里,用手心的温度去温暖他,让他融化,不用雕琢,不用水洗,只要用你的温度去包裹着他,就能感受到他的质地,想起一个京兆万年人说过,乾坤有精物,至宝无文章。雕琢为世器,真性一朝伤。阿缜哥哥就是这样一块美玉,无需雕琢,只需握在手里,就是难以割舍的情义。  “哪个京兆万年人?”美玉发出了声音。  “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那个。”我回应着。  “你小时候,就爱他的那首诗。还记得么?”  那首诗从我脑海里蹦出来,那是铎镜衣小的时候,骑着麒麟小马在临缜周围吵闹的声音:  “驾,驾!”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小小的铎镜衣在路迷,张望,顾盼神飞。临缜宠溺地看着他,“路迷,路迷,边草无穷日暮。”  我看着星河,接着说道,“河汉,河汉,晓挂秋城漫漫。”  后来是长大后的铎镜衣,陪在麟趾天镜的周围,默默读诵着:愁人起望相思,江南塞北别离。  阿缜的眸色里倒影着星河,流转:“离别,离别,河汉哪堪路绝。”  后来,阿缜一直牢牢地牵着我的手,我们在山里游荡了一个晚上。我们去摘了青果,涩极了;去逗了池鱼,溅了他一身水;去扶桑上唱歌,他唱的《朝暮引》,有点不着调,真的不着调,害的我笑得从树上掉了下来,我跌坐在地上指着他继续笑,他拽着树枝看着我莫名其妙,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回到树上坐好继续唱,本来那么难听,难听的让树丛里的鸟都飞走了,可我还是觉得好听,我靠在树干,完完整整地听完。  诗云:朝如青丝暮成雪,此作《朝暮叹》。  月蚀中央镜心穿,风起望长安。  人情厚薄若须臾,长醒雪山南。  低鬟曳袖春回雪,负手定江山。  一念封尘青松寒,灼灼心难满。  列侯封部,白日西南,千里浩瀚,天地无归心中叹。  如何物在人不移?如何连环碎不离?  贪杯醉卧千年巷,踏歌笑问君可知。  岁中良萧第黄门,寒年龟甲穿胄身,此恨无端尽悠悠,覆水不可去难返。  杀伐将止,破逼暗深,昨日旧梦,一语成箴。  长乐钟,走马对西风,花间语,雏鹤鸣羽生。  欲飞东城临春暖,怎叫西窗缡褷堪。  千年弹指芳华间。  八千翠峰藏岭处,一镜生人,一念生人,还比梦犹真。  入夜星辰乐未央,艳阳晓日心已柔。  碧疏含情玲珑意,回丹凤阙少年游。  景忧三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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