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知道赵诩离开的时候正好在翊坤宫,坐在苏念床前,替睡得正香的苏念捏了捏被角。 太后和宇文安一母同胞,在权势富贵面前尚且闹成这个样子,更何况他们。 想要维护一段关系,最好的办法不是紧跟不放,而是保持距离。从他决定登基的时候开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遵守着这个规则,尤其是赵诩。 他们珍惜他们之间的情谊,也理解他的选择,所以他们尊重,他们想尽办法来维护。 苏念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孩子,每次看到这个样子的她,赵谦就算满肚子的火,也不忍心责备她一句,直到现在她也还像一个孩子,更何况是五年前呢! 赵谦将她散在脸颊上的发丝拢至耳后,问坐在一边喝茶的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原琉白执着茶杯的手一顿,温和的面上浮现一层寒霜,“意哥儿还未出生的时候。” 闭了闭眼睛,这么多年了,当日苏念抱着三个月大的意哥儿面色苍白站在他面前的样子还是如此清晰。 她说,“琉白,我害怕。” 就像是珍视许久的瓷器被人摔裂,他当时虽然愤怒那个摔裂瓷器的人,更心疼裂了的瓷器。 他当时虽然生气,更多的是心疼苏念,所以将全部的心力都用来照顾她,等到他想要去查那个男人是谁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查不到了。 “她不敢见你,只好躲在我那里。”原琉白没敢告诉赵谦当年苏念的脆弱,赵谦对于这个在自己臂弯中长大的孩子有着异于常人的责任感。 赵谦想,当年的苏念不过十三岁,顶替着别人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地怀着孩子,而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怎么会不害怕呢! “阿念,别怕!”赵谦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当年的苏念说的,还是对现在的苏念说的。 监国这段时间,苏念瘦了,她本来就不是容易长肉的体质,好不容易长点肉,几个月里又都没了,眼底还有了很重的青色。 “最近我很忙,你多陪陪她。”在赵谦之外,他还是皇上,明日早朝要宣布对荣国公等人的处理结果,刑部礼部吏部几位尚书已经在御书房等候。 原琉白想起自家那天天想着往别家跑的宝贝儿子,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在陪苏念的过程,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和她慢慢算。 荣国公逼宫一案拉下许多人,也让很多人有了擢升的机会,许长洛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升职跟荣国公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在所有人都忙着讨论谁当刑部尚书,和逼着让皇后给皇上选妃,以及后来宫变中摇摆不定的时候,他很坚定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北地过冬问题。 皇上在回宫第二日的早朝上宣布了对荣国公一袭人的处理结果,同时抛下一堆折子,冷笑道,“诸位爱卿对朕后宫的关心可要远胜于朝堂啊!” 那堆折子便是当日皇后留中不发的选秀折子,在宇文清婉被封婉太妃的时候,大家就意识到,那些折子肯定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的。 果不其然,赵谦当朝宣布,折子上有名的,一个名字罚奉一年,超过三年降职一级,一个名字也没有的,升职一级。 许家两兄弟很荣幸一个名字也没有,许长洛便从从五品升到了五品,之后又因处理北地过冬问题有功,又升一级,于是成功地踏入了早朝的门口,再一次得见圣颜。 在进入早朝的第三天,皇上亲自带着百官前往城门口迎接驻守朔州多年的杨家军,许长泽兄弟俩也在其中,远远就认出那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男子,两兄弟不约而同地冷了脸色。 他们的四娘至今下落不明,顾钧却已然功成名就。 皇上亲自出城迎接,不管是定国公,还是杨家军都赚足了面子,只可惜定国公年岁尚小,只好将主角的位置让给了顾钧。 赵谦态度依旧,与顾钧杨昭同乘一车进了城,提出在三日后在宫中设宴为杨家军接风洗尘。 许长泽冷眼看着这一场繁华,他不似什么都不知道的许长洛,他知道的事情让他隐隐约约觉得,等待顾钧,等待定国公和杨家军的,绝不是什么好下场。 同情吗?怎么可能!要不是有皇上在前面挡着,他就是拼着毁了许四娘的名声,坏了许家的声誉,也不会让顾钧好过。 不得不说,许家能跟苏念处得那么好,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在护短这一点上有很多共同语言。 苏念睡了三天三夜,但是睡得一点都不好,这次倒不是因为赵谦。朝堂上一堆事,赵谦几乎没有出过政务殿。让苏念烦恼的是原琉白,只要睁开眼,原琉白不是在她面前下棋就是看书煮茶。 本来嘛!有原琉白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人存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是深知自己做了什么的苏念,在这个时候一点也不想看见他,就像她当日离开政务殿时对那群朝臣说的话,“短期内你们最好一个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不想看见朝臣,是因为一见到他们就想起自己那悲惨的监国岁月,可是不想见到原琉白,那纯属是因为心虚。 因为原琉白的存在,苏念越睡越不想起,但是越不想起就越睡不着,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吵得她自己都想骂自己了,原琉白依旧不动如山。 苏念很崩溃,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或者一睁眼,将要迎接的就是一个愤怒了的原琉白。 她宁愿跟赵诩打三天三夜,也不愿意面对生气的原琉白一盏茶的时间。 “琉白。”坚持了三天,苏念还是投降了,全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正吃着属于她的午膳的原琉白。 “嗯?”原琉白抬了一下眼皮,看起来神色无异。 “肚子疼。” 只能说苏念之前的黑历史太多了,以至于还想忍一会儿的原琉白一听见这个借口,面上便笑出了一朵花儿,吓得苏念赶紧往被子里钻,“我不疼了,不疼了!” 如果说赵谦和赵诩两兄弟越生气就越有耐心,那么原琉白就是越生气就笑得越迷人。 可是,钻进被子里的苏念捂着肚子满头冷汗,她是真疼。 默默地问候了赵谦全家,扣着床单的苏念努力思考着怎么逃出去,而且迫在眉睫。 原琉白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但是真要他对苏念做出什么,他也做不出来,本来就已经裂了的瓷器,除了好好呵护,他不敢再让她受一点伤,所以只能作势吓吓她,但是把她吓得三天不敢下床着实是意料之外。 “琉白!” 原琉白正思考着怎么缓解这个美丽的误会,听见苏念叫他,毫不犹豫地回头,眼前白光一闪,大脑便无法控制身子。 “阿念!”苏念又成功地踩了原琉白的底线。 一边胡乱地套上衣服,一边满怀歉意地对原琉白道,“琉白,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很急!” 言罢便捂着肚子急急跑了,她肚子很疼,不是饿的,是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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