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滑铁卢

黄昏的暮色里，原本温暖而倦怠的阳光，此时也变得冷清起来。　　“你想什么呢？”耿继辉别扭的和叶寸心搭讪。叶寸心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抬头看向面前的耿继辉，他穿着作训的常服，显得英俊而锐气:“你知不知道你很……”停顿了两秒钟，她才说出后一个字，“烦。”她不会承认，刚才她准备说的那个字是帅。　　“其实，我拿你开刀，是因为我们还算熟，对吧？”耿继辉试图解释上午的事。叶寸心微笑，然后使劲的白了他一眼:“你这是算在道歉？”耿继辉刷的一下脸红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情商真低。”叶寸心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商也在盆地下苦苦挣扎。　　夕阳的余晖投向两人，打下颀长的影子，在那个惬意的下午，他们在楼道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像是一对重逢的旧友，谈起梦想和信仰。　　“我可是将来要当特种兵的。”叶寸心说着，笑容明媚而张扬。她迫不及待，想要与她的姐妹们重逢，再等三年，这没什么。　　耿继辉没有预料到叶寸心会这样说，毕竟，军区还没有组建过女子特战队。他笑笑，只当叶寸心说的是戏言:“说不定将来我们还能作为两支特种部队，然后相遇。”叶寸心脸上原本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她又想起重生前的那一天，这倒真是个太过精准的预言。　　“你说，如果一个人有着原生家庭作为枷锁，他怎样才能挣脱？”叶寸心小心翼翼的问出这个问题，即使她在这个新的世界生活许久，她还是没能找到改变张海燕和黑猫身份的方法。　　耿继辉想了想，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他不该一直把自己困扰在这件事里，没有人能精准的走对人生每一步，不是吗？”耿继辉又补充道:“小女孩还是不要有那么多的想法，容易抑郁变老的。”　　叶寸心破天荒的没有反驳他，她的心突然浸润了一丝温暖，很轻盈，却直击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B国。AS恐怖组织基地。【1】　　一个男人将叶寸心的照片扔在巨大的圆桌上，桌旁的许多人都拿起照片端详。男人说:“这个女孩，可能是K2黑猫的女儿。”一语激起千层浪。有人质疑:“白宇，可没人知道黑猫有女儿。”白宇不屑的一笑:“我说了，只是可能。”“那我们的行动岂不有可能是一场空？”又有人反驳。白宇与发声的人争锋相对:“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叶寸心和黑猫有关系？”　　“就这样做。”AS老大的声音响起，“把这个女孩抓来，然后放出风声，盯住黑猫。”　　晚上，突然下起滂沱大雨。叶寸心在宽阔的街道上飞奔，顾不得路边的红绿灯。汽车的刹车声和司机的埋怨声交织着，她的内心却是意外的平和。或许耿继辉是对的，她不该把自己一直局限在被命运支配的恐惧中。她要尝试着让张海燕脱离K2。　　“老妈，你可以不开这个公司吗？”餐桌上，叶寸心似无意的提起这件事。张海燕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傻孩子，你想什么呢？你外公留下的这么大的集团，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叶寸心愣住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前世，张海燕明明是东海的白手起家的企业家。　　叶寸心靠在玻璃上，雨水冲刷下，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想起自己刚刚在浏览器上查到的资料，张海燕的话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一世与前世有太多的不同，她有些欣喜，却又有些惴惴不安，如果这一世不能再加入火凤凰，那会是多大的遗憾。　　————　　“看看，门口的信箱都要撑爆了。”张越拿着十来封信，刚进门就喋喋不休。耿继辉从书里抬起头，把两件衣服扔给他:“你再废话，我把衣服重新给你扔回雨里。”张越接住衣服，嬉皮笑脸:“这不是感慨你魅力无敌嘛。”另一个室友也推推耿继辉:“我可发现，这群小女生，可是特别的喜欢你。”耿继辉白了他们一眼，不再说话。　　雨势开始减小，依稀能听到屋檐上稀稀落落滴下的雨水声。　　夜深了，张越却还是有些不死心，戳戳对床的耿继辉:“今天下午我看到你和那个叫叶寸心的女孩可聊了很久。”“你脑子里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耿继辉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很嫌弃张越。张越呵呵一笑:“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嘛。我告诉你，女朋友千万别在连队找，想想我爸在部队找了我妈，回家只有被'家暴'的份。”耿继辉也想起了张越的父母，不禁咂舌只能对张越说:“放心吧，这种事，不需要急。”　　张越恨铁不成钢:“你还是不理解我的意思。我觉得叶寸心挺好的，要不你两发展一下。”“你想什么呢，人家又没说喜欢我。”耿继辉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无论和谁，都不可能，我马上就得下连队了，怎么有时间谈情说爱。”看着张越还想开口，耿继辉立刻补充道:“给我闭嘴，否则，我立刻就把你扔出门。”　　像是在重重雾霭中迷失了方向，耿继辉穿着特种部队的衣服，脸上画着厚厚的油彩，臂章上的狼头，凶猛而霸道，颇具威严。　　“中国陆军，停止抵抗！”梦里，他在追捕偷渡的佣兵。佣兵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双还有凶意的眼睛:“既然不能活，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手/雷的引线被拉断，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一个身影闪过，将他一把推开。血泊之中，躺着一个同样穿着作战军装的女孩。“寸心！”他连滚带爬到女孩身边，抱着她，撕心裂肺的哀嚎着。　　耿继辉倏地一下睁开眼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怎么回梦到这样的梦，太过真实，那种切肤之痛。他叹了口气，又想起叶寸心，为什么会是她呢？　　　　清晨的阳光依然和煦，路上还有昨夜的积水，樱花花瓣大片的散落在地上，人行道都变成了粉色。　　叶寸心骑单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大早，她就觉得身后那辆黑色的车一直跟着她。一个转弯，叶寸心很顺利的甩掉了身后的车:“真笨。”她冲着车开走的方向吐吐舌头。　　“别动。”一把匕首被抵上叶寸心的脖子，她想尝试着转身看看那个人的脸，匕首却被紧紧贴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已经能感受的轻微的刺痛感。叶寸心的脑袋飞速运转着，终于有了主意。　　“求求你，别杀我，我妈妈可以给你很多钱。”叶寸心拖着长长的哭腔，语气里尽显恐惧。这样一副求饶的姿态让挟持者不由得放松起来，是自己太紧张了，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怎么能从他手里逃脱。　　叶寸心感觉到脖颈间的压迫感开始减轻，余光扫到男人胳膊上巨大的刺青图腾。她瞅准时机，反肘用力打上挟持者的太阳穴。“啊！”男人捂着头痛苦的大叫。叶寸心玩命的向着学校的方向跑去，并未留意到那辆被她甩掉的车再次缓缓驶到巷口。　　“又没迟到，你怎么跑这么快？”耿继辉老远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他低头打量着气喘吁吁的叶寸心，她的脸上还带着剧烈运动之后的红晕。　　叶寸心双手支撑着膝盖，不停地喘着气，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剧烈运动后的不适反应。她抬眼看了下耿继辉，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耿继辉那张脸，就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　　“你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吗？”耿继辉皱起眉头，思考着，“会不会是一个流窜作案犯？”叶寸心摇摇头，她觉得这次绝非意外，被人有计划的跟踪挟持，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自己成为了用来威胁的筹码。　　————　　“其实，我真的不用回家的。”叶寸心无奈的跟在耿继辉身后慢慢悠悠的晃荡着。心里暗暗懊恼，早知道，就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了。结果现在，耿继辉偏偏要送她回家，说是军训期间必须保证每一个同学的人身安全。　　听了叶寸心的话，耿继辉却依旧表情冷峻，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警告她:“叶寸心，你是不是觉得你天不怕地不怕，觉得你的小命根本不重要？”叶寸心撇撇嘴，装作很熟稔的拍拍耿继辉的肩膀:“老兄，安啦。没必要草木皆兵，整天战战兢兢，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耿继辉沉默着，他想不通这个叶寸心为什么有时眼神里带着她的年龄不该有的忧郁，可面对生死却是一副嘻嘻哈哈无所畏惧的模样。　　看着耿继辉没有回应她的话，叶寸心再次戳戳耿继辉:“喂，你怎么这么久一声都不吭。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是爱上我了，才害羞不敢说话。”耿继辉猛的停住了脚步，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叶寸心。　　叶寸心被他的眼神打量的有些发毛，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你干什么？不会想杀人灭口吧？”“寸心，其实你真的很特别。”耿继辉像是换了一个人，话语里皆是温柔。叶寸心的心猛的停了一拍，她突然在想，要是耿继辉真的表白了，她是要答应吗？　　耿继辉眼底的笑意不断加深:“寸心。你真的，很特别，特别的招人烦。”“耿继辉！”叶寸心的少女心被瞬间击破，她作势就要去打耿继辉，耿继辉却飞快地跑开。　　整条街洒落下两人的嬉笑声，打破这个早晨原本的静谧。　　街角，围了几圈的人议论纷纷。红色的警灯不停地闪着，四周全是警戒线。二人停下了嬉闹，向案发现场张望着。叶寸心看到死者的胳膊，上面是一个偌大的刺青图腾——是那个挟持她的男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寸心双手紧紧捂住自己因为诧异而张大的嘴巴，耿继辉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伸出手搭在她的肩头:“走吧。”　　叶寸心感觉到肩上传来的温度，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心里开始泛涌出的丝丝甜蜜。　　她想起前世沈兰妮曾悄悄向她描述和林国良谈恋爱的感觉:“大概是死兽医抓住我脚腕的那一刻，我就注定这辈子栽在他手里了。”“为什么？”她很是不解，感情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的这样莫名其妙。她记得沈兰妮嫌弃的眼神:“敌杀死，你这情商，活该单身这么久。”接着，沈兰妮开始解释:“如果你对一个人有了心动的感觉，当他和你有肢体接触，你会发现每个毛孔都像是被打开了。”“咦～”叶寸心装模作 样地搓了搓浑身的鸡皮疙瘩。　　可现在想起这些，叶寸心却好像也有了那种沈兰妮描述的感觉。她有些茫然无措，心底里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叶寸心，你承认吧，你对他动心了。”　　叶寸心的头脑里一直被那个想法充斥着，以至于她再也没听进去耿继辉说的任何一句话。耿继辉看到叶寸心神情恍惚，只是以为她被今天的事情吓坏了，于是也不再说话。　　“好了，你到了。这几天军训，不要来了，反正就要结束了。”耿继辉把叶寸心送到家门口，叮嘱了几句就要离开。叶寸心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很久，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我得走了，你快回去吧。”耿继辉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补充道，“我得回去收拾东西赶火车，明天就要去军区报道了。”　　“现在就要走？”叶寸心终于抬起了头。“对。”耿继辉看到叶寸心的反应，觉得甚是有趣，笑了笑。“今天早上突然接到的通知，要不是又遇到你这里出了状况，我就已经走了。”　　风有些大，吹动树叶发出了倏倏的声响。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叶寸心挺了挺胸，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打气，她又换上了那种骄傲的语气:“喂，耿继辉。”她叫住了他，“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耿继辉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听出了叶寸心的弦外之意，这个傲娇的小女孩似乎在用她自己独特的方式表白。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对不起。”　　叶寸心原本挂着笑容的脸僵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加灿烂了，语气中显示出云淡风轻的感觉:“我就是想警告你，可别打我叶寸心的主意。”可说完这句话，叶寸心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逊爆了。　　“叶寸心，好好加油，希望你能实现成为特种兵的梦想。”耿继辉忽视掉她的窘迫，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大跨步的离开。　　叶寸心握着钥匙的手颤抖着，几次对准钥匙口却都没能打开。哐当～钥匙掉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有些无力的滑坐在地上，百感交集。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蠢话，后悔自己那冲动的试探和莫名其妙的表白。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却以这样的方式惨淡收场。　　事实上，时过经年，回想起那个午后，叶寸心才发现那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当时的她以为他们之间没能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可实际上，教学楼上的那场促膝长谈，他们的感情就已经开始了。　　车轮撞击着铁轨发出的声响让耿继辉感到心烦意乱，他一再想将那张明媚骄傲的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却失败了。耿继辉无奈的叹了口气。　　喜欢吗？想起那个叫叶寸心的女孩，还有她刚刚故作强势的神情，他不由得有些心疼。他想，他大概是喜欢她的。可耿继辉知道，两人之间有着怎样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只是一个刚刚迈入高中的学生，而他已经应召入伍。他不能为了自己那所谓可笑的一己私欲，做出可能会毁掉叶寸心未来人生的事情。　　【1】AS组织:本文私设，为K2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