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漫长的一天终于迎来夜色,独孤将自己关在房中一下午,只晚膳时刻出去瞧了眼林延霆,他精神已是在好转,陪他说了会话,吃几口饭,独孤便又回房坐着。一下午也未见萧夙,未来送膳,也未在林长老房间看到他,倒是稀奇。 独孤一下午皆在思虑自己现下的处境,毫无疑问是处于劣势。九王爷对自己仿佛是势在必得,正是如此,他定是绝不会放手。自己若是反抗,是分毫甜头也尝不到的,在两人中,根本不存在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实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便不如将计就计,将自己利益最大化。 独孤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忽觉房门外站着人。“谁?”独孤倏地坐起来,快步走到门前。“阁主,是我。”独孤听见萧夙的声音便开了门。“大半夜不睡觉,还来守门吗,萧师兄。”不知为何,每每看到萧夙的正经神色便想“调戏”他。果真萧夙面容一僵,眼睛在月光在快速眨了几下。独孤并未有入睡的打算便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走吧,跟我去个地方。”独孤说着便领着萧夙走向主阁,萧夙则一路跟着她走到主阁。独孤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对萧夙莞尔一笑,萧夙还未明白独孤为何笑便只见她顿脚腾空而上,脚点主阁墙壁腾飞到主阁屋顶。独孤站在屋檐边对着地上的萧夙喊:“上来啊,萧师兄!”萧夙会意一笑转眼间也站在独孤身旁,“你身手倒是当真不错。”独孤也未在屋檐出多做逗留便向屋脊处走去,萧夙依旧一声不响地跟着她。独孤走到屋脊中部坐下来,她所坐之处没有瓦片凸起反而像是平地一般,她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萧夙也坐下。“当初建阁时林羽特意让人把这儿保持平稳。每当月色美好时我俩便来上面赏月,吃酒,谈天说地。”独孤说此话时满脸皆是怀念之色,语气轻柔。萧夙见过她冷漠,天真,玩笑,愤怒的模样,可当下柔情悦色是萧夙第一次见到。“你很爱他?”独孤转头满脸笑意看着萧夙,道:“你不喊我阁主了吗,萧师兄。”听出话中调侃萧夙不免嘴角微微上扬。独孤又将头转回去看着空中月盘,“你可爱我?萧夙”此话一出,天雷滚滚,萧夙仿佛被雷击中,不知所措。萧夙并非不想回答,是他当真不知如何作答。他爱她吗。这答案萧夙自己亦从未想过。“你对我之爱并非男女爱慕之情。因此,你爱我也不爱我。而我对林羽,亦是如此。”独孤知晓萧夙定不知如何作答便自顾自说起来,而她所说确实道出萧夙心中所想。“他英俊,善良,待人谦和坦荡。他是翩翩公子,也是热血男儿。我初到岭言城时一窍不通,若不是遇见他,怕早就是孤魂野鬼了。他教予我功夫,教我人情世故,让在岭言城内一无所有的我有了朋友,兄长,有了家,有了归宿。”独孤双眉微皱又随即抚平,嘴角颤抖着翘,“他是如此美好,美好到让人难有非分之想。我敬重他,爱护她,却从想过像女人一样得到他,占有他。阿羽在我心里如同一尊佛,一种信仰,你见过有人要和一尊佛谈情说爱的吗。”独孤说着便看向萧夙轻笑。萧夙动了动喉咙问道:“你从未对他有过爱慕之情?哪怕一瞬间。”独孤笑着抬手轻拍萧夙的头,“从未。一瞬间也未有动过凡俗之心。” 便是沉默了。两人皆是沉默。仿佛均陷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品尝酸甜苦辣,忘了出声。直到萧夙如此问:“那你可曾想过,林羽对你,是风月之情呢。”独孤听闻此话,竟忘了呼吸。林羽对她事事上心,温柔体贴,对于她的任性倔强从来都是包容,说是骄纵也不为过。独孤从来都是认为林羽如此待她不过是将她视作孩童,对孩子的教导包容甚至是娇惯皆是无可厚非的。可独孤偏偏忽略了林羽身边从未出现过其他女子,至始至终只有她自己一个,也忘记了林羽再美好也不过是个凡人,自然会有凡俗之心。后知后觉免不了让独孤心生遗憾得痛,不可言说得痛。她只觉有把绳索将心脏紧紧捆绑,难以呼吸得痛。眼前月色也模糊了。鼻头也酸了。“独孤..”萧夙轻抚独孤肩膀,第一次喊了她的姓。他知道她苦不堪言,但此时言语已是最无力之物。许久,独孤深呼口气,“无论如何,我不曾爱慕他,如今你一言点醒,只觉实在,实在是对不起他。”方才整理好的情绪又暴露在哽咽的话语中。“你不想知道我为何今夜在你门前吗。”萧夙突然如此问,独孤知道他欲转移话题便也不在自己情绪中多做逗留。“为什么。”独孤声音依旧略微颤抖。萧夙并未回答而是娓娓道来。“自我开始跟着师傅学艺,师傅便叫我每日打扫你的房间。我儿时以为那是师傅的考验,可谁曾想这考验从未结束。我每一天都去打扫,即便你的房间早已一尘不染了。当初我可恨死你了,我每天练完功筋疲力尽还要在去你的房间打扫..”“你不会偷懒吗。既然不脏就随意扫扫便好。”独孤情绪逐渐好转。萧夙一愣,略有尴尬,明显是从未想过敷衍了事这种行为。“我不如你聪明。”独孤见萧夙此时还一板一眼便大声笑起来,仿佛方才痛心疾首之人从来不是自己,“你不用奉承我,我那叫小聪明,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萧师兄。”萧夙见独孤笑得如此夸张竟一时不知该尴尬还是该庆幸,于是也不管她继续说:“嗯,我就这样每天打扫打扫渐渐也习惯了,有时候师父忘记嘱咐我还是会去你房间打扫。我性格孤僻,不喜与人相处,于是你的房间便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伤心与它分享,开心也与它分享,逐渐我也不恨你了,反而觉着这个从未谋面的阁主十分亲切。”萧夙说到此处时转头向独孤微微一笑,独孤也报以微笑。 随即独孤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所以你今夜站在我房门前是倾诉衷肠去了。”萧夙轻笑着点点头道:“忍了一下午,以为晚间你睡了。”独孤接言:“是长老对你说些什么的缘故吗。”萧夙颔首。“我不必多想也知长老给你说了什么。大约是今日我拍你的头让他多想了。你师父下午说的话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即可,他可是个老顽固,从前便是,如今还是。且不说你我心里坦坦荡荡,即便是有些什么那又如何,男婚女嫁人之常情啊。”萧夙一时语塞,只呆呆看着独孤,然后任凭独孤又伸手拍拍自己的头。萧夙仿佛能听见自己多年来筑固的坚硬外壳破裂的声音。独孤就将手停在萧夙脑后,“萧夙,不仅那间房是你的朋友,如今那间房的主人也是你的好朋友了。你的喜怒哀乐也可以随时向我分享。”独孤语毕,又轻拍萧夙后脑勺才将手拿下去。然后萧夙便听见自己坚硬外壳纷纷破裂落地之音。终是于事无补的抵抗。那便就将自己的柔软给她吧,只给她吧。 两人在主阁上又说了会话,萧夙的话不多不少,而独孤则是没完没了。但萧夙倒是乐在其中,而独孤亦是乐此不疲。终于有了困意,夜色亦深,两人便要各自回房。要分开走时萧夙突然问独孤:“为何喜欢拍我的头?”独孤露出几颗洁白牙齿对他笑,“我从前养过一只小狗,总对人凶巴巴,可偏偏喜欢我拍它的头。我一拍它的头它便十分乖巧。”独孤说完便向自己庭院走去,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萧夙在身后。(....)萧夙顿了数秒轻声一笑也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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