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们都饿了两天了,先吃些东西吧!”青年说着便命仆人去准备了吃食,然后又对祁秋嘱咐道:“等会记得喝药,医师也给你开了药,仆人都已经煎好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起两人一路的遭遇。 祁秋抬手摸了摸还在发烫的额头,点点头:“你真是个好人。” 青年轻笑:“很多时候我们可以是好人也可以是坏人,只是这要看是在谁的心里了,我在你心里可能是好人,但在某些人心里可能就成了坏人了。” 祁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间屋子,很简单,没什么摆件,应该平时就是用来招待外来客的。 待仆人把吃食摆好,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扑到桌子前狼吞虎咽起来,没一点淑女风范。吃饱喝足才皱着眉头把一碗苦药灌下肚去,以往的她很少生病,也很少有机会喝这么苦的药。 吐了吐有些苦涩的舌头,她此时才想起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于是问:“请问,你怎么称呼?” “公子衍。”当时的祁秋还不知道公子衍这个名字的尊贵。 “我叫祁秋,我的哥哥叫祁涟。” 祁秋突然起身,然后走到公子衍面前跪下:“恩公救命之恩,我们兄妹定当永记在心,来日一定报答你。” 公子衍失笑,蹲下身去扶起地上小小的人儿:“报答?那你决定怎么报答我?” “我……”祁秋皱眉思索了一会:“我回到家后让我爹给你送好多钱财来,好不好?” 小姑娘怯怯的眼神,惹的公子衍忍不住想要逗逗她:“可是戏文里都说女儿家要报答恩公都是要以身相许嫁给救命恩人的。” 祁秋惊讶的小声‘啊’了一下,皱着眉头思索半天才开口:“可是……可是我才十岁,等我长大再嫁给你吧,好不好?对了,你现在多大年纪?” “我二十五了。”公子衍微笑着等待小姑娘的反应。 “二十五?”十岁的祁秋瞪大眼睛:“你都那么老了!虽然你现在长的挺好看的,可是等我长大了。你都成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了。”在那时的祁秋眼里,相差一岁就已经是很遥远的距离了。 公子衍哈哈大笑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抬手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子,嘴角忍不住的扬起:“我跟你说笑呢,,我已经有妻子了,不会逼迫你嫁给我的。” “可是……那我该怎么报答你呀?”他的话又让祁秋陷入了纠结。 “我不用你的报答。”公子衍依旧笑的眉眼弯弯,安慰着被他吓到的小姑娘。 “不,我会报答你的。”祁秋坚定的点了两下头:“嗯,对,我爹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过……你得给我时间容我好好想想怎么报答你。” “好,你慢慢想。”公子衍站起身低头看着脏兮兮的小姑娘:“我会命仆人带你去洗漱的,女儿家就该干干净净的。”他伸手揉了揉祁秋乱糟糟的头发,转身便走了。 祁秋点点头,看着青年孤独离去的背影伫立良久,直到仆人前来唤她去洗漱。 待二人病痛痊愈,公子衍决定亲自送他们回家,他用很多种方式想念妻子,去鲁国也算是其中之一。遇见祁秋他们兄妹俩可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所以公子衍决定再次踏上那片土地。 祁涟知道此事后,对公子衍的戒备更深了,他怕又遇到了贩卖他们的骗子,于是一直拖延着不愿意走,想方设法的想要逃出那高墙深院。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因为祁秋在仆人面前直呼公子衍的名讳,他们那时才在仆人的训斥声中知道原来救他们的是齐国世子,而非什么人贩子。 出发前夕,祁秋从醉酒后的公子衍口中得知,所谓的妻子早已不知所踪,难怪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口中一直念叨的妻子。晚风习习的八角亭中,祁秋伫立在一旁一遍又一遍的帮躺椅中的公子衍擦着好像永远也干不了的泪,看着他迷迷糊糊重复的说着:“去那里是不是就可以离你更近了?” 那里是哪里?祁秋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男子流泪。后来是仆人把公子衍搀走的,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祁秋抬手看了看自己手心里还没来得及干掉的水渍,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声叹息。 翌日,公子衍带着一众侍从乔装打扮成商人,同祁秋他们一路向鲁国方向而去。 马车中,祁秋疑惑的看了公子衍好几眼,怀疑前夜看到的那个人不是眼前之人,如今的他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不出一丝伤感来。 “怎么了?为何如此看我?”公子衍有些不解的看着不断把目光瞟向自己的祁秋。 祁秋眼珠转了转,笑嘻嘻的道:“待我及笄之后嫁给你好不好?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报答方式。”当年的她还不能完全理解嫁人的含义,她只知道公子衍没有了妻子,如果自己嫁给他,是不是有了妻子的他就不会再难过了! 小姑娘认真又天真的模样不禁让公子衍讶然失笑:“姑娘家要学会矜持,你不怕等你及笄之后我已经是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了?” “不怕,你能等我长大了再老么?” 公子衍忍不住大笑出声:“好,等你长大了我再老。” 祁涟瞪着祁秋,因为过度生气而瞪圆了眼睛,他严肃的对公子衍道:“恩公不必把她的话当真。” 公子衍给祁涟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不会娶祁秋的,只是那时的祁秋并不明白那笑里的含义,也不懂得那只是大人对小孩子善意的欺骗,所谓的等她长大,可谁又能知道长大后会怎样呢! 半月之后,一行人顺利抵达鲁国,接到消息的祁父早已等候在城门外,看到一双儿女都不知是该训斥还是该把他们拥进怀里了! 他们是在城门外与公子衍道别的,祁父还来不及对他大肆感激一番,他便寻了借口要分别。 “你会等我长大的吧?”祁秋对着他的背影大声的问,小小姑娘紧张的拉着父亲的手指,目光急切的看着青年逐渐远去的身影。 “嗯!”公子衍没有回头,模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突然,青年回转身笑的如沐春风:“小丫头,若是以后想出门,记得要穿男装,那样会方便很多。或者,学些武义也好,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所以,从那以后祁秋只要出门都会着男装。 很多年后的如今,祁秋早已听不到他的消息,突然被喻临侒提起,只觉得有些陌生。 “想什么呢?”迟迟等不到回应的喻临侒忍不住伸手到祁秋眼前挥了挥。 “我在想你为何会跟我提起公子衍,最近这两年甚少能听到他的消息了。”祁秋拉回思绪,漫不经心的说出心中的疑问。 “他现在不是世子殿下了,三年前他就已经被废黜了世子之位,人们也逐渐淡忘了那个当年很有威望的齐国世子。当一个人没有了价值,谁还会愿意去记得他呢!”喻临侒难得的叹息:“所以呢,人们是不会花心思去谈论一个失去光环的人的。” “犯错了?”祁秋有些不解:“他应该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能犯什么错?竟然把自己的世子之位都弄丢了。” “是因为不归,其实就算是丢了性命他也不会遗憾的吧!兜兜转转直到最后,最爱不归的只有公子衍。”喻临侒抬首看向远方:“阿春说她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其实也不算很远,七年前她嫁给了齐国公子衍,只可惜……”他没有再说下去。 “可惜什么?”祁秋微微皱了眉头,她最讨厌人话说到一半。 “没什么。”喻临侒不肯再说半句关于当年的事。 祁秋掰着手指算了算,有些疑惑:“六年前我认识了公子衍,可是当时他的妻子就已经不知所踪了呀!” 喻临侒严肃的看着祁秋,他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多好奇心,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才好,当年那件事令两国君主均都颜面扫地,任何一方都不会乐意见到有人再去挖掘当年的丑事。 他再次叮嘱祁秋:“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你也不要再跟其他人打听了,没人会告诉你的,你知道的太多只会令阿春难堪。” “难堪?为何会难堪?”祁秋更加不解。 “你就那么想知道?”突然身后传来娄寽春严厉的声音。 “你回来啦?”祁秋回头笑出了此生最灿烂的笑容。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便讲给你听。”娄寽春说着拉起祁秋便走。 “阿春,我……”喻临侒挡在了娄寽春面前,想要解释。 “什么也不必说了,我知道肯定是她非缠着你让你说的。” “你听我解释呀!”听娄寽春这么说,祁秋有些急了,手往回缩了缩想要挣脱钳制。 娄寽春紧了力道,拉着她绕过喻临侒,朝屋里走去。 旪海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长出一口气,几天前少夫人就想从他那里打听此事,还好他嘴够严。这次,看来少将军要发火了,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惊的旪海心也跟着一跳。 喻临侒一向嬉皮笑脸,如今看着紧闭的房门,脸色也凝重起来,他上前敲响了门,开口欲解释:“阿春,我……” 门被重新打开,娄寽春阴沉着脸:“还有事?” 喻临侒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么?” 娄寽春皱着眉,看得出来心情很烦躁:“因为太清闲,你不是经常……” “不是!”喻临侒突然打断他的话:“我今天来是因为有人拜托我把她引荐于你,你猜是谁?”他一脸的神秘兮兮,想要勾起对方心里的那颗好奇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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